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獨立女記者的戰(zhàn)爭與和平】獨立縱隊免費全集
發(fā)布時間:2020-04-03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見到張翠容時,她剛剛從埃及采訪完當(dāng)?shù)胤潜┝Ω锩貋!爱?dāng)時革命開始時趕上農(nóng)歷新年,我在香港看電視,嘩,埃及革命,哇,多么想去啊! 她兩手一攤,“但是,要照顧家人感受啊。我忍到年后,才收拾行囊過去!彪m然剛回來不久,她已經(jīng)覺得坐不住了,計劃著7月去南蘇丹采訪他們建國。
這個一說起外出采訪就眉飛色舞的女子,從事的是難度最高的“背囊記者”(南方朔語)工作。
從1998年去印尼采訪排華事件開始,她已經(jīng)跑了14年國際新聞。在這期間,她背著行囊,只身行走在國際邊緣的第三世界:阿富汗、東帝汶、巴爾干半島、柬埔寨、印尼、越南、以色列、巴勒斯坦、埃及、約旦……
她親歷過柬埔寨大選、紅色高棉解除武裝,見證了東帝汶從獨立動蕩到最終和平建國,觀察過阿富汗塔利班政權(quán)的最后歲月,現(xiàn)場報道過伊拉克戰(zhàn)爭的爆發(fā),她跨越過南美洲的安第斯山脈,深入拉丁美洲的委內(nèi)瑞拉、古巴等9國,記述她所看到的拉美21世紀(jì)革命……
香港記者協(xié)會做過統(tǒng)計,因為超時工作成為常態(tài),計算下來,記者的平均時薪是20港元,已達(dá)香港平均收入的下限了。按照她的同行閭丘露薇的話說,記者是血汗行業(yè)。
而張翠容不僅做了記者,還選擇離開機構(gòu)做獨立記者,在沒有機構(gòu)人力物力金錢支撐的情況下,從事國際新聞第一線報道,與戰(zhàn)火為伍,遭遇任何情況,必須自力解決。
她的朋友、知名評論家南方朔說,由張翠容,他想到了古代的旅行家。古代所謂的旅行并不是今日的旅游觀光。古代的旅行家,乃是對世界充滿了善意好奇的觀察者與記錄者。張翠容就很有古代旅行家的特質(zhì),永遠(yuǎn)到陌生地方去觀察、凝望、記錄和了解。
有朋友問她:“你要跑到什么時候才停下來!
“只要世界有謊言,我就會繼續(xù)跑,”她的回答只有一句話。
見證東帝汶血腥動蕩
在南方朔看來,做國際新聞的第一線記者多風(fēng)險,但外國人至少還有較多的緊急援助管道,而身為華人女性的張翠容則不然。遭遇到任何情況,必須自行設(shè)法解決,有時要機警,有時要勇敢,有時則要知道必須奪命狂奔。
張翠容說起自己的采訪經(jīng)歷,像沒事一樣,卻讓聽的南方朔替她捏著冷汗。
1999年8月,當(dāng)張翠容正收拾行裝,準(zhǔn)備前往東帝汶采訪全民公投之際,在倫敦的BBC編輯通知她立刻取消行程,因為根據(jù)他們的形勢評估,東帝汶已升級為一級危險地區(qū)。考慮到為此次采訪準(zhǔn)備良久,她選擇責(zé)任自負(fù),如期啟程。
1999年9月3日,即投票日結(jié)束不久,在東帝汶的記者得到消息,親印尼民兵不僅將要對付當(dāng)?shù)鼐用,還要對付記者。BBC立刻包下專機把記者撤走。
“總得有人留下來采訪,”張翠容沒有登機。她潛意識地認(rèn)為未到最危險的一刻,也因為她清楚記得她曾握過的那一雙冰冷冒汗的手。
東帝汶前途自決全民投票的前幾天,她因酒店人滿為患,一度借住在東帝汶首都帝力附近的村子里,被村民沙華收留。沙華不但邀請她留宿,還熱情地煮了一頓晚餐來款待她。晚上,張翠容在屋里對另外一位被沙華收留的避難者浮士谷進(jìn)行錄音采訪。
突然,一聲“有民兵”傳來,各戶人家立刻關(guān)燈,整個村落靜默在黑夜之中。沙華、浮士谷和她屏住呼吸,相互拉著手躲在桌子下,手心冰涼冒汗。
等到9月4日上午,聯(lián)合國宣布的投票結(jié)果顯示,79%的票數(shù)支持獨立。東帝汶人還沒來得及為獨立日的到來舉杯慶祝,當(dāng)?shù)鼐謩菥图鞭D(zhuǎn)直下,親印尼武裝民兵展開更血腥的殺戮。
記者也難以出外采訪,生命甚至得不到保障。彼時去東帝汶采訪的記者有駐印尼大使館人員專程從雅加達(dá)飛來救援,而她沒有任何人接應(yīng)。
第二天,街道上一輛計程車都沒有,到處是護(hù)送難民的軍車。她跑到馬路中間攔截了一輛軍警車,連說帶比劃,讓軍警把她送到了機場。
一位澳大利亞記者看到她一個單薄女子只身逃難,極其紳士風(fēng)度地將自己的機票讓給她。但她去辦理登記的時候,因為護(hù)照和機票上姓名不一致,服務(wù)員不承認(rèn)她手上的機票。
眼看飛機就要起飛,她一下子跳上行李運輸帶,“嗖的一聲,我就跟著行李被運進(jìn)機場,她不同意,但她也拿我沒辦法了。”她一邊說,一邊握拳,身體前傾模仿跳上行李帶的姿勢。一進(jìn)機場,她火速跳下行李帶,狂奔上了飛機。
在她走后第二天,她曾下榻的酒店就被民兵搶掠放火,而帝力全市也陷入熊熊火光之中。
一小時飛行后,她到達(dá)巴厘島,“我覺得我的肩膀仍然留有東帝汶人的淚水,掌心上仍然留有他們的手溫!卑屠鍗u上目之所及都是陽光沙灘,跟之前的屠殺逃難,完全是兩個世界!巴谝粋地球上,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差別?為什么東帝汶人不能享受和平生活?”
