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國成長過程中最大的風險是過度擴張引起崛起受挫，而政治家秉持何種戰(zhàn)略，這對崛起的結果殊為關鍵。就歷史經驗來看，政治家秉持明智的戰(zhàn)略，這對國家成功崛起有著重要的作用。要實現這一目標，政治家需要保持國內戰(zhàn)略和國際戰(zhàn)略的平衡，在國內層面控制民眾不合理的激情和欲望，平衡各集團之間的利益沖突，防止國內的糾紛外溢到國際社會。在國際層面上，政治家則應該引導國家追求適度的權力，同時保持自我克制，通過戰(zhàn)略學習積累經驗。
　　關鍵詞 政治家 大國崛起 適度原則 戰(zhàn)略選擇
　　中圖分類號：D8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5-4812（2009）01-0047-53
　　
　　政治家作為國際關系的行為體之一，一直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在現實中，政治家是政府的掌舵者，貫通國際和國內兩個層次，直接參與政策的制定和執(zhí)行，其秉持何種外交哲學，對國際事件有著不可替代的影響。大國的政治家秉持和彰顯何種外交理念，對內往往引導民眾的選擇和取向，對外則關系到國際秩序的安穩(wěn)。政治家追求和維護國家利益，其選擇小則關乎個體民眾的福祉，大至涉及國家的安危和命運，因此需要對其加以考察。
　　在大國成長過程中，政治家的責任是什么？政治家需要堅持什么樣的原則？自柏拉圖和馬基雅維利以來的諸多思想家，都十分關注對政治家責任的考察。然而學術界對此充滿了爭議，對政治家如何更好地帶領國家崛起這一問題也鮮有明確地探討。然而，這種考察無論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上，對發(fā)展中的中國及變遷中的國際社會都意義重大。
　　基于此，本文旨在考察在大國成長過程中政治家需要堅持的原則。下文將分為四部分加以論述。第一部分指出當今國際政治學科中對政治家關注的缺失，論述重新從政治家角度研究國際政治的必要。第二部分闡述政治家的戰(zhàn)略選擇對大國崛起的影響。第三部分則論述政治家堅持適度原則的必要性。最后探討政治家如何在國際和國內層面堅持適度原則。
　　
　　一、把政治家找回來 [1]
　　
　　在社會科學研究中，研究者總是謀求把人類理性運用于社會和政治領域，因此在國家權力頂端的政治家往往被寄予厚望。然而，人類社會十分復雜，政治家很難做到完全理性，所以過分地信任政治家的理性過于武斷。如何評估政治家在國際政治研究中的地位，這是亟待解決的問題，也是厘清國際政治研究領域和范圍的需要。
　�。ㄒ唬┱�治家與國際政治研究
　　在以往的研究中，作為行為體的政治家一直受到學者的關注，特別是對政治家德性的研究占據了主導地位。古典傳統(tǒng)的研究多是應然性的研究，旨在實現人類的善。從思想史上來看，盡管對政治家應該具備何種德性、如何獲得德性意見不一，但是柏拉圖、修昔底德、馬基雅維利等思想家一直把政治家放在其研究的重心。即使在二十世紀前期，對政治家的研究和探討仍然在國際政治學科中占有重要地位。摩根索（Hans Morgenthau）就曾探討政治家奉行的道德原則與現實政治之間的關系。[2] 他認為，探討國際倫理必須反對兩種極端的觀點，即過分信任倫理的作用和主張政治家僅僅考量物質權力。[3] 華爾茲（Kenneth Waltz）則提出了戰(zhàn)爭起源的三種意象（image），他總結出人性的邪惡是導致戰(zhàn)爭的原因之一。[4]
