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芒克_多多詩人的詩
發(fā)布時間:2020-04-05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我完好無損地活到現在 芒克喜歡和他的朋友們在一起。他們常去的據點是北京三環(huán)邊上,他們叫作“食堂”的一家餐館。那天,艾未未端坐著,與大家低聲聊天;艾丹有點喝高了,臉漲得紅紅的,正在痛斥一個來自浙江的文學青年的品味;一個中戲的女學生導演正在熱情邀請別人去東方新天地觀看她和男友新排的,據說和佘祥林冤案有關的話;一個交響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某人的前女友,沉默地坐著;40歲的肌肉美男寶琦,據說在紐約的時代廣場做過模特的,以前是西安美院的學生,現在是MBA的解說員,業(yè)余客串畫家,穿著短袖T恤正在高談闊論一些有關藝術的話題。他剛剛給芒克的少妻潘無依畫了一幅肖像:畫面上的美人兒嬌俏動人,胸前掛著一顆藍色石頭,眾人看了,都喝彩道,畫得真像!
芒克朋友多,來來往往一茬一茬的。過去一起辦雜志的那些人,北島、黃銳,現在基本上已經沒有來往!案液染频亩疾皇悄菗苋!
2003年,他寫過一本回憶錄性質的《瞧,這些人!》,基本上都在寫他的朋友,克制和謹慎地寫他們的逸事。比如他寫陳凱歌嘴皮子利索,“差不多能用嘴奏出交響樂”;寫北島,“眼珠子微突,就像兩顆石頭子隨時都可能彈射出去”;顧城戴著那頂牛仔褲褲管做成的“晦氣”的帽子;他和多多交換詩集,就像兩個人決斗前“交換手槍”一樣。
那天晚上,芒克開了一瓶威士忌。席間有60年代的,70年代的,80年代的,芒克是1950年生人,算是大哥。他一頭白發(fā),坐在主座上,很引人注目,也很隨和。那天他并不多話。盡管已經有許多著名的朋友寫文章描寫了他魏晉名士般的酒風,但我看到的是他溫文爾雅地舉杯。如他所說,他基本上是無酒不歡,但酒風甚好,不會隨便和人打架!耙呛榷嗔司痛蛉,誰還要和你喝酒呢?”
忽然聽得“叮當”一聲,原來是酒杯子,不小心碰倒了。艾未未說,芒克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呢。
在將近兩個半小時的采訪過程中,芒克共抽了16支煙,而且抽煙的習慣非常好,隨手就把煙蒂都倒掉。抽完第12支煙他倒了一次煙灰缸,采訪結束后他很習慣地又倒干凈了。
我們談到了1976年。在詩人芒克那里,1976年的記憶似乎很單薄,他有些語焉不詳。當然,你也可以認為,在相距30年的語境對切中,他感到了某種不可逾越的隔膜。
月工資38元的草廠工人
1976年1月,在白洋淀插隊7年的知青芒克回到北京。他和岳重、多多等人是“白洋淀”詩歌群落的核心,因此也有人認為“今天派”詩歌與“白洋淀詩群”,有著密切淵源。
“我們這批人,十幾歲時就被號召到農村當農民,回來后等著國家給分配工作。那時候找個工作可不那么容易。沒人給分配工作就回家呆著去,著急有什么用呢?但每個人都得想辦法活著――沒辦法的事情!
在家閑著的幾個月,由于當時壓抑的政治氣氛,來往的就是嚴力等寫詩的幾個。因為家住得近,有時候晚上他就和嚴力住在一起,一般朋友都斷了來往。
“母親說,出門得戴黑紗,不戴不行!
“1976年領袖人物去世,唐山大地震又死那么多人,‘四人幫’垮臺……”對于這段沉重的歷史,芒克并沒有那么狂熱,他只是隱約感覺到,一個新的時代要到來,社會要變化,有事情要去做。
“對于我們來講,有變化總比一點都沒有好!北仨毘姓J,由于他表述的含糊,你不能確切地知道他是否躊躇滿志,是否哀愁。
“20多歲的人了,老在父母面前晃悠,總不是回事!蹦悄10月,終于給分配工作了――北京造紙一廠,一家國營的廠子。單位給他分了一間宿舍,他覺得自己自由了。
一開始,和兩個老工人一起收稻草、麥草,相當于草料廠的看守者。草廠里堆積的巨大草垛比幾層樓還高,有一次因為電路短路著火,草廠燒起來了,郊區(qū)野地里,風一吹,火勢沒法控制,一燒幾十米,把人都快烤熟了,只有等消防隊來。芒克當時一門心思積極救火,還被領導表揚“干得不錯”。
當國家工人是他一生中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他先后在紙漿車間、出紙車間呆過,震耳欲聾的廠房里,說話都聽不清!拔姨幌矚g工廠里的工作了,但沒有什么選擇。也不能隨便寫東西!
一個月38元的工資,月月不夠花!爱敃r肯定覺得很無聊的!蹦軌蚪佑|到的讀物不多,對讀書芒克也失去了頭兩年的興趣。有時候他就和老工人喝喝酒。工廠里的人并不知道這個年輕人還寫詩。
1978年廠里組織籃球比賽,芒克打后衛(wèi),這是他記憶中一段愉快的經歷。除此之外,能有的快樂也就是偶爾和嚴力、北島幾個老朋友的小聚!拔覀兙蹠䴖]那么嚴肅,比較隨便――不談詩,什么也不談!
