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閑話
發(fā)布時間:2020-04-10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電視劇《走向共和》熱播,一時間竟然引得萬眾矚目:不僅僅成為街頭巷尾老百姓每日的談資,更成為了廟堂之中惶惶大儒們爭論的話頭。在這個大眾文化泛濫的時代,一部歷史劇居然能夠引起如此的轟動,記憶中,似乎只有少年時劉蘭芳女士在電臺中表演評書《岳飛傳》有如此的效果。
對“走”劇的爭論之一,就是劇中北洋人物的形象。的確,對中國人來說,北洋時代是一段混亂而又模糊不清的歷史,這一時期的歷史人物,大都被中國人所漫畫化,臉譜化:孫中山先生“天下為公”、袁世凱竊國大盜、段祺瑞馮國璋無恥賣國、張勛復(fù)辟妄圖開歷史倒車......這些都深深印在中國人的腦海之中!白摺眲〉某晒χ,就是打破了這些人在老百姓心目中的漫畫形象。
北洋集團產(chǎn)生于庚子事變之后,袁世凱練兵小站,建立新軍,創(chuàng)下了北洋的家底。其名稱的由來,在于袁世凱繼李鴻章之后出任北洋大臣,他所操練的這只新軍也得名“北洋新軍”。1912年袁世凱出任民國大總統(tǒng)后,當(dāng)年新軍的骨干力量紛紛登上歷史舞臺。從1912年直到1928年張學(xué)良東北易幟、國民黨統(tǒng)一全國為止,中國的國政一直為北洋諸多人物所操縱,這一時期,也被稱為“北洋時代”。
北洋的歷史是亂世的歷史,這在史家已經(jīng)成為共識。特別從1916年袁世凱死去后,北洋軍閥集團發(fā)生了分裂,各派系為了爭奪政權(quán),相互攻戰(zhàn)不已。政壇更迭頻繁,從1916年至1928年短短的13年中,就有38屆內(nèi)閣,最短的兩屆只有六天。連年的內(nèi)戰(zhàn),給老百姓帶來了沉重的災(zāi)難。北洋軍閥給中華民族帶來了沉重的災(zāi)難,這一點毫無疑問。
然而,如果我們能夠平心靜氣的仔細(xì)審查那一段歷史的話,我們將會發(fā)現(xiàn),北洋時代同時也是中國近代歷史上對外關(guān)系處理較為穩(wěn)妥,對內(nèi)政治比較開明的時代,稱得上亂世中的治世。經(jīng)濟上,自袁世凱出任民國大總統(tǒng)始,收繳民間雜亂的貨幣,鑄造銀元,即今日所謂“袁大頭”,穩(wěn)定了市場;
鼓勵私營經(jīng)濟,促進了民族資本家的發(fā)展,創(chuàng)立了中國最早具有現(xiàn)代意義的商會,這些都是為歷史學(xué)家公認(rèn)的經(jīng)濟成就。政治上,雖然現(xiàn)代意義的民主制度沒有完善,加上有袁世凱稱帝與張勛復(fù)辟,久為人所詬病,但是,北洋人物多為世家子弟出身,袁世凱本人就出身于河南大家族,為政到也算的上平和——大概花天酒地多少會磨損人的煞氣,——北洋歷史上沒有出現(xiàn)一個像樣的“暴君”,有能無能,都還不失寬厚。段祺瑞查封報社,曹琨賄選,自然為人所不齒,不過比起國民黨的白色恐怖卻遜色得多,而為中國引進“民主”、“科學(xué)”的五四運動,就產(chǎn)生于北洋時代,無怪乎今日大家袁偉時先生稱北洋時代為“中國近代史上最民主的時代”。
北洋人物,第一個自然是袁世凱,可稱得上是“北洋之父”。今日人們提到他,大都會想到那場“洪憲稱帝”的鬧劇,“竊國大盜”四個字,也由此而來。
破壞既有的共和制度,解散國會,重新稱帝,這些的確是“竊國大盜”的作為。不過,考察袁世凱一生的作為,卻很難簡單的以“竊國大盜”四個字概括:年僅二十六歲出使朝鮮,先后平定壬午(1882)、甲申(1884)叛亂,護送朝鮮王大院君回國,在朝鮮縱橫闔稗,令西方列強瞠目;
庚子之亂后操練新軍,建“北洋六鎮(zhèn)”,為中國建立了第一支現(xiàn)代化的軍隊;
廢除科舉,興辦新學(xué),從英國人的手中討回開灤煤礦,這些都可以稱得上對中化民族的貢獻。談史當(dāng)不虛美、不隱惡,功過分開。我們對袁世凱,實在沒有必要以“竊國大盜”草率論之。
據(jù)民國野史氏《袁世凱軼事》載,清末民間有\(zhòng)"西山十戾\"的說法,這十戾為:熊(多爾袞)、獾(洪承疇)、鶚(吳三桂)、狼(和珅)、驢(海蘭察)、豬(年羹堯)、蟒(曾國藩)、猴(張之洞)、狐(西太后)、蛙(袁世凱)。能夠與一代天驕多爾袞、雍正朝第一名將年羹堯和曾國藩、張之洞并列,也足以見得袁世凱其人絕不僅僅是“竊國大盜”四個字可以蓋棺定論。
