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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護照啟封上海記憶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每一個今天傾聽的人,將來就是一個見證人。         1938年11月9日,德國歷史上一個黑暗的日子。就在這一天,在納粹的導演和慫恿下,德國和奧地利上演了一幕瘋狂的反猶丑劇。納粹狂熱分子紛紛走上街頭,瘋狂搗毀猶太人的店鋪和住宅,燒毀他們的教堂,迫害、凌辱,直至大肆逮捕猶太人,將他們押往集中營。
  那一夜,猶太人在痛苦和災難中呻吟。
  那一夜,砸碎的玻璃隨處可見,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晶瑩剔透,柏林居民用尖刻的俏皮話稱之為“水晶之夜”。從此,這個浪漫美麗的名詞不得不與歷史上最丑惡的迫害猶太人暴行聯(lián)系在一起。不計其數(shù)的猶太人千方百計想要逃離這個令他們生命受到威脅的統(tǒng)治政權(quán)。然而當時許多國家拒絕接納猶太難民或者制定了猶太人的入境限額。就在這絕望的關(guān)口,歐洲猶太人發(fā)現(xiàn)了上海。在1937年至1939年的秋天,上海是當時世界上唯一一座外國人無需簽證和擔保就可以進入的大都市。
  于是,數(shù)萬猶太人帶著他們唯一可以攜帶的物品――護照,流亡上海。
  2001年,水晶之夜的63年之后,企業(yè)家托馬斯?多恩(Thomas Dorn)開始在上海工作。多恩先生只需一張長期簽證的護照就能入境上海。一天,當一個中國古董商人給他看了19張護照之后,托馬斯?多恩先生瞬間意識到一張護照的意義究竟有多么重大。
  這19張護照上印有德意志帝國國徽上的鷹和一個大寫字母J(表示是猶太人的侮辱性標志)。多恩發(fā)現(xiàn)其中一張護照上的孩子出生在1935年。他本能地感到也許這個叫皮特?納什(Peter Nash)的孩子現(xiàn)在還活著。他用手機拍下了護照,并將照片發(fā)到網(wǎng)上。一番“人肉”搜索,他發(fā)現(xiàn)了皮特?納什和悉尼猶太博物館的介紹。他不敢確定這就是護照中的人物,試著寫了一封email,沒想到真的就是!
  收到email的皮特?納什萬分激動,一分鐘也不愿意耽擱,拿起手中的電話就打給了遠在上海的多恩。凌晨時分,迷迷糊糊的多恩以為是大老板的工作指令,沒想到電話那頭傳來了皮特?納什有些顫抖的聲音,就這樣,多恩找到了當年護照中的小男孩。機緣巧合,多恩又在柏林的猶太人紀念館找到了19張護照中的另外一個主人公索婭?穆爾伯格(Sonja Mühlberger)。
  皮特?納什與索婭?穆爾伯格二戰(zhàn)時期都還是孩子,與父母一起流亡上海。在水晶之夜事件70周年紀念之際,他們重返上海,共同講述那段摻雜著苦難與淚水的流亡歲月。
  
