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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偉時:為何、何時、如何“反帝反封建”?——答《反帝反封建是近代中國歷史的主題》

發(fā)布時間:2020-05-27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冰點》3月1日復刊,發(fā)表《反帝反封建是近代中國歷史的主題》(2006年3月1日《冰點》,以下簡稱《反》文),批判拙作《現(xiàn)代化與歷史教科書》(2006年1月11日《冰點》),拜讀以后,留下四個突出印象:一是力求擺脫拙作惹事以來席卷朝野的打棍子、戴帽子的文革遺風,回歸學術(shù)討論的常規(guī);
其中夾雜一些引起不少讀者不滿的非學術(shù)用語,可以理解為環(huán)境和習慣使然,不必苛責。二是史實錯誤很多。三是論斷未能深思熟慮,邏輯混亂。四是集中了半個多世紀為義和團辯護的各種論據(jù)。

  當前的辯論,實質(zhì)是堅持還是摒棄左毒之爭。作為研究19、20世紀中國史的學人,有責任針對這些觀點,提供史實,為撥亂反正略盡綿薄,讓廣大讀者在比較中作出自己的判斷。

  

  對 “反帝反封建”的兩種扭曲

  

  家國之戀和喜愛自由,這是人們與生俱來的感情。同其他國家的國民一樣,絕大多數(shù)的中國人都是愛自己的祖國和自己的自由的。從這個意義上說,“反帝反封建”對多數(shù)中國人說來,本來是人之常情,愿意投靠外國反動勢力出賣國家利益,或甘心做奴隸、奴才的是極少數(shù)。但是,有兩個現(xiàn)象極為值得重視:一是有些梟雄、權(quán)奸以“愛國”名義欺世盜名,以國家、民族的化身自居——“朕即國家”,掩蓋其專制獨裁統(tǒng)治和其他倒行逆施。二是20世紀下半葉以降,有些人動輒斥責別人不愛國甚至賣國,為帝國主義或其他反動勢力服務。他們以為,只要揮起“愛國”這條大棒,自己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可以壓得別人服服帖帖。一大批有志報國的知識分子因此飽受冤屈,甚至家破人亡。

  《反》文再次提起“反帝反封建”這個話題,仿佛拙作離開“主題”,否定了“反帝反封建”。因此,我們的討論必須從什幺是反帝反封建這個常識性問題開始(秦統(tǒng)一后是不是封建制度,學術(shù)界有不同意見,本文采用中國大陸的習慣說法),以免中國人特別是知識階層再次淪為棒下冤魂。

  首先應該指出, 19、20世紀中國的主題,是從前現(xiàn)代社會向現(xiàn)代社會轉(zhuǎn)型,建設一個自由、民主、法治、文明、富裕、獨立的現(xiàn)代化國家;
反帝、反封建是達到這一目的的手段(還有其他手段)。這一時期的許多悲劇,都與漠視這一主題息息相關;
也只有在這個主題統(tǒng)領下,才能正確理解反帝、反封建的內(nèi)涵。“反帝”的內(nèi)涵是反對侵略、維護國家主權(quán)和獨立!胺捶饨ā钡谋玖x是讓國民從前現(xiàn)代的壓迫、束縛中解放出來,得到現(xiàn)代公民應有的各種自由,并相應建立民主、法治的制度予于切實的保障。兩者應該密切結(jié)合,以免“愛國主義”為別有用心之人所利用。這些本來不易產(chǎn)生歧義,但實際生活中常常出現(xiàn)種種不應有的扭曲 ,《反》文是體現(xiàn)這些扭曲的新例。

  第一種是對內(nèi)涵的扭曲。

  例如:《反》文對1840年以來的中國史有個概括:“前109年是爭取國家獨立的歷史,后56年,是爭取國家現(xiàn)代化和富強的歷史。”而對前109年(1840-1949)的詮釋是 “人民群眾反帝反封建的歷史”。這樣的詮釋簡單明了,但有兩點令人生疑:

