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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蟈蟈張”玩蟲那點(diǎn)兒事兒 中國四大鳴蟲

發(fā)布時間:2020-03-20 來源: 感恩親情 點(diǎn)擊:

  蟈蟈學(xué)名“螽斯”(音鐘斯),是京城的四大鳴蟲之一,《詩經(jīng)》最早記錄了“促織”一詞,而“蟈”字最早見于《周禮?秋官?蟈氏》,釋為“蛙”,明代蟈蟈還叫“蛞蛞”,到了乾隆這兒,認(rèn)為《周禮》為誤注,“蛞蛞”由是變?yōu)椤跋X蟈”,按北京話蟈蟈要加兒話音,自此北京西山、燕山、安子溝、大灰廠等地方自產(chǎn)的綠皮紅眼,紫臉粉肚的螽斯就統(tǒng)一以“京蟈蟈兒”的諢號風(fēng)靡坊市。
  
  
  中國人講“號”,張連桐在北京蟲子界的名號就是“蟈蟈張”,“2004年演周總理的演員王鐵成在我這兒挑了很多蟈蟈,我給他一殘蟈蟈,沒要錢,叫得相當(dāng)渾厚好聽,他給我起一名字‘蟈蟈張’,叫到現(xiàn)在!
  蟈蟈張是滿族人,祖父曾是京城的“名票”,當(dāng)過最大的戲園子廣德樓的主管,生父去世后他跟著母親改嫁,撿煤核、打執(zhí)事貼補(bǔ)家用,唯獨(dú)蟈蟈給他樂子,今年他差一歲七張,玩兒蟈蟈玩兒了一甲子,除了老眼有些昏花之外,腿腳利落,說話也跟打鑼似的,挑剔著窗臺上有機(jī)玻璃叫罐里曬太陽的紫臉粉肚、紅眼綠皮的蟈蟈們直咧嘴:“這都不行,都是廟會賣剩下的。”
  
  一只好蟈蟈的誕生史
  
  “蛐蛐,蟈蟈,金鐘,蟋蟀,老北京話所稱的四大鳴蟲古人都管叫‘促織’,唐代開始玩蟲,比如楊玉環(huán),白天把蛐蛐放在廊下,晚上放在枕邊,解除憂悶。到了南宋,有個“蛐蛐兒宰相”賈似道,每天在宮中陪著妃妾,不干別的,就研究蛐蛐,終于寫了中國首部蛐蛐譜《促織經(jīng)》! 蟈蟈張家中藏有一軸手抄的《促織經(jīng)》長卷,這是他從2002年拜的師傅、收藏家周繼烈老先生那兒抄來的。
  唐玄宗的蟲子給了賈似道,賈似道給了乾隆爺,民初皇室出宮,貴族平民玩兒的都一樣了,街上鱗次櫛比的酒樓里都是蟲子。
  老頭子從窗戶根兒一堆泛黃的紙書里挖出一本圖文并茂蟈蟈兒譜,幫我們區(qū)分鐵蟈蟈,綠蟈蟈,草白蟈蟈……他點(diǎn)著一個藍(lán)蟈蟈的照片,說:“這個是異形,太難得了,不佩服人家不行!”又對著一個紅頭蟈蟈照片贊嘆:“誰現(xiàn)在有這樣一個蟈蟈,我馬上給錢,給一千塊!”問他一千塊買只百日蟲是不是太貴了,他回說想買還買不著呢,沒地兒買,要能買上,就把它照下來,做成標(biāo)本,當(dāng)講案。
  “我研究蟈蟈到什么程度呢,有幾個指甲,觸角器官、聽覺器官在什么地方我都清楚!毕X蟈張十分自信,給我們講什么樣的蟈蟈叫得好:“蟈蟈靠膀子發(fā)聲,簡單地說,挑蟈蟈的時候看鞍子(類似于背),鞍子到頭部的距離跟到膀子基本上一邊兒大,這就屬于必叫不疑的膀子,如果膀子比它,叫大膀子,膀子高,膀筋厚,叫得更好。黃蟈蟈不如綠蟈蟈,綠蟈蟈不如鐵蟈蟈。”
  “蟈蟈是體外受精,一生經(jīng)歷卵、若蟲、成蟲三個時期,一般是7月配種扎子,‘份’蟈蟈(人工繁育鳴蟲兒北京人和天津人稱之為“份蟲兒”。份蟲兒的暖房叫“份房”,“份蟲”的名家叫“罐家”,“罐家”的密法連徒弟都不傳)要選好子冷凍,第二年2月進(jìn)‘份房’,4月開始膨脹羽化、崩秧,從若蟲到成蟲要蛻七次皮,七七四十九天方成為一只好蟈蟈。”蟈蟈張深入淺出地自問自答:“蟈蟈有一夫多妻嗎?沒有,因?yàn)橄X蟈善妒,雌蟈蟈能把‘情敵’給吃了。蟈蟈老了怎么看?脖子黑亮黑亮那就是了。什么叫砸底?就是在葫蘆底部實(shí)以特殊的紙漿或泥土抹成與水平線40-45度的斜勺面,讓蟲子接著‘地氣’,可以正常生長。好底兒幾百年不掉……”
  