在以軍槍口下采訪阿拉法特
“只有在路上,我的腦筋才會轉(zhuǎn)動,生命也才流轉(zhuǎn),”張翠容希望走遍世界而知天下事。
她采訪過的國際領(lǐng)導(dǎo)人物可以列出一串名單:東帝汶開國總統(tǒng)古斯芒、柬埔寨王子拉那烈、玻利維亞副總統(tǒng)連納亞、英國前首相撒切爾夫人……
在這些采訪對象中,她印象最深的是從中學(xué)時代就關(guān)注的傳奇人物阿拉法特。2002年巴以沖突升級,以色列方面認(rèn)為阿拉法特是激進(jìn)組織的同謀者。于是,以軍從當(dāng)年3月開始圍困阿拉法特的總部,將藏身在總部的阿拉法特的護(hù)衛(wèi)以及特種部隊一律視為恐怖分子,對其猛烈攻擊。
在2002年7月底的星期五,她抱著碰運氣的想法,一大清早出門,想去位于市中心的阿拉法特總部采訪。當(dāng)時已經(jīng)戒嚴(yán),以軍隨時有可能會射殺她,但很想去的欲望已經(jīng)讓她全然忘記恐懼。她一邊注意避開以軍,一邊往總部走。如天助一般,一路上,沒有受到以軍任何阻撓就到了總部門口。
門衛(wèi)沒有盤問她,反而是她去問門衛(wèi),怎么去總部主樓?偛勘晦Z炸得到處都是廢墟,破了幾個洞的紅、綠、黑色巴勒斯坦國旗在屋頂上飄揚。
阿拉法特的顧問同意幫她安排專訪,最初約定時間是8點半,不料時間一改再改,最后終于定在夜里11點半。她稱其為“最晚的一次采訪”。
阿拉法特見到她時說:“你是第一位到訪這里的香港客人。”阿拉法特雙手蒼白,不時顫抖,“他明顯老了,感覺繁華落盡,已經(jīng)走到人生盡頭”。
半個多小時的采訪里,阿拉法特辯解自己并非如以色列所說,是巴勒斯坦人肉炸彈的背后黑手,希望能去阻止這種報復(fù)行為,無奈自己卻被變相囚禁。阿拉法特一再強調(diào)巴勒斯坦不是阿富汗,不會隨美國要求而更改領(lǐng)導(dǎo)人。
采訪結(jié)束后,已經(jīng)是深夜12點多,警衛(wèi)給她在大廳一角安排了一個床褥,讓她在總部過夜。
她被蚊子和跳蚤包圍,一夜未睡之后在第二日清晨離開總部。出總部之時,被以軍盤問,回答完以軍問題之后,她繼續(xù)往前走,卻聽到一連串槍聲。“腿都軟了,就倚在街邊墻角,不敢再走!
“回想起來,還是很幸運哈!彼Γ安稍L也采訪了,命也沒丟!
冷暖自知的獨立記者
關(guān)于為何做獨立記者,她曾在《行過烽火大地一書》的后記里提過幾句:“香港傳媒少有派記者參與國際新聞現(xiàn)場報道,外國傳媒不會看上華人記者,除非是與華人有關(guān)的國際矚目犯罪事件。為了滿足對世界的好奇心,那就只能自費了!