　　盡管一國外交政策有自我規(guī)律，但是必須承認，政治家對一國外交政策的走向有著深刻影響。政治家作為國內政治意見的最終代表和對外政策的決策者，通過制定和執(zhí)行外交政策，其個人行為影響著國家政策和國家意圖。特別是在大國政治中，在特定的歷史時段，外交政策往往打上領導者的烙印，政治家的個人魅力在無形中塑造一國的外交風格。
　　然而，科學行為主義興起之后，對政治家的研究逐漸淡出了國際關系研究者的視野，僅僅殘存于國際政治心理學等幾個狹窄的領域。特別是認知理論比較關注政治家，這一理論流派主要關注信息因素、知覺與錯誤知覺對決策者制定外交政策的作用，及其這些政策對國家行為規(guī)律的影響。[5] 認知理論為國際政治提供了迥異的分析角度，建構了精致的理論模式。而把政治家找回來，可以重新從個體這一研究角度看待和審視國際政治。
　�。ǘ�）層次分析與政治家的回歸
　　自行為主義革命以來，層次分析（level-of-analysis）作為一個重要的研究方法，一直在國際政治學科中占據主導地位。[6] 隨著學科的成熟和理論的進步，對體系層次分析大行其道的反思和批判也逐漸增多。從學術界的研究來看，近來出現研究層次回落的趨勢。[7] 國際政治學科的研究逐漸從體系層次轉向單元層次和個人層次，更加關注中觀和微觀層次的研究。
　　國家層次和個人層次的研究可以夯實理論的微觀基礎，這是未來理論創(chuàng)新的集中點。從政治家的角度分析，可以更精確地把握歷史事件的過程，這能更好地理解特定歷史情勢，準確窺測國際政治的運轉規(guī)律。試想，如果置拿破侖、俾斯麥、威爾遜等界碑式人物于不顧，這就忽視了當時國際形勢的根本基礎，也就無法準確理解和解釋國際政治的規(guī)律。
　　針對忽視政治家的研究現狀，有學者就指出，鑒于政治家的人格對國家行為的影響巨大，為了更好地理解國際事務的運轉，必須把政治家納入到國際政治的研究范疇。且在理論建構上，這一角度能夠建立可檢測的假設，也為把政治家納入到研究范疇提供了可能。[8] 把政治家重新納入到國際政治的研究范疇，是未來理論研究的一個趨勢，這也可以重新框定國際政治的研究范圍和領域。
　　綜合以上論述，一方面，國際政治的研究需要把政治家找回來，從更加精致和微觀的層次進行研究；另一方面，當前趨勢和學術積累也為政治家的回歸提供了可能。當前國際政治的研究，事實上正在逐漸把政治家找回來。
　　
　　二、大國崛起與政治家的戰(zhàn)略選擇
　　
　　大國如何完成從擴張階段到鞏固階段的轉變，這是大國崛起必須解決的難題。在人類歷史上，除了羅馬和英國少數特例以外，絕大多數帝國無法完成自身調整，從而在過度擴張的道路上轟然倒塌。從學術界的研究來看，政治家如何處理國內政治和對外戰(zhàn)略兩者之間的關系，其秉持何種戰(zhàn)略對其成長的結果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
　�。ㄒ唬┐髧�崛起與政治家的戰(zhàn)略選擇
　　戰(zhàn)略選擇與一國興衰密切相關，政治家的戰(zhàn)略選擇對一國意義重大。就大國崛起的過程來說，政治家選擇何種崛起策略對大國成長的結果有重要的影響。有學者認為，大國崛起戰(zhàn)略化解“崛起困境”的效果取決于崛起戰(zhàn)略和崛起國家的相對實力，戰(zhàn)略沖擊強度越強，崛起失敗的概率越大。[9] 正如俾斯麥在普法戰(zhàn)爭后奉行的外交政策，他設法減少外敵，多交與國。這種審慎克制的政策，降低了被他國制衡的概率，避免了國家之間直接沖突。與此相反，希特勒則秉持激進的策略，以征服和擴張作為國家戰(zhàn)略的重心，最終引起其他大國的聯合抵制，從而遭受亡國之虞。
　　大國成長過程中的主要危險，在形式上有兩種：一是國家的內部危機逐漸出現。隨著國家的成長和擴張，其擴張成本逐漸增加、收益遞減，造成國家內部衰落，進而軍事經濟能力下降。[10] 第二是外部安全壓力的增大。另一個威脅是外部的安全壓力，特別是敵對國家的出現。這是因為，大國的崛起是一個實力此消彼長的過程，一國為了自我安全而不愿看到其他國家的崛起。與此同時，隨著國家不節(jié)制地擴張，必然承擔越來越多的國際責任，其統(tǒng)治成本也就越來越高。