  南橫街的西皮散板
  
  蟈蟈張的“玩蟲史”是從京城有名的老街南橫街開始的,別看現(xiàn)在他能從緊巴巴的兩居室里辟出一間“秋吟堂”來研究蟲子文化,當(dāng)年他住的“黑窯廠”就是個南臨陶然亭,北臨菜市口的沼澤死坑,那是三教九流集散地,不少唱戲的名家在那兒練功。
  南橫街里有蟈蟈張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人和事:“四平園”住著“份蟲”的“中國第一‘罐’家”寇家的寇二爺,他的手藝傳給了兒子寇金寶;“88間房”住著賣蟲為生的九叔“麻片兒”,他家除了半間土炕上堆滿了蛐蛐罐和油葫蘆挑子,屋里沒有一件像樣的東西,解放后因?yàn)椤胺菹x”中了煤氣走了;發(fā)小劉寶樹現(xiàn)在也是有名的“罐家”,當(dāng)年常跟蟈蟈張?jiān)凇奥槠瑑骸奔野岚崤?
  京城玩蟲盛行時宣武門、牛街、椿樹上頭條都是有名的擺擂臺、斗蟋蟀的地方,民國初期京劇四小名旦之一的宋德珠與家人在西花市西口開設(shè)萬勝茶園,余叔巖、李多奎等很多名家都在那兒品茶賞蟲,茶園自然成了鳴蟲市場,F(xiàn)在的天橋電影院東北方向以前有個民國時建的二友軒坤書館(已于1966年關(guān)閉),是寇家、大祥、二祥、“麻片兒”等人相聚的地方,天不亮他們就到。茶社開門后,他們常拿出白薯窩頭烤在磚砌的爐臺上,等過來聽小曲、京韻大鼓、梅花大鼓、喝茶的客人多起來后,再拿出各自懷揣的冬蟲、葫蘆進(jìn)行交易,天黑了才回家。很多名人都跟他們買蟲,唱京劇的譚元壽先生去陶然亭(當(dāng)時叫窯臺)練功回來途經(jīng)黑窯廠,總是先喊一聲“片兒”,然后進(jìn)屋挑上幾個油葫蘆帶走。從不討價(jià)還價(jià),有時高價(jià)買的好葫蘆還要多給錢。
  “老北京人的日子苦,但那會兒的人都好玩兒,可謂苦中有樂!毕X蟈張說:“玩蟲追文求雅才是正宗。過去玩蟲的人經(jīng);グl(fā)請柬,組辦蛐蛐局以蟲會友。除了好蟲、名具,有的還要建“秋聲館”、“玉音齋”、“秋雨梧桐軒”這些養(yǎng)蟲專用屋。少數(shù)人賭博敗俗風(fēng)氣,報(bào)上說南方斗局,一局賭資甚至達(dá)到數(shù)十萬元,這都是邪路”,蟈蟈張回憶,“文革時破四舊不讓玩,好多老人家的蛐蛐瓦罐都沒了,紅衛(wèi)兵進(jìn)門就砸。那時我窮,連吃飯都成問題,更不敢偷玩了。”
  