  一是按照中國大陸的習慣,北洋軍閥政府和國民政府的執(zhí)政者,都不是“人民群眾”,于是,立即出現(xiàn)一個問題:收回山東權(quán)益、治外法權(quán)、租界、關稅自主權(quán)是不是“反帝”——維護國家獨立的具體內(nèi)容?以二百位將軍和百萬大軍的鮮血為代價抗擊日本侵略者,算不算“反帝”?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這些卻是記錄在北洋軍閥政府和國民政府名下的歷史,《反》文的概括顯然與實際情況不符。

  二是“前109年”是不是對“爭取國家現(xiàn)代化和富強”無所作為呢?“在1912——1920年間,中國工業(yè)的平均年增長率為13.8%”,1912至1936年間則為9.2%;
而南京國民政府時期“每年平均增長率達到8-9%”。

用日本著名中國經(jīng)濟史學家的話來說是:“中國已經(jīng)踏上以工業(yè)化為軸心的‘中進資本主義’之路,則是不爭的事實! 這是20世紀上半葉世界經(jīng)濟危機頻頻發(fā)生的環(huán)境下取得的;
有歷史和經(jīng)濟學常識的人應該知道,這是不俗的成績。

  多年來,有些歷史書的可信度一再受到質(zhì)疑,根源就在除“人民群眾”的革命造反行動外,統(tǒng)統(tǒng)視而不見!《反》文對反帝反封建的詮釋,不是自己發(fā)明的;
盡管如此,傳播左毒的責任是推不掉的。

  至于對民主、法治內(nèi)涵的扭曲,更是俯拾皆是。有的把民主說成是領導者的“作風”。有的只提民主決策的程序是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而抹煞現(xiàn)代民主的前提和目的是公民的自由。法治及其運作的基礎——司法獨立則長期被視作資產(chǎn)階級的謬說。《反》文對這些都是諱莫如深的。

  第二種扭曲來自概念和邏輯混亂不清。

  要不要反對侵略、維護國家主權(quán)(為何);
什幺環(huán)境下反侵略、維護國家主權(quán)(何時);
用什幺方法反侵略、維護國家主權(quán)(如何);
這是三個雖有密切聯(lián)系,但又有嚴格區(qū)別的問題。以這次引起軒然大波的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和義和團事件來說,冷靜地問一問:為何,何時,如何,本來可以是非立判,F(xiàn)在攪得沸沸揚揚,其中的思想混亂,嘆為觀止!在網(wǎng)上隨意發(fā)泄情緒的帖子弄不清三者的區(qū)分,他們中有些人也許會隨著年齡和知識增長自己反思,不必計較。但對學術(shù)文章說來,這是絕對混淆不得的問題。不幸,《反》文卻犯了不該犯的概念和邏輯錯誤。

  糾正后一種扭曲需要冷靜分析和排除民族主義情緒的干擾。作為長期被侵略的國家,中國民眾中有一種弱者心態(tài),在批判侵略者的同時,不愿冷靜反思,究竟我們自己有沒有做錯什幺?如果本國學者敢于揭示本國的錯誤,那怕是一二百年前的陳年舊事,也會被一些民族主義者痛詆為“漢奸”、“買辦”、“賣國賊”。一些外國學者說了這一類話,則是“帝國主義立場未變”!流風所至,甚至有些外國史學家也受這種情緒沾染,努力為中國辯護,而沒有認真分析中國的失誤。

  偉大的國家、勇敢的民族不需要廉價的同情和自我辯解。為了中國的現(xiàn)代化事業(yè)不再受阻,中國人應該坦然面對過去。任何國家和民族的歷史,都是文明與野蠻并陳。成長為偉大的現(xiàn)代國家和偉大民族的前提,是以坦蕩的胸懷,保障學術(shù)自由和言論自由,任由人們說古道今,從而揚清滌垢,為長治久安開辟康莊大道。

  為避免不必要的糾纏,筆者必須申明:我一貫認為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是一場侵略戰(zhàn)爭,火燒圓明園是侵略者犯下的罪惡。八國聯(lián)軍入侵也是一場侵略戰(zhàn)爭,而戰(zhàn)爭過程中他們又犯下?lián)屄印娂楹屯罋⒆镄。由于這些是沒有爭議的事實,本文的篇幅已經(jīng)超過報刊文章通常的限度,所以不再贅言。

