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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齒銅牙紀曉嵐4【紀曉嵐的后人們:紀門兩奇兵】

發(fā)布時間:2020-03-02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一代名臣紀曉嵐已逝去280周年,他的后裔也已傳至第十一二代,他們大多生活在京、津和臺灣,另有很多定居海外。紀曉嵐的第八世孫紀次龍和紀列平是兩位經歷過生死傳奇經歷的革命軍人,幾十年戎馬生涯中,他們親歷了解放戰(zhàn)爭和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戰(zhàn)火硝煙,數(shù)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堪稱“紀氏兩奇兵”。從他們的經歷中,我們可以洞觀紀氏家族半個世紀生生不息的曲折人生。
  
  少年兩重天
  
  上世紀20年代末,樸實俊俏的李樹慈姑娘嫁給了河北獻縣紀曉嵐第六世孫紀清俊。婦從夫姓,李樹慈改稱紀李樹慈,她先后為紀家育有一男三女,長子紀根端,長女紀根沛,三女紀根漪,四女紀根藩。長子紀根端有兩個兒子,也就是本文的主人公――紀次龍和紀列平。
  紀家自紀曉嵐之父紀容殊從南方至此已傳六代且都是朝廷重臣、鄉(xiāng)里豪紳。鼎盛時,巨大的紀家莊園有良田千頃,寬厚的紀家莊園圍墻上可一人橫躺,人丁興旺,有“東六院”“西四院”之說。上世紀30年代,紀氏家族漸露頹勢,紀次龍和紀列平恰恰降生在紀氏家族的這個晚秋。他們八九歲的時候,父母不幸先后早逝,兩孩子遂成孤兒。大姑紀根沛為人厚道,她視小哥兒倆為己出,辛苦拉扯他們長大,為此很晚才結婚成家。小哥倆脾氣迥異,老大紀次龍打小老實敦厚聽大姑的話,老二紀列平則異常調皮,經常干些上房揭瓦的事,以致族人們聽說紀家二少爺來了立即關門閉戶。
  1937年,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紀氏家族分家、變賣田產,于上世紀30年代末陸續(xù)遷往京津兩地。大姑帶著紀次龍兩兄弟落戶天津義慶里。昔日排場的“東六院”“西四院”被當?shù)厝瞬鸫蠓拷ㄐ》,甚至拆房取木用于取暖,紀家大宅慢慢從獻縣崔兒莊消失了。“文革”中,連紀曉嵐的墓都被人扒掉了,拆下來的神道碑被修了石橋。此是后話。
  1947年,紀次龍14歲,一腔熱血參加了國民黨青年軍去打日本鬼子。年紀小,高不及槍,就當了一名通信兵。紀列平當年只有12歲,少年不知愁滋味,是遠近聞名的“孩子王”。天津當時的有軌電車俗稱“當當車”,紀列平和他的小伙伴們是“電車游擊隊”。遙見電車隆隆駛來佯裝無事,及至近前,躍身一躥就上了電車中間的絞結盤。電車司機從反光鏡中只見人影一閃,急剎車后顧,兩眼茫茫不見人影,遂起步行車。不料車一進站,絞接處突然有黑影一躍而下,司機驚得目瞪口呆時,紀列平一行俠客已優(yōu)哉游哉地逛街去了。
  