“那時還分合同制工人、國家工人,廠里的頭還對我說,‘不容易,你算是國家正式工人!瘡S里的人對我都還挺好,但我不爭氣――不是辦那個《今天》嘛!
后來恢復了高考,芒克也沒太大興趣,至今他的學歷依然還是初中生。
不可不提他和北島,雖然近年他們來往比較少!拔覀儌z從1972年認識后,關系就一直特別好。他比我稍微大點,挺夠朋友的,我有什么難處,他也會幫我,沒飯吃,給點錢之類的。我們一直沒紅過臉,沒翻過臉,沒吵過架!
1978年底和北島等人合辦詩歌雜志,芒克向廠里請假,廠里不同意,后來知道芒克在外邊干“這種事情”,就更不同意了。工廠寬大為懷,希望他迷途知返,希望他回來,但要回來,必須寫“深刻的檢查”。28歲的芒克非常擰,不肯寫,索性就不要工作,專心去辦雜志。后來,芒克收到了工廠的一封信,蓋著章,說他“曠工幾百天”。他被開除了。
“開除就開除唄!”令人悲哀的是,父親也與這個“逆子”鬧翻了。詩人芒克沒了工作,到復興醫(yī)院看過幾天大門,“干一天給1塊錢,不干不給。那還是多少人保我,才做了個臨時工!
搖身一變,詩人成了畫家
從此芒克再也沒有過體制內的穩(wěn)定工作。一年多前,他的戶口本上職業(yè)一欄還是“待業(yè)”。
“我也很少寫詩!睆1988年起,到整個90年代,法國、日本、美國,荷蘭鹿特丹詩歌節(jié)、澳大利亞墨爾本藝術節(jié)……“各國到處亂跑,那時候機票、吃住他們都管,參加一些朗誦會還給一些報酬,就跟演員一樣,有出場費。報酬還可以,日本一般是朗誦一首詩5萬日元,美國1000美元左右,法國3000法郎,這點出場費,用來生活還是不夠――但那時在北京生活,有點飯錢就可以!
他的小說《野事》,根據他在白洋淀插隊的經歷寫就。作家阿城對《野事》評價很高,“飽滿,元氣淋漓,一股子少年人的直樸和溫柔”。芒克是“白洋淀詩群”中最后一個回城的;厝ギ敼と酥,他燒毀了6年間寫的全部詩稿。
他仿佛在20歲之前就給自己定下了“流浪者”的形象。20歲,身無分文,山西、內蒙都去過,也不認識人,買不上火車票,扒火車。路上就和那些素不相識的人交朋友,那些人管吃!拔覌尳o我往白洋淀寫信也不見回信,以為我人可能沒了。我回去我媽一看這德行回來了,我就給她講我去哪兒了。年輕的時候沒少叫我媽他們操心。我膽特別大,我去哪兒都無所謂,一個人!
一個人從外面浪蕩回來后,芒克開始寫詩了!拔覀兗乙恢睂ξ覍憱|西不當回事,現在他們也沒當回事啊。父親1991年就去世了,他在的時候對我寫東西很反感,因為寫東西老招事,弄得自己連工作也沒了!
芒克一向被冠以“一生放縱愛自由的”的“浪蕩者”的美名,30年后的今天,他似乎已經“轉型”成功,搖身一變,成了畫家芒克!拔覐膩頉]有過大錢,也不指望這個,但我起碼完好無損地活到現在,長這么大連醫(yī)院的點滴也沒打過,不也活得挺好的嗎?我去年開始畫畫,也都是因為我老婆懷了孩子,租了房,逼得沒辦法。我根本就沒畫過,不會畫!
“顏料和畫布是艾丹贊助的――我沒錢買油畫材料。我只管畫,畫完之后他給拍照片,印請柬,安排地方搞畫展,所以我搖身一變干這個啦,愣給畫上了。過去我從來沒有想過去畫畫,現在居然還要靠這個為生了!
他畫了3個月,畫出十幾幅,朋友們捧場,給辦了個畫展,結果――大家還真的喜歡他的色彩斑斕,賣出去不少。他用這筆錢在北京東邊的四惠交了房子的首付。買了房子之后,他又身無分文了,然而好歹是和嬌妻、幼兒,過上了他迄今為止“最為穩(wěn)定”的生活。
“我這人挺容易滿足,也沒那么大欲望,別吃了上頓想下頓就可以了。我現在就是畫畫,沒準什么時候一抽風,又開始寫詩了,難說!
“今天”的名字是28歲的草場工人芒克取的。1980年代初,“今天”的幾位詩人(后來他們的作品被評論家們界定為“朦朧詩”)在玉淵潭舉行詩會,無數少年爬到高樹上瞻仰他們心目中的英雄。北島走到麥克風前,宣布開始,但是會場始終安靜不下來。
阿城回憶說,“芒克走到臺前來,用眼睛掃了一下下面……會場立刻安靜了!
被芒克輕描淡寫“忽略”過去的是:“朦朧詩”被認為是上個世紀80年代具有啟蒙色彩,與“思想解放運動”相呼應的一份文學刊物。當年活躍的“朦朧詩人”,后來都已經聲名顯赫:舒婷、顧城、楊煉、江河、梁小斌,而作為這個流派一員大將的芒克本人,在讀者中也一直享有巨大的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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