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友漁:克服恐懼也是愛國
發(fā)布時間:2020-06-05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1987年,我去前南斯拉夫開一個國際學(xué)術(shù)會議。
在貝爾格萊德游覽,頗感不便,因為當(dāng)?shù)啬苡猛庹Z交流的人很少。但我運氣太好,有一個很有風(fēng)度的老人主動與我搭訕,并引領(lǐng)我走了半個貝爾格萊德。
老人家辛勞了半天,我得表示感謝。我請他隨我到賓館,邀請他到我的房間喝咖啡,但老人突然變得很恐懼,堅決不肯,而且左顧右盼,一副提心吊膽的樣子。大惑不解了好一陣,我猛然醒悟過來。我請老人等我一下,上樓去取了一把中國折扇,等我返回賓館大門,卻不見了他的蹤影。最后,我好不容易在遠(yuǎn)離賓館的一個角落找到他,贈送了禮品,分手時,我明顯感到老人的高興和戀戀不舍。
那一天余下的時間我一直陷入沉思,我感覺到了我久違了的東西,那就是:人的恐懼,恐懼因為與外國人接觸而受到警察的盤問和追究。頓時,我對這個美麗國度的好感大大降低了,對那位能講外語,熱情好心的老人充滿同情和憐憫,我眼前不時浮現(xiàn)他接受我的禮物時既高興又有點憂慮的表情。
其實,我對那種東西應(yīng)該不陌生,我離開中國到英國牛津大學(xué)進(jìn)修才一年;
其實,南斯拉夫當(dāng)時還是我們改革開放學(xué)習(xí)的樣板。這次遭遇使我樹立了一個信念:一個國家,縱有千般好處,如果它使自己的人民有恐懼感,那人們很難尊敬它,對它愛得起來。
這次遭遇使我首次以外國人的角度打量一個國家:使人民恐懼或敬畏,也許是讓統(tǒng)治者或警察舒服的事,但對國家是有害的,這會使很多人對它失去尊敬。
從那以后,尤其是學(xué)成歸國后,我經(jīng)常提醒自己,如果我表現(xiàn)得畏畏縮縮、連說話都不敢暢所欲言,連見人都要考慮再三,那我得到的是憐憫,我的祖國失去的是尊敬。我要求和鼓勵自己,在人面前,包括在外國人面前,自然也包括面對媒體,我應(yīng)該大方、自信,讓人看不到恐懼的蹤影。
我知道我的所作所為有一廂情愿的成分,問題的關(guān)鍵不在于我的表現(xiàn)和姿態(tài)。因為在我身上看不到恐懼而說恐懼不存在,是可笑的。
但另一方面,我堅信我的做法是有意義的。第一,從根本上說,克服恐懼確實是高度愛國的行為,而不是粉飾太平,如果我們在最本真的含義上理解“國家”這個概念的話;
第二,恐懼固然并非產(chǎn)生于人們的恐懼心態(tài),但人們不懼怕的心態(tài)絕對是消除恐懼的動因和前提。
從某種意義上說,律師是幫助人們克服恐懼和建立愛國心的高尚職業(yè)。捍衛(wèi)法律和公正的律師是一切守法的公民的一道安全屏障,使人們對國家的正義有信心。
。ū疚臑椤堵蓭熚恼2007年第四輯“卷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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