  “黃家花園”驚魂
  
  1949年,解放戰(zhàn)爭平津戰(zhàn)役的炮聲在天津城外隆隆炸響,紀次龍所在青年軍的一個通訊班駐守在北京長辛店大灰廠,國民黨兵敗如山倒,該班與大部隊失去了聯(lián)系,紀次龍輾轉回到天津。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稀疏的槍炮聲中,小列平正在睡覺,突然有人急急敲門。門開處,一個人風風火火闖進來一把就把小列平從被窩里拽了出來。哥哥!這不正是朝思夜想的哥哥嗎!小哥兒倆頓時哭在一起。那晚,在義慶里的小樓上,16歲滿臉灰塵、一身破爛軍裝的哥哥和14歲少不更事的弟弟進行了一番生離死別的對話:
  哥,你呆會兒上哪兒?
  這是軍事秘密,不能跟你說……咳,其實哥也不知道。
  哥,你會不會死?
  哥命大,要死早死在北平了,哥命也硬,子彈見了哥的腦袋也得拐彎!記住,哥走了以后,別整天在街上瞎野,要聽大姑的話,哥要是真的死了,你可別跟大姑說……
  第二天是1949年1月14日,人民解放軍對拒絕放下武器的天津守敵發(fā)起總攻。次日,天津解放,國民黨13萬守軍被全殲。更令蔣介石惱火的是,美國政府對國民黨政權已不抱任何希望,且國民黨內部桂系勢力“逼宮”的呼聲日高。面對這種局面,1月21日,蔣介石發(fā)表引退公告,宣布由李宗仁代理總統(tǒng)。這時,距北平和平解放還有10天。
  以上這段歷史是12歲的小列乎無論如何也不知道的。哥哥深夜離開的第二天,大街上空無一人,所有的店面都關門上板,強烈的槍炮聲轟轟傳來,大姑把小列平緊緊抱在懷里。
  又過了一天,槍炮聲停歇下來,一些壯著膽子的老百姓小心翼翼走出家門打聽消息。紀列平聽見大街上人們議論紛紛,說好多國民黨兵讓解放軍打死在黃家花園一帶還沒有收尸,里面還有一些娃娃兵。他腦袋“轟”地一下就往黃家花園跑,一口氣跑到那兒,只見地上尸體橫七豎八一片,都穿著哥哥一樣的軍裝,蒙了頭的小列平沖上去就翻那些頭朝下的尸體,許多翻過身來的死尸滿臉血污怎么看怎么都像哥哥,于是滾在地上號哭。有路人告訴他,好多沒有來得及跑的國民黨兵已經成了解放軍的俘虜,解放軍優(yōu)待俘虜,一定不會殺的,現(xiàn)在趕快去找,備不住能找到。于是,小列平跑回家和大姑去四處打探,竟沒有一絲消息。后來才知道,紀次龍那晚離家后就毅然投誠參加了解放軍,由于作戰(zhàn)勇敢、出身名門,幼年打下了堅實的文化底子,小小年紀就當上了中國人民解放軍67軍司令部的作戰(zhàn)參謀。
  
  我要參軍
  
  1950年,轟轟烈烈的抗美援朝開始了,美國侵略者的行徑激怒了中國人民,小列平想?yún)④娚铣r。
  一天,15歲的紀列平在街上看到了一張67軍文工團招生的告示。67軍?那不是哥哥的部隊嗎?他沒跟任何人商量就來到了考場。
  多大了?考官問。
  17了(機靈的紀列平隱瞞了自己的實際年齡)。
  會什么?
  什么都會。
  亂彈琴,怎么可能什么都會!
  就是什么都會,唱歌跳舞都行。
  那唱首歌吧!
  小列平拿出啥不論的架式,雙手叉腰,扭著東北大秧歌昂首高歌“天津解放了,人民齊歡笑;天津解放了,人民齊歡笑……”
  老師們笑得前仰后合,他們被面前這個孩子強烈的表現(xiàn)欲所征服,這正是他們所需要的。
  3天后,紀列平應征入伍成了67軍最小的文工團員,而且還上了朝鮮前線。在秦皇島火車站,紀次龍委托他駐扎在該地的戰(zhàn)友去送弟弟,紀列平嘴里“嘎嘣、嘎嘣”嚼著哥哥戰(zhàn)友給買的棒棒糖,坐著奔赴鴨綠江的軍用列車,開始了他槍林彈雨的戰(zhàn)斗生涯。
  
