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第一年的暑假，我有了平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旅行，與小婷、老鄧一起去西北。由于窮，我們買的都是坐票。 　　一坐上火車，時光進入一種奇怪的狀態(tài)，好像這種火車上的時光是沒有盡頭的。我靜靜地坐著，感到一種特別的從容。
　　火車經(jīng)過的都是田野。無邊的，空曠的，寂寞的土地。有一些農(nóng)舍，零零落落地散在郊野中，不知里面有一種什么樣的生活？又有一些樹木，溫柔地拂了過去。
　　那一場長達一個月的旅行里，我們在火車里度過很多個夜晚。正值盛夏，火車里沒有空調(diào)，到處都是汗流浹背的、為了生計而出門的人。鼓鼓囊囊的行李袋扛在肩上，到了車上便墊在屁股下。吃飯的時候一到，從臟舊的行李袋里拿出方便面或饅頭來啃。夜里直接躺倒在車廂的地板上，座位下，過道中，連廁所門口都睡著人。
　　我們常常只買到?jīng)]有座位的車票。老鄧背著巨大的登山包，手里還提著一個小旅行袋，顫巍巍地走在前面。我走在中間，一回頭就看到小婷那張疲憊而興奮的臉。到了火車上，鄧站到座位上把行李往架子上放，我和小婷站在下面一件件遞給他。有時候，他的汗水滴在我的手背上，一種相依相存的親密感，令我感到這是我的親人。
　　夜里，我在蜷曲的睡眠中醒起來之后，看到有燈光正好照在小婷臉上，在我靠著她睡著的時候，她總是動都不動一下。老鄧睡著了，手中的書搖搖欲墜。我看著他們，對生活充滿了感動。
　　火車出了嘉峪關(guān)的時候，夜色正深，火車在鐵軌上的“喀嗒”聲形成一種旋律，在無邊的寂靜里擴散。我忽然想起了一首深藏在心里的詩。我對他們說，我給你們讀一首詩。我一邊回憶，一邊念，“去什么地方呢？這么晚了，美麗的火車，孤獨的火車，凄苦是你汽笛的聲音，令人記起了許多事情，為什么我不該揮動手巾呢？乘客多少都跟我有親。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橋都堅固，隧道都光明……”我看到一種溫柔的水光，彌漫了他們的臉。
　　后來，火車把我們帶到了青海。去青海湖回旅館的路中，高原上，我們遇到了泥石流。車子停在那里。有的人很急，因為已經(jīng)是夜里兩點了，道路還沒有清出來�？墒�，我不急。在那長長的旅行之中，我從不擔心會在哪里過夜。我不擔心前路，不去想明天，不去問命運知道的事情。對我來說，與兩個最親愛的朋友在一起，一切都平安、溫暖。我泰然坐著，并永遠地記住了那個夜晚的月光。那是高原的月光，清冽，純凈，它照著一條泥沙斑駁的山路，照著我們無波無紋的臉。山岳莊嚴，河水溫柔。
　　我們的西北之旅已經(jīng)過去8年了。去年冬天，老鄧結(jié)婚了，今年的5月，小婷做了媽媽。人間又多了一個善良的孩子，當他漸漸長成，看到火車遠遠開過，開向天涯，愿他心中相信，所有的乘客都與他有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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