這十戾以動物狀人,究其原因多數(shù)是由于每個人像貌相近于某一種動物。如曾國藩為蟒以其患皮膚病,順手一抓就掉下很多有顏色的皮,好像蟒皮一樣。張之洞瘦小,形同猴子。和珅大長臉,有點像狼。袁世凱是個五短身材的矮胖子,走起路來八字腳,外形的確有點像蛙。此外,據(jù)民間傳說,袁世凱每逢陰天下雨都愛張口噓氣——大概是有些哮喘的毛病,在生理特征上也與蛙有幾分像。自然,這些比擬終究是牽強附會,在袁世凱生前無人敢提。其死后既然身為竊國大盜,則一個蛙字也太抬舉,被改成了“蛤蟆”,還要在前面加上一個“癩”字。
亂世多有英雄,北洋也算的上“一時多少豪杰”。除袁世凱外,以學(xué)問而言,楊度與張其锽為一時翹楚,特別是楊度,出經(jīng)入史,學(xué)貫中西,是近代中國學(xué)術(shù)史上與康有為、梁啟超同一級別的人物;
以性格而言,徐世昌字玉人,人稱玉面狐貍,在梟雄林立的北洋人物中人格獨創(chuàng)一格;
慷慨激烈莫如徐樹錚,出兵外蒙,力壓外蒙獨立貴族,維護了祖國統(tǒng)一,可惜性情過于剛烈,鎮(zhèn)壓過于嚴(yán)酷,引起了外蒙人民的反抗;
張作霖雖然土匪出身,卻不如野史小說中一般兇神惡煞,作惡多端,而是面如書生,有\(zhòng)"義氣如山\"的美譽;
曹琨在今雖被稱為“漢奸”,當(dāng)時卻人稱“儒將”,善畫,精書法,論人品算的上有情有義的漢子,與西洋人談判常常拍案而起,剛烈不讓后來的陳毅元帥。此外,還有外交名家顧維鈞,北洋名士梁士詒......這些人物,以個人而言,都稱得上是民族的精英?上,由于身處那個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他們的本領(lǐng)與魄力,并沒有為中華民族帶來多少好處,而是更多的投入到內(nèi)戰(zhàn)之中,給老百姓帶來了災(zāi)難。他們的名字,不是被忘卻,就是被丑化了。生于中國歷史上最為混亂,衰敗的時代,是他們個人的不幸,也是國家、民族的不幸。
北洋自然也不乏無恥之人,張宗昌的“三不知”故事人人皆知:不知有多少錢、多少兵、多少姨太太,張敬堯名曰“敬堯”,實則殺人如麻,這些民族敗類,也是那個混亂時代的特殊產(chǎn)物。馮玉祥雖然今日為“民族英雄”,在當(dāng)時民間稱之為“倒戈將軍”,口碑也很不好。
北洋之中,相對于人才濟濟的北方派系,南方派系的人物值得大書特書的似乎不多,湘系的譚延闿、程潛,桂系的譚浩明等等,人品作為,都比不上北方派系的人馬。
對北洋人物,歷來有不少的劃分方法。最常見的是以袁世凱為第一人,第二級即所謂北洋三杰:龍——王士珍,虎——段祺瑞,狗——馮國璋。徐世昌、梁士詒、黎元洪則介于袁和北洋三杰之間。曹錕、張作霖、吳佩孚、孫傳芳、張宗昌、馮玉祥只算是第三級。本人雖然忝為書生,卻不是很懂得這種分法的理由。黎元洪在段祺瑞之前,尚可說黎元洪為總統(tǒng)而段為總理,張宗昌與曹琨并列,無論怎么也說不過去。馮玉祥比較復(fù)雜,一言難盡,王世珍雖為北洋之龍,作為恐怕還比不上為虎的段祺瑞吧。一家之言,聊備存疑。
說北洋,還有兩個人不能不說說。一個是唐繼堯,雖然名分屬于北洋,卻是割據(jù)西南;
護國運動由他首創(chuàng),雖說反了袁世凱,但再造民國,也算北洋的一位豪杰。后來被部下顧品珍趕出云南,到了廣東,投靠在孫國父門下,換了門庭,不再是北洋了。這也沒什么,可惜這個唐繼堯很有些項羽的脾氣,希望“富貴歸鄉(xiāng)里”,不久仍打回云南,做了西南王的土皇上。學(xué)者有人將孫中山比作東漢劉秀,如果這一比擬恰當(dāng),那么唐繼堯本來有機會成為馬援、鄧禹,結(jié)果自己選擇當(dāng)了公孫述。
還有一個是閻錫山。閻錫山早年曾加入同盟會,后來投靠到段祺瑞手下,做到了山西省長兼督軍,名分上屬于半個北洋。這個閻老西兒似乎不如他的北洋同門一般有包容宇內(nèi),宰割山河的氣魄,當(dāng)北洋兄弟們大打出手之時,閻老西兒卻帶兵回了山西,關(guān)門當(dāng)起來土皇上,一心一意搞經(jīng)濟建設(shè)。后來與馮玉祥一起反蔣,中原惡戰(zhàn),失敗后,又跑回了山西,連鐵軌都改成窄軌,己即不出,也不容人入,一副樂天知命,人我兩不犯的架式。
北洋的那一段歷史距今日中國并不遙遠(yuǎn),然而,其風(fēng)流人物,已經(jīng)被中國人淡忘殆盡。一部《走向共和》,又重新喚起中國人那段幾乎忘卻的回憶,僅僅就這一點說,“走”劇就算得上是一部難得的好劇。
嗚呼,英雄龍爭,豪杰虎戰(zhàn),是耶非耶,化為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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