　　大國崛起的結果與政治家有著密切的關系，政治家的抉擇對一國的未來走向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一國采取何種戰(zhàn)略，不僅需要在學理上探討，更需要對歷史的經驗和教訓加以總結。就歷史經驗來看，大國崛起過程中的主要危險是在擴張的道路上無法克制，走上一條不歸之路。在更深的層次上，過度擴張的原因大多根植于一國政治體制的內部，與政治家密切相關，其發(fā)展演變直接影響到一國的命運。
　　（二）大國崛起與過度擴張
　　崛起中大國往往走上過度擴張的道路，那么，過度擴張的原因是什么？對這一歷史規(guī)律的解釋，學術界有不同的看法。代表性的解釋主要有三種，分別是進攻現實主義的解釋、國內政治的解釋、戰(zhàn)略觀念論。
　　進攻現實主義的解釋。這一觀點認為，國際政治處于無政府狀態(tài)，這決定了政治家為了國家的自我生存必然追求最大化權力，謀求擴張。[11] 進攻現實主義聲稱，在安全資源稀缺和充滿了不確定性的國際體系內，擴張是獲得安全最合情合理的途徑，這符合國家行為的邏輯。對于無政府狀態(tài)下追求生存的國家來說，成為體系的霸主是最安全的狀態(tài)。所以國家追求霸權，過度擴張也就成為一個歷史的宿命。
　　國內政治的解釋。有學者認為，國內的政治聯盟和意識形態(tài)是過度擴張的罪魁禍首。出于自我利益的需求，集團之間形成聯盟政治，演化為“卡塔爾化”的政治體制，由于缺少國內政治的約束和制衡，擴張政策不可避免。[12] 同國內社會變遷相伴，與國家擴張有著密切利益的集團，特別是一些官僚和經濟集團，推動國家走向對外擴張的道路。這些集團在資源和信息的占有上處于優(yōu)勢，具備推動整個國家體系行動的能力。
　　戰(zhàn)略觀念論。杰克•斯耐德（Jack Snyder）則認為，大國之所以過度擴張，源于領導人秉持的戰(zhàn)略觀念（strategic concept）認為擴張會增加國家的安全，并且，這種戰(zhàn)略觀念作為一種意識形態(tài)對外交政策有著重要的影響。[13] 戰(zhàn)略觀念是大國內部的一些集團聯盟為了自我利益虛構出來的，這些利益集團通過動員大眾，制造擴張輿論，走上擴張道路，即使最后發(fā)覺已經過度擴張，但是往往深陷泥潭而難以自拔。
　　綜合以上三種觀點，如若大國過度擴張，其主要原因要么是在于政治家選擇的崛起戰(zhàn)略不當，建構了虛假的戰(zhàn)略觀念，要么是因為國內精英集團為了自我利益，形成政治聯盟，綁架民眾對外擴張。由此可見，以政治家為首的精英集團在國家對外擴張中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
　　
　　三、政治家的適度原則
　　
　　大國崛起意味著國際體系的權力結構重新調整。面對自身國家實力的變化和國際社會環(huán)境的變遷，政治家必須正視本國的現實處境，避免崛起挫敗，危及國家的成長和生存。謀求崛起成功，政治家必須遵守特定的政治原則，從歷史經驗中積極學習。
　　（一）國家轉型與政治家的適度原則
　　以政治家為首的精英集團應該調整戰(zhàn)略避免外部過度擴張、內部過度消耗。避免過度擴張的最根本手段就是自我約束國家權力，追求明智的國家利益和適度權力。需要注意的是，主張約束權力并未反對擴張行為，而僅僅反對過度擴張。這就走上了修昔底德的老路，即只反對過度擴張，卻不反對擴張這種行為本身。但我們必須面對的現實是，一國的崛起本身就是一個擴張的過程。沒有國家實力的擴張，就無所謂崛起。在談及大國崛起時，成長和擴張已經是一個前提性事實。就問題的實質來說，如何避免過度擴張是一國如何順利轉型，轉變國家的運轉機制和對外行為方式，有學者將這種國家由擴張階轉向鞏固的階段稱之為 “奧古斯都門檻”。[14] 如何跨越這個門檻，這成為每個成長中的大國都必須經歷的考驗和蛻變。