  高歌三千里
  
  紀列平到達朝鮮戰(zhàn)場時,戰(zhàn)事正緊,為縮小目標,減少人員傷亡,67軍文工團實行戰(zhàn)時建制,由一老、一小、一女三人組成一個戰(zhàn)地宣傳小組奔赴各前沿陣地給戰(zhàn)士們作鼓動宣傳。紀列平學會了吹黑管,而且會唱歌、跳舞、說快板,深受前線戰(zhàn)友們的歡迎。一次,紀列平和一個連長聊天,連長拍著他的肩膀說:
  小哥們兒,下次我送你點繳獲的東西,給你弄個不銹鋼飯盒。
  不要。
  送你一條軍用毛毯?
  不要。
  送你一條美國煙?   不要。
  乖乖,你小子真難伺候,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給我弄點子彈吧?
  啊!要子彈干嗎?
  我到這兒干嗎來了?我非得親手打死幾個美國鬼子不可!
  第二天,連長把用油紙包著的10發(fā)亮閃閃的子彈偷偷遞到紀列平手里,連連囑咐千萬別惹禍,真是怕什么有什么,還真就惹了大禍。
  那天,紀列平將10發(fā)子彈壓到沖鋒槍里,穿過一片樹林去打美國鬼子的冷槍。突然,一只野雞撲棱棱飛出來,這半大孩子把持不住,一摟扳機,野雞沒打著,10發(fā)子彈卻一下子突嚕光了。有人報告了團領導,領導急了說:子彈就是同志們的生命啊!戰(zhàn)友們舍性命一人一箱往山上扛,多少人被打死,你他媽全給我打了野雞。10發(fā)啊!要有是50%的命中率,就能撂倒5個鬼子啊,5個鬼子是多大的禍害啊!這簡直是他媽的犯罪啊!你簡直就是美國鬼子的同謀啊!為此事,連長、老同志都受了處分,唯獨惹事的“禍母子”紀列平沒事,領導憐惜地說:“這小子還是個孩子嘛!槍林彈雨里,小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不容易呀,將來好好干全有了,將功補過吧!”
  1952年的一天,紀列平和戰(zhàn)友們正在坑道前晾衣服,一敵機突然來襲,低空掠過,連汽車的帆布都被扯將起來。大家馬上就地臥倒,一個戰(zhàn)友離坑道只有兩三米的距離,他在抬身欲沖進坑道的剎那,一塊彈片呼嘯而來,頓時將他開了膛,鮮血和腸子一下子迸濺出來,他倒在地下痛苦地翻滾哀號。紀列平不顧自己的安危,與戰(zhàn)友們用擔架抬著傷者翻山去戰(zhàn)地醫(yī)院搶救。未及山腰,戰(zhàn)友就斷了氣。紅了眼的紀列平嗷嗷叫著痛罵美國侵略者。那以后戰(zhàn)友們發(fā)現(xiàn),小列平一下子長大了,他變得沉默寡言,演出時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他的黑管也吹得越發(fā)激越傳情,戰(zhàn)士們聽著他的《志愿軍之歌》《卡秋莎》《共青團之歌》,更加心潮澎湃,斗志昂揚。
  至今,許多老志愿軍戰(zhàn)士還記得那個在鴨綠江邊扯著嗓門給他們鼓勁的文工團小戰(zhàn)士:“快點走,加油干,馬上就要到前線,彈上膛、刀出鞘,打得鬼子上九霄……”那個孩子文工團員忽而激越忽而悠揚的黑管之聲似乎還余音在耳。
  