  秉著上述精神,以下針對《反》文的責難,清理多年來習非成是的扭曲;
由于這類扭曲太多,本文只能就一些主要問題略陳管見。

  

  義和團事件與“反帝反封建”

  

  《反》文指責拙作“否定近代中國反帝反封建斗爭的歷史主題,最鮮明的是對待義和團反抗八國聯(lián)軍的侵略上”。對義和團事件是肯定還是否定,不過是對一個具體歷史事件的認識,扯到“否定近代中國反帝反封建斗爭的歷史主題”上,這是多年來流行的所謂“上綱上線”的左毒再現(xiàn)。廣州有句俗語說得好:“大話怕計數(shù)”。一落到實處,大話就原形畢露了。就讓我們看看義和團事件和“反帝反封建”的具體關系吧。

  請先從“反封建”說起。

  (1)義和團是最腐朽的封建統(tǒng)治者的工具。

  義和團所以能成為禍國殃民的大災難,關鍵是得到慈禧和一批最頑固、腐朽的滿漢權(quán)貴如莊親王、端郡王、剛毅、徐桐、毓賢等人的支持和利用。任何政府都有責任維持正常的社會秩序,保障人民的生命和財產(chǎn)安全。在義和團暴行威脅下,國民和外僑的生命財產(chǎn)朝不保夕,正是這個政權(quán)腐朽性的體現(xiàn)。而在這個政權(quán)和義和團正式結(jié)盟以前,頑固的王公貴族和大臣的支持,是義和團在京津迅速發(fā)展的條件之一。

 。2)義和團事件展現(xiàn)了封建專制制度的罪惡。

  在專制制度下,執(zhí)掌絕對權(quán)力的統(tǒng)治者,或遲或早總要作出危害國計民生的荒謬決定。沒有絕對專制的制度,慈禧不可能作出對11國宣戰(zhàn)的罪惡決定;
敢于提出反對意見的總理衙門大臣袁昶、戶部尚書立山、吏部左侍郎許景澄、兵部尚書徐用儀、內(nèi)閣學士聯(lián)元等滿漢大臣也不可能先后被殺。

 。3)義和團的作為與反封建的要求背道而馳。

  反封建的核心是保障公民的信仰自由、言論自由、財產(chǎn)自由、人身自由等公民權(quán)利。義和團恰恰是踐踏這些自由的暴徒。

  由此可見,義和團和義和團事件是封建專制的典型,把它與“反封建”聯(lián)系起來,是對“反封建”的褻瀆。

  那幺,它的反帝記錄又如何?

  義和團事件在中國的對外關系史上留下的是:侵略者的鐵蹄蹂躪東北、華北。首都淪陷。6月20日,慈禧下詔宣戰(zhàn),同日開始俄軍乘機制造海蘭泡血案,接著侵占黑龍江左岸僅存的一塊土地——江東六十四屯,共計八千左右的中國人的鮮血染紅了黑龍江水!俄國侵略軍還賴著不走,埋下后來在東北興風作浪的禍根。大沽和京津沿線炮臺被拆,外國在京津沿線留兵駐守,使館區(qū)也長留外國軍隊,由他們保衛(wèi)和管理。賠款四億五千萬兩,相當于當時六年半的全國財政收入;
連年利4%在內(nèi),則要支付9億8223萬8150兩白銀。對本來捉襟見肘的國家財政,這無疑是一筆沉重的負擔;
而羊毛出在羊身上,遭災的還是老百姓。

  一筆令人痛心的喪權(quán)辱國的記錄!