　　縱觀西方歷史，哈布斯堡王朝沒有跨過這個門檻，[15] 而羅馬帝國和大英帝國則成功避免了過度擴張帶來的崩潰。羅馬的戰(zhàn)略調整主要由屋大維完成，他通過轉換其帝國的戰(zhàn)略重心，變對外擴張為對內建設，建立一個高效精干的統(tǒng)治精英階層，從而創(chuàng)立了羅馬長治久安的政治體制，實現了“羅馬治下的和平”。美國獨立以后，英國國內出現了針對殖民地政策的大討論。英國精英集團對國家的戰(zhàn)略進行了調整，在殖民地政策上采取更加靈活有力的措施，加強對殖民地的控制，從而創(chuàng)立了一套新的帝國統(tǒng)治機制和原則，實現了由舊帝國向新帝國轉變的過程。[16]
　　政治家秉持何種國家戰(zhàn)略，在國內政治聯盟當中扮演何種角色，如何在國內建設和國外擴張之間達成一個平衡，實現國家轉變，這是政治家必須解決的艱難任務。要想避免國家過度擴張，政治家必須堅持適度原則，保證國家權力的自我約束。適度原則包含兩個方面的含義：一方面，在對外政策中，政治家應該追求明智的國家利益和適度的權力，防止過度擴張；另一方面，在國內政治中采取中庸的政策，努力維持各種利益集團之間的制衡及其利益集團同社會之間的平衡，保證國內的社會政治矛盾不通過對外擴張的方式來解決。
　　（二）政治家為什么要堅持適度原則？
　　堅持適度原則，這是政治家獨特的政治位勢決定的。政治家不同于普通民眾，也不同于理論家，在執(zhí)行職能時，對其目標、道德原則和處理世界的方式都有著獨特的要求。
　　首先，政治家的目標。政治家身居高位，他代表的是一個國家而非個人，政治家在對外事務中首先要考慮的是公眾福祉和國家利益，其次才是國際正義。民意對其政治選擇有著重要的影響，如何引領公眾辨認國家利益，同時保障公眾利益、尊重民愿，這需要政治家在理念和現實之間保持適當平衡。[17] 政治家如何選擇明智的外交政策，如何尊重民意從而獲得支持就成為考驗其政治才能的關鍵，這需要政治家采取平衡的態(tài)度，遵循適度的原則。另外，一個大國的崛起不能僅僅依靠赤裸裸的武力，政治家遵守一定的國家道德對約束國家權力的濫用有著重要的作用，因此需要政治家在增加國家利益和維持國際道義之間適當平衡。
　　其次，政治家的道德原則。現實主義認為，國際政治中的個人道德并不能指導國家行為。政治家作為國家的代表，其道德準則就是國家的道德準則。政治家的行為可能違背了個人的道德，然而放置于國家面對的特殊國際環(huán)境，為了國家利益和民眾福祉，卻能符合國家的道德準則。尼布爾（Reinhold Niebuhr）認為政治家不同于哲學家，政治家對其代表的共同體有著更重要的責任。[18] 摩根索則認為，國際社會有一套國際道德，它無形中約束和定義著各國以利益為基礎的外交政策，政治家采取成功的政治行為本身就是基于國家生存的道德原則，而審慎則是國際政治中至高無上的道德原則。[19] 崛起中大國的政治家，更需要遵循審慎的原則，特別是適度原則。一方面，適度原則是審慎原則的核心內涵，是政治家需要遵循的重要原則之一；另一方面，政治家在國際和國內層次堅持適度原則可以避免過度擴張。
　　最后，政治家處理世界的方式。在充滿復雜性的世界中，政治家不能任意地對事實進行裁減，而必須對現實情勢具體分析。政治家追求最大化的國家利益這一行為本身未必會帶來最大化的利益。在國際政治中，現實的人并不是完全理性的行為體。“個人特質、偏見、主觀偏好，以及人類所固有的智力和意志上的弱點，所有這些偶然因素，都必然使外交政策偏離它們的理性軌道�！盵20] 政治家必須在擴大安全和難以預期的風險之間抉擇，必須對偶然事件和非理性行為有所準備，最大程度地控制不可預測事件帶來的損失。
　　
　　四、政治家如何堅持適度原則
