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之“大”
發(fā)布時間:2020-04-10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北京大學”肯定是一所“大”學——一所規(guī)模很大的“大”學。但我對“北大”之“大”卻另有一種感悟和理解。
早聽人說,如果你去北大,不能不去聽“北大講座”。于是我在10年前初到北大時,就去聽一個系列講座。北大的講座太多,已經(jīng)記不起是什么系或是什么中心亦或是什么社團舉辦的,一人一講,哲學、經(jīng)濟、法律什么都講,前后各人講的觀點不一,甚至背道而馳、大相徑庭,甚至有的演講者還互相“罵”起來。當時我納悶:難道真理不是唯一的嗎?我在基層部門工作多年,平時聽的大都是“一致”的話,雖好讀書學習,了解一些不同的觀點,但在我的思想里,總是一種觀點打倒和戰(zhàn)勝另一種觀點,哪里見過“北大講座”上那種什么觀點聽起來都似乎有道理,都有人鼓掌和反對,誰也打不倒誰的情形。有一次演講剛完,一位聽者向演講者提問:“為什么您們的講座讓我越聽越昏頭?”這位北大教授回答說:“搞昏你的頭正是我們的目的,一旦你從這混沌之中清醒過來,你就會站到一個制高點上;
而能否清醒過來要看你有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
我一直覺得,這就是“北大”之“大”。什么觀點都有人講,都有“市場”,誰也打不倒誰,各種觀點自生自滅,或講完即完,或長生不滅,永放光芒!
其實“北大”之“大”早在七十年前的“北大”那里就已經(jīng)存在,誕生于蔡元培校長“兼容并包”的思想!坝腥菽舜蟆,這即是“北大”之“大”。據(jù)說那時的“北大”比現(xiàn)在還要“大”得多,比如在那樣一個的十分專制的社會里,竟允許研究和宣傳共產(chǎn)主義的人在那里有藏身之地!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我在北大“精讀”了“趙靖”和“馮友蘭”,從“物質(zhì)”到“精神”,兩個恢弘博大的“世界”都融于北大,更令我嘆服“北大”之“大”!
在中關(guān)園41樓趙靖先生家里“讀”趙靖。三兩學子圍坐一張方桌,年屆古稀的老先生翻開經(jīng)史典籍,慢條斯理、從容不迫地闡幽發(fā)微。人們曾經(jīng)一致認為,中國古代沒有經(jīng)濟思想。先生認為,中國古人有過豐富的政治、法律、哲學、文學、軍事思想,他們不可能沒有思考過經(jīng)濟問題并著述立說。在趙先生的學說中,物質(zhì)是第一位的,學習和研究中國古代經(jīng)濟思想,就是為了更好地追求今天的物質(zhì)。他說中國近代史就是一部追求民富國強的歷史,孫中山以前的中國人想在不改變舊制度的前提下追求民富國強,中國共產(chǎn)黨則認為必須推翻三座大山才可能追求民富國強。在先生的著作中,古人追求物質(zhì)的成功范例被剖析得淋漓盡致,勘為經(jīng)典,讀起來使人不思掩卷。就個體人而言,先生引述明代理學泰斗許衡的名言:“為學者治生最為先務(wù),茍生理不足,則于為學之道有所妨!蔽耶敃r準備報考先生的博士生,他很細致的給我分析和建議怎樣在北京安排全家人的生計問題,可見先生是以“治生”為“為學”之先務(wù)。
我在汗牛充棟的北大圖書館里“讀”了馮友蘭。在馮先生的學說中,精神是第一位的。馮先生將人生分為四個境界:動物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馮先生最崇尚的是天地境界,而鄙棄功利境界。馮先生去世時有人著文紀念他,標題就叫《天地境界中的偉哲》。馮先生活了將近一百歲,他是一個人如其文的人,從他的著作理論分析,他至少在天地境界中生活了半個世紀!在馮先生生前,我好幾次散步到燕南園那著名的“三松堂”前,但那時我的大腦還是“昏”的,且自感渺小,不敢造訪那個最高境界中的偉大哲人。
馮先生教導人追求天地境界,趙先生則教導人追求功利境界。他們都是“北大”的“大”人物。那么作為“北大”學生一員的我應(yīng)該追求那一個先生呢?我的大腦被兩個先生搞昏了一年多。但后來我清醒了,并有了自己的觀點,這其實也是北京“大”學教給我的。
我把世界上最杰出的兩個民族——中華民族和美利堅民族進行對比。這兩個民族就好像上述兩位先生——馮先生在美國留過學,博士論文和一本中國哲學簡史都是用英文寫的,但他的思想?yún)s是“中國的思想”;
趙先生沒有去過美國,他一生都是跟中國古文打交道,但他的思想?yún)s是“美國的思想”。中華民族是一個生活在道德境界和天地境界中的民族,美國民族是一個生活在動物境界和功利境界中的民族。美國人追求的終極目標是成功,尤其是經(jīng)濟上的成功,它以成功論英雄。中華民族也追求成功,但并不把成功當作終極目標,“不成功則成仁”,中國文化中講究的主要是“仁”。我想這是中國文化和美國文化最重要的區(qū)別。
馮先生曾經(jīng)說過,中國哲學不足以救中國,但中國哲學足以救世界。中國哲學的道德境界和天地境界不以自己的利益為中心,而以整個天下、宇宙的存在為中心,因此中國哲學最能從整體上、全局上看問題,能夠拯救動蕩不安的世界。為什么中國哲學不足以救中國呢?因為中國是世界的一部分,是世界整體之中的個體,部分、個體則以生存為核心,要生存得好必須追求功利。中國幾百年來一直生存得不好,中國哲學恐怕要負一定的責任。因此我認為,中國要向美國學習,補功利這一課。中國已經(jīng)有了救世界的道德和天地理念,但光有這個理念還不行。中國人救世界的方式應(yīng)該是“以實運虛”,“虛”是我們的道德和天地理念,“實”是國家和人民的富強,而富強必須要追求功利才能達到。如果中國沒有“實”,就會空懷救世之志,欲達目的而不能。美國有世界上最強大的“實”,但它沒有中國哲學這樣偉大的“虛”。美國只想以“實”救世界,結(jié)果導致霸權(quán)主義和強權(quán)政治。中國只要補上功利這一課,具有像美國那樣強大的“實”,那么中國就是一個完美的國家——它不僅有救世界的思想,而且也有救世界的實力。中國哲學是最能幫助人們?nèi)フJ識人生的意義和價值的哲學,是最能從根本上指導人類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治世界的哲學。但是中國必須要有世界上一流的物質(zhì),才能讓世界人民都享受到中國文化的福蔭(以實運虛),沒有強大的物質(zhì)基礎(chǔ),人家就不喜歡聽你那偉大的“虛”。
于是在“北大”的教導之下,我確立了自己的人生目標:研究治生之學,實踐治生之術(shù);
窮則獨善其身,富則兼濟天下;
茍有余力,則于精神家園修習形而上之道,并又以“道”反過來大濟天下——美哉!善哉!
“北京大學”正是把“馮先生”和“趙先生”加起來構(gòu)成的,我想,這即是“北大”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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