  

  不符合歷史實際情況的辯解:義和團暴行是被迫的

  

  一個流行甚廣、頗有迷惑力的說法是:清政府和義和團的行動不管造成什幺惡果,都是帝國主義逼出來的。反抗就是有理!這個前提是經(jīng)不起反駁的。中外歷史都證明,蠻干只能遭災,改革本國的落后制度為民富國強奠立牢固的制度基礎,才是收回喪失了的主權(quán)和維護國家獨立的可靠保證。

  日本1853年被迫打開國門。稍后同列強所訂條約中,也有損害日本主權(quán)的許多不平等的規(guī)定:領事裁判權(quán),類似租界的“居留地”,失去關稅自主權(quán),對馬島被沙俄占領……如此等等。但是,經(jīng)過四十多年的努力,在改革固有的制度和殖產(chǎn)興業(yè)的基礎上,國家面貌改變了,通過外交談判,終于在1899年收回了治外法權(quán),1911年實現(xiàn)了關稅自主。

  再看看中國的記錄。19世紀5次重要的對外戰(zhàn)爭,每次都以喪權(quán)辱國告終。20世紀上半葉經(jīng)過清末新政和辛亥革命后初步的制度變革,1921年11月至22年2月的華盛頓會議,大體上收回了引發(fā)五四愛國運動的山東權(quán)益。1925年10月開始的關稅特別會議,擬好了關稅自主方案;
1929年2月1日實現(xiàn)了關稅自主。1926年,孫傳芳治下的上海,在凇滬商埠總辦丁文江努力下,收回了公共租界的會審公堂,設立了中國政府管理的上海臨時法院……。以上情況表明,不平等條約的廢除和國家主權(quán)的收回,在八年抗戰(zhàn)前已經(jīng)有了良好的開端?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隨著1943年1月11日中美、中英簽訂新約,美英兩國政府分別聲明放棄在華治外法權(quán)及其有關特權(quán),其他國家也先后采取了類似行動,除香港、澳門問題尚待解決外,中國政府和人民維護國家主權(quán)的百年夢想終于實現(xiàn)。

  中日兩國的歷史確鑿證明,籠統(tǒng)說反抗有理,不看具體環(huán)境和選擇正確道路,有時不但不能救國,反而會誤國。義和團事件從結(jié)果看,誤國殃民已洞若觀火。但是,有些人卻挖空心思為它辯解,這些辯護詞可靠嗎?

這些辯解都有意無意掩蓋了一個基本事實:除了與義和團無關的山東高密人民與德國侵略者因修路引發(fā)的斗爭外,(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是義和團主動燒教堂、搶掠、殺害傳教士和教民(中國信徒)惹來大禍?偟恼f來,帝國主義是近代中國的壓迫者,但在義和團事件這一具體事件中,帝國主義大體上沒有惹我們,而是義和團“殺人放火”導致外敵入侵。中國人應該有勇氣譴責這些暴行,把它視為國恥,掩蓋甚至為這些暴行辯護對中國和中國人告別前現(xiàn)代、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無所助益。

  為替義和團開脫罪責,《反》文在兩個日期上大做文章。一個是5月31晚各國衛(wèi)隊從天津到達北京。另一個是6月12日所謂“獵取拳民行動”。

  《反》文說:“1900年5月31日晚,英、俄、美、法、日、意六國士兵共356名自天津抵達北京。……德國駐華公使克林德在各國公使決定調(diào)兵的集會上說過‘這些行動就是瓜分中國的開始’。洋兵入京,不僅在克林德看來是瓜分中國的開始,在拳民看來也是瓜分中國的開始。義和團在北京和各地殺傳教士、焚毀教堂、破壞鐵路和電線桿以及部分人的搶劫行為,都是在這批外國士兵進京以后發(fā)生的。攻打西什庫教堂和使館區(qū)也在這以后!

  這些說法經(jīng)不起考查,有四點不符合或不了解歷史實際的錯誤:

 。1)不知道早就弄清了的一個史實:“德國駐華公使克林德在各國公使決定調(diào)兵的集會上說過‘這些行動就是瓜分中國的開始’”是誤傳,克林德根本沒有說過那句話。

  據(jù)英國公使5月27日向本國首相報告:昨天“德國公使克林德男爵宣稱:‘他認為中國政府正在土崩瓦解;
他不相信以設想他們的穩(wěn)定為根據(jù)的任何行動能夠有效! 同時,與《反》文說的相反,這次會議恰恰是反對調(diào)兵的。的確有些國家的公使把克林德的言論誤解為考慮瓜分中國,但德國外交部根據(jù)傳聞立即嚴厲批評克林德,克林德回電中明確說明:“他沒有發(fā)表其他外交官所說的那種言論”。