　　
　　如何堅持適度原則是擺在每一個政治家面前的一個難題。政治家貫通國際和國內兩個層次，在成長的大國中，需要兼顧國內政治和國際政治之間的協(xié)調，同時在國內層次和國際層次兩個方面堅持適度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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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控制民眾激情。國際政治中的利益錯綜復雜，并非每個普通民眾都能看清局勢。民眾作為對外政策的重要推動力量，其利益訴求充滿了一定的盲目性，很難做到深謀遠慮。政治家不僅要提出明智的戰(zhàn)略，更要成為一個英明的教導者。平衡精英集團和民眾之間的關系，向民眾闡釋什么樣的國家利益是明智的，這是政治家的重要職責。過度擴張往往與公眾的激情和國家的戰(zhàn)略文化相關，如若政治家和公眾一致認為持續(xù)擴張對國家安全有利，這可能走上過度擴張的道路。作為政治家，應該積極促成國家適時收縮力量，避免過度擴張。正如基辛格指出：“偉大的總統(tǒng)必須是教育家，在人民的經驗與前景之間發(fā)揮橋梁的作用” [21] 。也有學者指出，政治家的審慎要求其深謀遠慮，克制激情和以自我為中心。[22] 政治家惟有過濾民眾激情，審慎地引導民眾追求明智的國家利益，才能避免國家崛起挫敗。
　　平衡各集團的利益訴求。精英之間的利益沖突是國內沖突的重要原因之一。[23] 由于大多數國家存在制度缺陷，特別是國家制度的功能失調和領導人的個性問題，國家內部集團的利益沖突成為國際沖突的重要根源。[24] 大國崛起意味著國家的影響必然外溢到國際系統(tǒng)中去，如果缺少有力的國內制度框定和約束各集團之間的斗爭，或者國內制度本身的缺陷使得功能發(fā)生異化，國家行為就很容易背離原來的軌道，走上異端之路。各利益集團也可能締結聯盟，為了共同利益推動相同的外交政策，如若精英集團目光短淺，在利益的誘惑下忽視可能承受的成本，過度擴張就可能發(fā)生。政治家需要平衡和約束集團之間的爭斗，還要積極推動國內的政治制度建設，防止制度缺陷或者功能異化。更為重要的是，政治家必須平衡各政治流派的力量對比，避免國內政治被單一的利益集團控制，保持一個均衡的政治態(tài)勢。
　�。ǘ�）國際層面
　　在對外戰(zhàn)略的層面，政治家需要滿足三個方面的要求：正確界定國家利益，追求適度的國家利益；保持自我克制，避免過度擴張；加強戰(zhàn)略學習（strategic learning）。
　　首先，正確界定國家利益，追求適度的權力。具體來說，需要政治家正確地界定國家利益，既要看到眼前和長遠的國家利益，又要分清國家利益的輕重緩急，最重要的是能夠甄別同他國利益沖突的程度。在與其他國家重疊的國家利益上，政治家要采取克制的政策，避免受到巨大的權力誘惑，進而采取非理性的對外政策，給國家?guī)�來災難。[25]
　　其次，政治家要自我克制。第一，政治家要善于總結歷史經驗。善于總結歷史經驗教訓，奉行相對溫和的國家戰(zhàn)略，保持克制，這是保證國家成長的重要條件。第二，摒棄權威人格（authoritarian personality）。權威人格的特點是在國際事務中尋求簡單的方法解決復雜的問題，因此訴諸暴力和戰(zhàn)爭的可能最大。[26] 這要求政治家努力適應國際政治的復雜性，防止一些國內行為外溢到國際社會。第三，對外的戰(zhàn)爭行為應該適可而止。大國崛起存在諸多不確定性和風險，戰(zhàn)爭是維護國家利益的重要手段。然而，一旦崛起中的國家通過戰(zhàn)爭實現國家利益，往往走上持續(xù)戰(zhàn)爭的道路，深陷泥潭而無法自拔。這就需要明智的政治家引導國家的方向，使其走上正規(guī)的道路。