  喋血雙簧管
  
  1954年,全軍撤銷軍一級文工團,67軍文工團也被撤消,紀列平被調到中國人民志愿軍總司令部軍樂隊,曾專門到解放軍總政軍樂團向首席雙簧管演奏家牛占英學習。1958年朝鮮撤軍后,他被調到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軍樂團。1959年,紀列平曾被從總政軍樂團借到中央樂團參加建國十周年的盛大演出。周總理一次招待來訪的英國元帥蒙哥馬利,在人民大會堂舉辦盛大音樂會。在著名指揮家李德倫、嚴良?、韓中杰等的指揮下,紀列平和雙簧管演奏家章棣與團友們成功演奏了《梁山伯與祝英臺》《穆桂英掛帥》等民樂改編的交響曲。紀列平那把曾在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上拔出最高音的喋血雙簧管在這崇高的人民大會堂上又將梁祝的柔情和唯美演繹得淋漓盡致。此時,哥哥紀次龍也從67軍調到濟南軍區(qū)空軍司令部任參謀,“紀氏兩奇兵”終于在1959年聚首北京。想起天津黃家花園那段刻骨銘心的經歷,哥兒倆再次抱頭痛哭。
  1969年,紀列平從軍樂團轉業(yè)到北京照明器材廠,后調到北京宣武區(qū)風雷京劇團。在該團出演的交響音樂《紅燈記》中,李鐵梅“聽罷奶奶說紅燈”中有一段如泣如訴的雙簧管過門,那就是紀列平吹奏的。后來,京劇團進了一些學員,這些10歲出頭的孩子稚氣未消,需嚴格的軍事化鍛煉。團領導讓身經百戰(zhàn)的老兵紀列平擔任學員隊隊長,紀列平通過嚴格的調理,讓這些好苗子成了大材。著名演員于榮光,還有現(xiàn)在文藝系統(tǒng)許多領導干部都曾經是紀列平麾下的“小兵”。
  十多年前,紀次龍、紀列平兩兄弟先后離休。哥哥紀次龍現(xiàn)居他曾經的再生之地――天津,每當從義慶里、黃家花園等地走過,心中就止不住一番感慨。紀列平因風濕性關節(jié)炎目前行走困難,他總是以手擊腿給自己發(fā)出口令:“沖!”似乎又回到了朝鮮那槍林彈雨的戰(zhàn)場上,但也只能掙扎著走幾步了。
  
  尾聲
  
  半個世紀匆匆而過,前文提到的紀李樹慈、紀根沛、紀根漪都已經先后去世,現(xiàn)居臺灣的紀根藩已80多歲了。當初英氣勃發(fā)的“紀氏兩奇兵”紀次龍、紀列平也已是步履蹣跚的古稀之人。2004年清明節(jié)后,紀根藩之子邱鵬奉母命從臺灣來京祭奠親人。這是紀家子弟解放后第一次在京聚首。紀次龍、紀列平兩兄弟,紀根沛之子步雄等及其家人先后來到紀李樹慈和紀根沛的墓地,墓園里滿地殘花敗葉,使人心頭平添幾分惆悵。邱鵬顫抖著雙手,將一瓶從臺灣帶來的白酒捧過頭頂說:“姥姥,安息吧,我代表母親和全家看您來了,50年風風雨雨,我們都挺過來了,我們哥兒們50年來第一次聚在一起,您一定替我們高興吧……”每一句都如骨鯁在喉,每一個人都潸然淚下。
  50年風雨確實一言難盡:姥姥紀李樹慈去世后“文革”驟起,親人再不敢到墳上祭奠。10年后,荒草萋萋,墓碑幾乎被黃土沒頂。而封建官僚、地主出身以及紀根藩的“臺灣關系”使紀家人的檔案比別人要厚出好多。多虧紀次龍、紀列平弟兄的兩塊“光榮軍屬”牌子都掛在紀根沛家的門頭上做“雙保險”,讓她們避過了許多政治劫難。
  上世紀70年代中期,紀根藩從臺灣輾轉給大姐紀根沛送來幾百美金。紀根藩幾次欲來大陸,因臺灣方面的限制不能成行。可憐大姐、三姐相繼去世,姐兒仨一生阻隔、一生思念,到頭來只能九泉相見了。
  紀家的下一代是值得欣慰的,他們憑著自己的努力,許多到海外發(fā)展,目前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地都有紀家子弟異地聚首,共圖發(fā)展。先祖紀曉嵐曾經為他的閱微草堂寫過一首詩:讀書如游山,觸目皆可悅。千巖與萬壑,焉得窮曲折,煙霞滌蕩久,亦覺心胸闊。所以閉柴荊,微言終日閱。其實,他的后人們在珠市口閱微草堂旁孜孜幾十年也在閱覽一部社會巨書,而且對其中“千巖萬壑,煙霞滌蕩”有了不同于先人的理解和體味。
  編輯/李小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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