德國政府當時反對瓜分中國的態(tài)度非常明確。

  (2)不知道這些衛(wèi)隊入京是經(jīng)過中國政府批準,并且是沿用多次的慣例。

  當時在中國海關任職的馬士,在其被學術(shù)界視為權(quán)威著作的《中華帝國對外關系史》中寫道:從1860年列強在中國設使館開始,“每一個使館都設有衛(wèi)隊……但是日久以后,這個衛(wèi)隊減到僅足以作為儀仗隊的數(shù)目。后來,在危機來臨的時候,就從幾個艦隊中派遣海軍陸戰(zhàn)隊去擔任冬季保護的特殊任務,因為這時北京由于天津港口結(jié)冰而與外界隔絕;
在1894年和1898年年底都這樣做了,每次派遣的衛(wèi)隊都在三月間撤回。” 1900年5月28日,鑒于局勢危急,各國使館提出增調(diào)衛(wèi)隊,中國政府先是拒絕,不久就批準了。31日,英國公使向首相報告:“如果像上次(1898年戊戌政變后)那樣,每個使館的衛(wèi)隊人數(shù)不超過30名,總理衙門已表示同意衛(wèi)隊前來北京。”

  因此,盡管這些衛(wèi)隊人數(shù)超過清政府的規(guī)定,但自衛(wèi)的性質(zhì)沒有改變。這是舊特權(quán)的應用,不是新的侵略行為?纯串敃r的實際情況,事情就更清楚了。

  首先,清政府當時已經(jīng)無法維持正常的社會秩序,也不能保障外國使館的安全和正常工作。

  5月21日,“使節(jié)們普遍反對調(diào)遣衛(wèi)隊前來北京”。

直到28日,外僑和中國教徒的生命、財產(chǎn)所受威脅越來越嚴重,他們才改變態(tài)度。事后有關人士和中外史家對調(diào)派衛(wèi)隊進京是否明智有所懷疑。但是,全面研究史料,可以肯定在義和團事件開始之初,列強事先并無武裝入侵的打算,他們是被動應付的。同時,當時不但氣氛很恐怖,攻擊外國人和中國教徒的行動已經(jīng)開始,而且清政府已經(jīng)陷入不能保護外僑和本國公民生命、財產(chǎn)的狀態(tài)。教案幾乎年年有,1900年惹來彌天大禍,是義和團犯罪而清政府不能妥善處理引起的。

  其次,對當時社會的自衛(wèi)行動要有全面的了解。

  清帝國的政權(quán)設置只到縣一級,縣以下試行建立民主自治組織和維持社會秩序的警察制度,除了戊戌變法時湖南曾經(jīng)試行很快就被扼殺外,都是義和團事件后清政府實行新政改革的業(yè)績。因此,民間自衛(wèi)是當時常見現(xiàn)象(現(xiàn)在仍然不難見到不少清代和民國時期的民居有“炮樓”、“碉樓”);
教堂、教民自衛(wèi)也被清政府默許。

  1900年1月,在山東巡撫任上的袁世凱向朝廷報告:“秋冬來,濟東各屬,焚劫大小教堂十處,搶掠教民三百二十八家。擄害教民二十三名……諸官吏不能辭其責也。適有不逞之徒,乘間滋事……轍誑誘鄉(xiāng)愚,勾引報復,焚毀教堂,劫掠教民。繼因各處著名教堂……皆設備固守,屢攻弗克,轉(zhuǎn)遭殺傷。益復四出搶擄,波及良善……該匪等雖托名仇教,而觀其舉動,實只在于糾眾劫財!薄爱斠晕魅俗o身槍支,每人不過一二桿……韓莊、白云峪教堂均有快槍多桿,上月迭經(jīng)匪徒糾眾四五百人撲攻,均被擊傷多名,潰敗紛逃……查洋人在內(nèi)地,私儲軍火多件,向為約章所不許。當此匪徒滋擾之時,暫未便認真查禁”。

  1900年4月,義和團進攻保定附近的姜家莊,“該拳匪共有二千余人……莊中教民逆知該匪等必來滋擾,早預備軍械以待,該匪于晨刻即往攻打,彼此爭持直至下午三點鐘,方停止。”