  第一故鄉(xiāng)上海
  
  在20世紀40年代,上海就是索婭?穆爾伯格的故鄉(xiāng)。在她的出生證明上,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印章證明了這一點。上海的各種味道依舊留存于她的記憶中,尤其是糯米粽的香味。她說,在數(shù)十年的漂泊生涯后,再次回到這里,她立刻就從味道上認出了上海這座港口城市。
  索婭?穆爾伯格原姓克里普斯(Krips),其父在十一月清洗中被捕進入達豪(Dachau)集中營(KZ)。索婭的母親在想方設(shè)法購得出境許可證明后,成功地將索婭的父親救出了集中營。1939年3月,夫婦倆在熱那亞登上了最后一班開往上海的“Bianca mano”號輪船。索婭?穆爾伯格打趣說,“也許我就是在父母親這種重獲自由的喜悅之情下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
  索婭今年已經(jīng)68歲了,童年她基本上都在上海市中心以北的虹口區(qū)度過,直到1943年日本殖民者在此設(shè)立了一塊面積為2.5平方公里的“猶太人隔離區(qū)”。對于絕大多數(shù)的猶太移民來說,即便是在隔離區(qū)建立起來之前,流亡的生活也和他們先前所期望的自由完全不同。難以忍受的酷熱和諸如霍亂、瘧疾、傷寒或痢疾之類的疾病令人苦不堪言。同所有其他人一樣,索婭的父母也必須放棄從前的家當,在中國的生活從貧困中重新開始。
  “小時候這一切對我來說并不怎么糟糕”,索婭?穆爾伯格說道,“我也不知道別的生活是怎么樣的!北M管生活中有著種種磨難,但和其他移民相比,這一家人的生活已經(jīng)算是很不錯了:為了養(yǎng)活這個家庭,她的父親既要做翻譯,又要做面包師,還要去賣蛋。因此,索婭和她的父母不必像很多其他人那樣和一大堆人擠在一起睡覺、生活。
  “上海猶太人”盡管生活艱辛,但是這一群體始終還是保持著一種文化充裕、社交豐富的生活狀態(tài):他們可以閱讀德國報紙,收聽德國廣播,甚至觀看戲劇演出。不僅如此,這里還有商店、甜品店,以及咖啡館,以至于很快虹口區(qū)就被人們稱作“小柏林”或是“小維也納”。
  
  戰(zhàn)后,索婭?穆爾伯格的父母希望回到德國,回到他們眼中的故鄉(xiāng)。在大約1.8萬至2萬名自稱為“上海猶太人”的猶太逃難者中,只有大約600人回到了德國。因此,索婭的父母也經(jīng)常為他們的這一決定而遭到其他上海猶太人的冷眼。
  在德國,索婭的外祖父母在特萊希恩斯塔特集中營(KZ Theresienstadt)內(nèi)遇害。戰(zhàn)后不久,祖父也在海法逝世。這位“上海寶貝”的父母必須得一切從頭開始。當時,這家人在東柏林(蘇占區(qū),日后民主德國的一部分)找到了自己的居所。
  索婭在德國學習教育學,并且成為了一名教師。除此以外她還教授外國記者和外國勞工德語。從1980年起,她開始擔任德語和英語的兼職講師。她認為,自己童年在中國的經(jīng)歷對她的工作很有幫助,她說道:“國際性對我來說始終是理所當然的。我的早年歲月是和中國人、印度人,以及一切可能遇到的其他國家的人一起長大的。”索婭也一直向她的學生講述自己1939年至1947年間的經(jīng)歷。
  對于“上海猶太人”來說,這段流亡經(jīng)歷在記憶中永遠難以磨滅,因此他們在自己的職業(yè)以外一直定期在學;驁D書館作報告,并且直到今天還是這樣。“我也是許多前上海人的聯(lián)系人”,索婭?穆爾伯格說道。她和大量的前流亡人士保持著聯(lián)系,并且定期參加國際性的上海猶太人聚會!皩ξ襾碚f重要的是德國的這一部分歷史不被人遺忘!睘榇耍出版了多部書籍,撰寫了不少文章。
  “對我父母來說,在上海的這段經(jīng)歷肯定很不容易。但是若不是這段在上海的流亡生涯,我今天根本就不可能活在世上!痹谥袊拇蠖际卸冗^的時光是這位不同尋常的老人一生中最為重要的歲月之一。和其他上海猶太人的相處以及整理上海的流亡經(jīng)歷對她來說是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段主題。上海是索婭?穆爾伯格的第二個第一故鄉(xiāng)。
  