臺灣東森電視臺新聞臺副總編輯王凌霄在給《大地旅人》一書作的序里感慨:近年來,臺灣的媒體在內(nèi)部管埋、成本控制這些企業(yè)技術(shù)上,日臻成熟?粗邦A(yù)期效益”這個項目、算算國際采訪的龐大費用,一筆賬愈算愈復(fù)雜,愈算愈遲疑,決策因此務(wù)求精準(zhǔn),出國采訪的記者務(wù)求一擊而中,絕不遲延逗留,衍生成本。唯一遺憾的是:記者發(fā)掘題材的能力、細(xì)心體會的閉暇,自此人間蒸發(fā)。
“我不想接受這種遺憾。”張翠容輕描淡寫帶過那段最初在機構(gòu)工作的經(jīng)歷:“老板每次經(jīng)過我桌前,我都是在查什么耶路撒冷、阿富汗啊,覺得我只顧憑自己興趣找選題,不管報社需要。”
她不喜開會、討厭辦公室政治、對報道地方新聞興趣缺乏,很快就和老板“相看兩厭”,而選擇辭職去做獨立記者。
獨立記者聽起來浪漫,做起來卻是冷暖自知。
每次在踏上征途之前,她會和其他背包客一樣,搜集目的地的所有基本資料,衣食住行,特別是在住方面,必須控制在預(yù)算之內(nèi)。
與此同時,她也要為采訪工作進(jìn)行準(zhǔn)備,例如閱讀大量的歷史背景材料、留意新聞事件發(fā)展、安排采訪事宜和進(jìn)行有關(guān)聯(lián)系,還要為文章尋找出路。
在旅途上,她跟當(dāng)?shù)匕傩找黄鹕、擠公交車,甚至入住難民營,聽他們的故事,花費有時比在香港還少一些。
1998年,柬埔寨第一次在聯(lián)合國監(jiān)督下舉行全國大選,世界各國媒體蜂擁而至。她只身一人背著比她還高的背包,也跑去柬埔寨采訪。
那些大機構(gòu)的新聞記者住星級酒店、租堅實的吉普車,并雇當(dāng)?shù)氐姆g和保鏢,裝備精良。而她住在一晚上3美元的廉價旅館,到了晚上,被曬了一天的旅館熱得好似蒸籠一般,蚊蠅飛舞。
去柏寧采訪紅色高棉成員時,她跟當(dāng)?shù)厝艘粯訑D泥頭貨車。崎嶇不平的泥路,顛得她腸胃都要翻轉(zhuǎn)過來。采訪結(jié)束回到小旅館,她躺在床上,咳嗽不止,吐痰帶血。
“不過不能倒下來,第二天還有柬埔寨王子拉那烈的采訪!彼恐罅亢人、充足睡眠和自我暗示在次日清晨醒來時痊愈。
巧的是,王子忘記戴手表,跟她解釋1997年政變的前因后果,談了整個早上。王子信誓旦旦地說,不會背叛自己的父王。“長長的采訪結(jié)束之后,真的是特別滿足。”
對她而言,做獨立記者最糾結(jié)的事是想出去采訪,但沒錢。
她一般采取的辦法是聯(lián)系報社或出版社,為其寫稿,以獲得采訪贊助經(jīng)費,但這招時常也不奏效。
“我上個月還哭了一次,”她做抹眼淚的手勢,“稿費一次比一次低,我就哭了!
她給一家媒體寫稿,媒體說要縮減開支,就降低她的稿費,從一塊錢一個字,后來一毛錢一毛錢地低下去。她給報社老總的電郵里寫道,“我為了一個理想這么艱苦,可是回來之后,還不能拿到合理的稿費,還要一毛錢一毛錢地跟你祈求。是多么情何以堪!
她一直用好文章總會有人要來鼓勵自己,但近來一些文章因為政治正確的問題,賣不出去!澳菚r候會很難過,覺得我的路可能會越來越艱難,越來越孤獨了!
1999年她跑去東帝汶采訪公投事件,回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錢了。
她媽媽告訴她,家里面冰箱壞了,要買新的。但她連買個冰箱的錢都沒有。她想起來一個教授之前所在的研究中心要招研究員的事情,立馬給教授打電話,問能不能過去上班。電話里她沒等教授說完,就問能不能馬上開工。教授說行,她第二天就跑去上班了。
但是這份救急的工作她只做了5個月,就又跑去尼泊爾采訪當(dāng)?shù)赝跏艺儭?
“有時候朋友聚會,說起我,就會說,又不知道我跑去哪里了。那詞怎么說來著?”
“不靠譜?”我試探性問。
“對,不靠譜!彼酶凼狡胀ㄔ捴貜(fù)了一遍,“你有沒有聽過切•格瓦拉寫的一首詩?”
她旁若無人地背誦起來。
如果說我們是浪漫主義者,
是不可救藥的理想主義分子,
我們想的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我們將一千零一次回答,
是的,我們就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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