  歷史論斷必須考慮社會環(huán)境,有些論著對使館召集衛(wèi)隊作過度的解讀,定性為侵略軍,甚至發(fā)揮想象力,說他們可能進攻紫禁城,“對皇宮構(gòu)成威脅”,而沒有提供可靠佐證,未免失之輕率。

  至于6月10日出發(fā)的西摩爾聯(lián)軍,作為增強救護力量的措施,最后也是得到清政府同意的。當時奉命與駐天津法國總領事商談的直隸總督裕祿向清政府報告:“該總領事以各國各使催兵甚急……其二次進京之兵(指西摩爾聯(lián)軍),雖仍以保護使館為言,中露保護眷屬出京之意。如果中國官兵能任認真保護之責,朝廷有切實諭旨,則續(xù)進京之兵可從緩議……查洋人在京,照約本應保護,F(xiàn)在謠言四起,其驚恐亦系實情。所請降旨保護,在彼固非意外之求,在我亦舍此別無辦法! 這表明清政府承認西摩爾聯(lián)軍目的是保護外交使館。其次,清政府確實一再勸阻公使們不要增派軍隊,但最終還是表示:“中國政府將放棄它對援軍前來使館的反對意見! 運送他們進京的火車,也是中國政府撥給的。

  正如清政府所認定的,各國軍隊6月17日強占大沽炮臺才是侵略戰(zhàn)爭的開始。

 。3)不知道或故意掩蓋義和團殺人、放火、搶掠和威嚇不是從5月31日衛(wèi)隊進京后開始的。

  《反》文說:“義和團在北京和各地殺傳教士、焚毀教堂、破壞鐵路和電線桿以及部分人的搶劫行為,都是在這批外國士兵進京以后發(fā)生的!边@與歷史事實相差太遠。

  從1896年義和團運動(包括其前身)興起之初,殺人、放火、搶掠的記錄便不絕如縷。

  英國傳教士卜克斯是1899年12月30日在山東被殺的。此后,對各地教堂、教民和傳教士的攻擊、殺戮、搶奪、恐嚇連綿不斷。

  1900年3月,天津已到處有匿名揭帖,威脅于4月2日攻打租界和將“各教堂房屋,悉行拆毀,縱火焚燒”。4月中,“義和團匪潛來京師,凡遇教堂,則遍粘招貼,謂三月杪當與教堂為難云云! 這些威嚇已屬犯罪行為,而義和團在“各地”殺人、放火、搶掠的消息也紛至沓來。例如,5月12日,在直隸淶水高洛村,“驗明被燒華式小教堂七間,及教民房屋共七十五間,暨業(yè)經(jīng)起出尸身五具”!按舜吾叾,系屬開自拳民! 5月13日,燒掉直隸定興縣倉巨教民房子80多間,因縣令事先通知,教民連夜逃走,沒有死傷。

5月18日,“燒毀固安縣之公村教堂,殺害傳道者二人!25日“又焚燒霸州之善來營村,殺斃教民男女十三人!

  5月26日大規(guī)模拆毀鐵路和焚燒、搶掠已經(jīng)開始。一個外國記者在日記中寫道:“鐵路已被摧毀,車站(豐臺)被包圍,工程師都被圍困在他們的房子里……來自涿州的消息非常糟。暴民們用恐怖手段和大屠殺來迫使基督徒放棄信仰,強迫他們燒香拜佛,還把他們家中較漂亮的女孩賣了當妓女!彼H眼看到“機車的庫房正在燃燒……四周蜂擁而來的村民正在搶劫!

  《反》文為了證明義和團燒殺的正當性,說了這么一段話:“據(jù)施達格研究,1900年5月29~6月4日,發(fā)生在雄縣附近義和團與京保鐵路洋工程師倭松(Ossent)的沖突,是義和團與武裝的歐洲人的第一次沖突,洋人先開槍,義和團從數(shù)百人聚集到萬人,對洋人加以追擊,‘將洋人追擊上岸,未知存亡’。從這里我們可以看見義和團殺教士、焚毀教堂、鐵路等的具體原因!睂嶋H情況如何呢?