　　最后，政治家應該加強戰(zhàn)略學習。杰克•斯奈德就曾睿智地指出，戰(zhàn)略學習的缺失是過度擴張的重要原因之一。英國和美國之所以能避免過度擴張，其主要原因就是它們能夠及時地汲取經驗教訓，從過度擴張中收縮力量。[27] 就學習過程來說，政治家往往根據國際政治的歷史，通過挖掘一些重大事件蘊含的規(guī)律，看待當前的世界。政治家需要關注國際政治中大事件，對其進行比較研究，發(fā)掘其中的因果關系，明晰其發(fā)展歷程。在總結經驗和教訓的基礎上，政治家還應關注其他模式的可能，保證把握事件發(fā)展的各種趨勢。
　�。ㄈ�）國內和國際戰(zhàn)略的均衡
　　政治家應該處理好國家崛起與在其變革過程中同國際社會的關系，讓本國日益擴張的利益為國際社會接受。對于如何使國家利益能被他國和平地接受，權力和道德這兩個因素同樣重要。[28] 政治家最明智的選擇是把權力與道德結合，通過特定的國家外交政策，實踐國家的意志。在運用國家權力時，政治家的責任在于以國內公眾的福祉為基本準則。與此同時，大國崛起引起的國際社會變革難免有損他國的利益，容易引起沖突和戰(zhàn)爭。因此，在國家利益擴展的過程中，政治家需要遵守一定的國際道德，在國家權力和國際道德之間達成妥協(xié)。
　　
　　小結
　　
　　如何處理國家內部的變遷與國際社會的變遷之間的關系，這是大國必須解決的難題。對于政治家來說，在其制定和執(zhí)行國家外交政策上也面臨著同樣的難題。本文正是基于這一點，探討大國崛起過程中政治家應該堅持什么樣的政治原則，以避免過度擴張。
　　隨著中國的成長，中國如何處理與國際社會的關系必然是一個重大的難題，如何在能保證中國順利成長的同時，又能處理好與他國的關系，這對政治家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探討大國成長中的政治家責任，對發(fā)展中的中國也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特別是在中國和平崛起的過程中，這一點對中國大戰(zhàn)略的謀劃有著重要的啟示。
　　
　　注釋：
　　[1] 此處借用了Daniel L. Byman和Kenneth M. Pollack的提法，具體參見Daniel L. Byman & Kenneth M. Pollack, “Let Us Now Praise Great Men: Bringing the Statesman Back In”, in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25, No.4, Spring 2001, pp.107-146.
　　[2] [美]漢斯•摩根索著，肯尼斯•湯普森修訂，徐昕等譯，王緝思校：《國家間政治――權力斗爭與和平》，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一章；Hans J. Morgenthau, “The Mainsprings of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The National Interest vs. Moral Abstractions”, in 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Vol.44, No.4, December 1950, pp.833-854.
　　[3] Hans J. Morgenthau, “The Twilight of International Morality”, in Ethics, Vol.58, No.2, January 1948, p.79.