  零落的想像力
  
  再長命的蟈蟈也活不過百天:“我能從蟈蟈的叫聲中聽出感情來”,蟈蟈張表情很認(rèn)真,自然界的蟈蟈夏生冬死,“秋后的蛐蛐叫得非常凄慘,到夜里了能聽見他小聲嘟兒嘟兒地叫,太孤獨(dú)了!崩献孀趲装倌陙韺οX蟈的研究形成了一套欣賞標(biāo)準(zhǔn),什么叫聲好,怎么挑,怎么養(yǎng),怎么“份蟲”,怎么做蟲具……可說是達(dá)到了想像力的極致。
  “一個小巧玲瓏的六角袖珍葫蘆,配上造辦處紫檀鑲虬角、駝骨嵌象牙、雕紅鐫山水的葫蘆蓋,一邊曬太陽,一邊在鋪上絨氈子的大條案上看蟈蟈伸須彈腿”的情趣與電子時代的法則不太相適,懂得聽叫聲的行家耳朵也寥寥無幾。
  2007年1月,張連桐攛掇首都鳴蟲專業(yè)委員會的秘書長趙伯年在北京弘燕市場的蟲友堂舉辦了中國首屆鳴蟲大賽,開幕詞中趙伯年點(diǎn)到舉辦鳴蟲大賽的意義:“如果我們現(xiàn)在不做搶救,再過十幾年,不要說幾十年,一旦我們的老前輩故去,一旦耳朵失聰,那么蟈蟈的這一文化就要消失在我們這一代人手里了。”
  這次鳴蟲大賽分為了三類獎項(xiàng)。本叫音高:用儀器測量蟲叫,分貝高者名次列前;本叫音質(zhì);和點(diǎn)藥(主人在蟈蟈翅膀上點(diǎn)上由松香、黃臘、朱砂等材料配成的藥水,使蟈蟈聲音變“憨”)音質(zhì),由專家通過蟲子的聲音、色澤、體形來綜合比較。獲獎?wù)哂歇劷鹱C書,但嚴(yán)禁賭博,發(fā)現(xiàn)即取消比賽資格。這算今年京城蟲子界的一個大創(chuàng)意。
  幾年前,蟈蟈張和朋友在華聲天橋娛樂城合開了一家“三義齋”賣蟲具,用他的話說,也算為鳴蟲文化的傳播做點(diǎn)兒事情。
  蟈蟈張“秋吟堂”的墻上掛簾子一樣哪哪兒懸的都是葫蘆,擠得兩幅民初賞蟲圖架在沙發(fā)上。采訪時他抱出一大盒子自己設(shè)計(jì)的葫蘆蟲具一個一個講范制(人工加工葫蘆)的奧妙。講同仁堂的樂家怎么得的“三河劉”的葫蘆,講在中國歷史博物館才能尋到的明朝“又吃年代,又禁水漫,都是用絹羅打,用腳趾踩過泥才燒造”的“宣德罐”。
  八旗子弟敗了,舊北京消隱于胡同里弄,新北京呼啦啦地起來,這是一種想像力和另一種想像力的更替,也是一種文化對另一種文化的質(zhì)疑和融合。皇城里曾經(jīng)的輝煌都成了歷史的遺跡,唯有蟈蟈活著出來融入尋常百姓家,一聲蟈蟈叫仿佛一下子勾出了如影似幻的前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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