  5月29日,比利時、意大利等國的鐵路工程師及其家屬共41人從保定逃往天津,其中有七個婦女和一個小孩。到達天津時,有九人失蹤,二十三人受傷。蘆漢鐵路是中國政府自主建設的重要項目,這些工程師及其家屬是受聘參加經(jīng)濟建設的。他們“接到即將發(fā)生嚴重危險的警告后”緊急乘船逃亡,并不是殖民主義的征討隊。要這樣的逃亡者主動攻擊別人是不可能的。實際情況是:“官方派一隊士兵護送他們,但是在五月三十日下午五點鐘,軍官們用一個小的事故作借口而離開了。在第二天早晨,他們被一群用大刀和長矛……的暴徒攻擊,而護送的士兵也參加了攻擊;
這次攻擊被打退了!庇谑牵麄儣壷鄣前叮叴蜻吿,前后歷時四天,最后在天津歐洲人的救援下,才到達天津。

  類似史料很多,也是涉獵過這段歷史的人熟知的。而且正是這些暴行,使公使團從反對召集衛(wèi)隊,變?yōu)榧泵φ{(diào)他們?nèi)刖?/p>

 。4)不懂得解救和保衛(wèi)教民是正義行動。

  歷來的辯護者,都在所謂6月12日開始的“獵取團民行動”大做文章。

  6月12日前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11、12兩日,大批義和團涌入北京,12日起北京全城一片混亂,到處燒教堂、商店、殺教徒、教士和搶掠他們的財產(chǎn)!白允澹6月11日)以后匪徒以殺教士為名,任意焚劫民庶! 激于義憤,一些外國人組織搶救隊去搶救生命垂危的教徒和傳教士(絕大部分是中國人)!氨娨姸Y拜堂被燒,皆怒……有人呼曰‘志愿兵向前’諸人爭上,無退縮者……彼拳匪經(jīng)機關炮之掃擊遂退至路邊成一排,漸漸逃散……此次無號令,但如平常行路之狀,步履甚緩,凡見路旁黑影即開槍擊之……忽有一法人失足而跌……跳起驚呼,蓋其足下臥一中國之婦女,縛以繩索,身已半焦……微微呻吟。彼拳匪真殘忍已極,捆此婦人以火燒之,拋至路旁為照路之用”!“有自燒毀處逃避而來者,皆面如白紙,手足戰(zhàn)栗,無復人形。有一看門人所遭尤慘,其家人、什物均已無存,其父母、妻子及其親戚共十三人均被燒死,皆拳匪執(zhí)刀逼之以投于火!北本┨熘鹘倘齻主要教堂,除北堂(西什庫教堂)外,東堂、西堂都被毀,“有數(shù)胡同尸骸遍布,當此六月暑天,臭味難聞……男女老幼之尸堆置一處,有裂成數(shù)塊者,有身首異處者,有已死者,亦有半死者,尚微微伸動”。

從這一天開始,“京師城內(nèi)兩翼地面,城外五里地面,所有教堂及教民住戶房產(chǎn)等,焚燒殆盡。教民之被戕者無日無之,棄尸于御河中……常見奉教婦女途行時,遇義和團即跪下,率被拉去斬之。而平民之誤殺者亦多”。

  歷來都有人片面摘引“凡見路旁黑影即開槍擊之”,掐頭去尾,作為洋鬼子殘暴的證據(jù)。請良知未泯的中國人靜靜想一想,我們究竟應該譴責還是贊揚這些搶救隊?義和團的這些喪失人性的罪惡行徑應不應該曲為辯護?事關判別正義和罪惡,含糊不得!

  行文至此,可以順便弄清西什庫教堂是不是侵略據(jù)點了。被困在這座教堂中的中外人士共三千多人,有2名軍官和41名士兵幫助防守。西方宗教傳入中國后的作用頗為復雜,不能籠統(tǒng)說他們是“文化侵略”。明末清初天主教再次傳入,帶給中國的是文化盛宴。19世紀傳教士在中國的活動,既引起文化沖突和對非教徒的欺壓,又是當時朝野興辦的各類學校、翻譯機構(gòu)和報刊等新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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