　　[4] [美]肯尼斯•華爾茲著，倪世雄等譯：《人、國家與戰(zhàn)爭――一種理論分析》，上海譯文出版社，1991年版，第33頁。
　　[5] 其中的代表作，參見[美]羅伯特•杰維斯著，秦亞青譯：《國際政治中的知覺與錯誤知覺》，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3年版。
　　[6] 對層次分析的介紹，參見J. David Singer, “The Level-of-Analysis Problem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 World Politics, Vol.14, No.1, October 1961, pp.77-92.
　　[7] 李巍、王勇：“國際關系研究層次的回落”，載《國際政治科學》2006年第3期。
　　[8] Daniel L. Byman & Kenneth M. Pollack, “Let Us Now Praise Great Men: Bringing the Statesman Back In”, pp.107-146.
　　 [9] 參見閻學通、孫學峰：《中國崛起及其戰(zhàn)略》，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三章。
　　 [10] 參見Robert Gilpin, War and Change in World Politics,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1, chapter 3.
　　 [11] 參見[美]約翰•米爾斯海默著，王義桅、唐小松譯：《大國政治的悲劇》，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二章。
　　[12] 杰克•斯耐德對這一觀點做了梳理，參見Jack Snyder, Myths of Empire: Domestic Politics and International Ambition, Ithaca and London: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91, pp.31-55.
　　[13] Jack Snyder, Myths of Empire: Domestic Politics and International Ambition, p.1.
　　 [14] 對“奧古斯都門檻”的論述，參見[德]赫爾弗里德•明克勒著，閻振江、孟翰譯：《帝國統(tǒng)治世界的邏輯――從古羅馬到美國》，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8年版，第47、59頁。
　　[15] [英]保羅•肯尼迪著，天津編譯中心譯：《大國的興衰――自1500-2000年經濟變化和軍事沖突》，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59頁。
　　 [16] 關于英國從舊帝國向新帝國轉變的研究，參見郭家宏：《從舊帝國到新帝國――1783-1815年英帝國史綱要》，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年版。
　　[17] Kenneth W. Thompson, “Statesmen as Philosophers: Written and Living Theories”, in The Review of Politics, Vol.20, No.4, October 1958, pp.434-449.
　　[18] Rebert C. Good, “The National Interest and Political Realism: Niebuhr’s ‘Debate’ with Morgenthau and Kennan”, in Journal of Politics, Vol. 22, No. 4, November 1960, pp.598-599.
　　[19] [美]漢斯•摩根索：《國家間政治――權力斗爭與和平》，第36頁。
　　[20] [美]漢斯•摩根索：《國家間政治――權力斗爭與和平》，第31頁。
　　[21] [美]亨利•基辛格著，顧淑馨、林添貴譯：《大外交》，�？冢汉Ｄ铣霭嫔�，1998年版，第31頁。
　　[22] J. Patrick Dohel, “Political Prudence and Ethics of Leadership”, in 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 Vol.58, No.1, Jan.-Feb., 1988, p.76.
　　[23] Michael E. Brown, “The Causes of Internal Conflict: an Overview” , in Michael E.Brown, Owen R.Cote, Jr Sean, M. Lynn-Jones and E. Miller eds., Nationalism and Ethnic Conflict, Cambridge, Mass.: the MIT Press, 1997, p.21.
　　[24] [澳]約翰•伯頓著，譚朝潔、馬學印譯：《全球沖突――國際危機的國內根源》，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二部分。
　　 [25] [美]漢斯•摩根索：《國家間政治――權力斗爭與和平》，導論，第5頁。
　　 [26] [澳]約翰•伯頓：《全球沖突――國際危機的國內根源》，第44頁。
　　[27] [美]杰克•斯奈德著，于鐵軍譯：《帝國的迷思――國內政治與對外擴張》，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中文版序。
　　 [28] Edward H. Carr論述了權力和道德在和平變革中的作用，參見Edward H. Carr, The Twenty Year’s Crisis: 1919-1939――An Introduction to the Study of Internaitonal Relations, London: Macmillan & Co. LTDP, 1948, chapter 13; Mark D. Gismondi, Ethics, Liberalism and Realism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8, p.139.
　　
　　（作者簡介：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碩士研究生，上海，200433）
　　收稿日期：2008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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