  柏林――上海――悉尼
  
  皮特?納什在他的一生中經(jīng)歷過很多:天南地北的地方、形形色色的人、各種各樣的文化。作為德國猶太人,皮特和他的父母通過移居上海而逃過了大屠殺。后來,當中國的時局發(fā)生改變后,一家人又移民到了澳大利亞。
  柏林是皮特一家人生旅途的起點。20世紀初的時候有很多人都涌入德國首都柏林,皮特的父母也是在那里相識的。他們于1932年結(jié)婚,1935年生下了皮特。皮特是家中的獨生子,那時他還叫Nachemstein。
  1938年11月猶太人迫害事件爆發(fā)之后,納什一家開始逃離德國。他們從柏林乘火車出發(fā)去熱那亞,在那里登上德國輪船“SS Scharnhorst”號經(jīng)蘇伊士運河、科倫坡和馬尼拉駛向上海。1939年5月19日他們一家終于踏上了安全的土地:上海。
  他們在虹口區(qū)找到了住所,那里向猶太難民提供的住房房租都非常低廉。對于那些出不起房租的人來說,也可以住進避難所里,那里最多可以收容150人。皮特一家在虹口區(qū)租了一間大房間,然后用簾子把它分別分割成了臥室、廚房、起居室和父親的書房。皮特的父親在他們來到上海不久后就碰到了他以前在柏林的舊同事,并在老同事所在的那家運輸公司工作。1942年他開始自己創(chuàng)立公司,公司在當時經(jīng)營得非常成功。
  1945年對于絕大多數(shù)的猶太難民而言是充滿矛盾的一年:那一年伴隨著戰(zhàn)爭終于結(jié)束的喜悅而來的,還有戰(zhàn)爭和迫害產(chǎn)生的失去親人的悲痛。皮特的祖父母于1941年在Treblinka集中營被殺害,他們的許多親戚和朋友也紛紛遇難。時至今日,皮特依然完好地保留著祖父母從集中營中寫給他們的每一封信。
  1945年也是經(jīng)濟復蘇的一年。不過隨著中國內(nèi)戰(zhàn)的爆發(fā),上海的西方人聚居地也變得越來越不安全了。對于納什一家來說,現(xiàn)在也是時候該考慮移民去一個新的地方了。皮特的父親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澳大利亞。1949年納什一家終于找到一個擔保人,皮特和他的父母又踏上了另一片安全的土地:悉尼。
  皮特從第一眼起就愛上了悉尼這座港口城市,至今他都把悉尼當作自己的故鄉(xiāng)。柏林、上海、悉尼,皮特?納什在這三座城市的生活截然不同。特別是在上海的日子,這種逃難、流亡、屠殺的經(jīng)歷促使他對這段歷史展開了大量的研究調(diào)查并將結(jié)果公之于眾。同時,皮特的研究也將他帶到了世界各地:與當時的逃難者會面,或是出席會議,并在會上和眾人共享自己的經(jīng)驗。
  過去,對于皮特?納什來說,他的護照能夠再次出現(xiàn)一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在托馬斯?多恩的努力下,一切在水晶之夜70周年之際變成了現(xiàn)實。托馬斯?多恩從古董商人手中買下了那19張護照,并將護照親手交到了皮特?納什的手上。
  對于皮特來說,這本護照就是他人生三個階段的見證:“每當我想到自己被趕出德國,在上海尋找避難所,然后在澳大利亞成長和發(fā)展這一系列事情對我的影響,我就想和人們分享這些故事,我必須得告訴人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陰影正慢慢地籠罩著記憶。那些逃脫了歐洲猶太民族大屠殺的最后的幸存者,很快也將會沉默。他們中的許多人講述了集中營里的艱難歷程以及他們逃亡和流亡生涯。也有人選擇了沉默,將他們的經(jīng)歷永遠埋葬或者永遠遺忘。
  這種沉默很快將會變成常規(guī)。歷史將由歷史學家和后輩來轉(zhuǎn)述。但是這些二手回憶還會有什么用,如果沒有過去集中營里的囚犯,沒有流亡者講述他們的親身經(jīng)歷,我們的后代還能夠感受到那場世紀罪行的規(guī)模嗎?
  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奧斯威辛和布痕瓦爾德集中營的幸存者埃爾利?維澤爾對這一問題給予了一個樂觀的回答:“每一個今天傾聽的人,將來就是一個見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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