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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好孩子

發(fā)布時間:2018-06-30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上高中那會兒,我最喜歡的時間段是上午第二節(jié)課與第三節(jié)課的課間,因為那個課間比其他課間要多出足足10分鐘,也就是所謂的“大課間”。這意味著我可以瀟灑地挽著同桌的胳膊出校門溜達一圈。
  我每次都是豎著耳朵等第二節(jié)課的下課鈴聲的,總感覺它的聲音能穿透靈魂,陪我探尋更恣意盎然的人生。
  也的確如此。
  因為就是在這多出來的10分鐘里,我做了一件對于我來說很有趣的事情。我和同桌尚文一起去校外的書店,租借有關校園愛情故事的書刊來看,比如當時傳閱度很高的《花火》和《男生女生》,費用是兩毛錢一天。
  要知道,學校布置給我們的任務就是學習,我們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考一所好大學,其他任何與考試不沾邊的事都被畫上了鮮紅的大叉叉,被排擠在生活之外。
  被特別禁止的就是校園愛情之風,也就是早戀,它在影響學習的危害因素排行榜里位列榜首。
  當然,那些以愛情為主題的課外讀物,就變成班主任眼中的“動亂分子”,班主任看見一本就碎尸一本。
  正因為被嚴查,所以我們才更鉚足了勁與班主任周旋,甚至喜歡上偷偷摸摸把雜志藏在教科書里翻閱的感覺,像是在用力完成一個由上帝交付的使命一般,我把這種心態(tài)歸為青春期的一種叛逆。
  同桌尚文是一個典型的“森系”文藝女孩,喜歡棉布碎花裙,光腳穿一雙白球鞋。我曾戲稱她就是安妮寶貝故事里的女主角,雖然外表看起來文文靜靜的,但骨子里有著讓人難以捉摸的不同尋常。
  她的家境優(yōu)渥,在小鎮(zhèn)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據(jù)說她的高中入學資格也是花錢買來的。她跟窮鄉(xiāng)僻壤里出來的我,氣質完全不一樣。
  她的父母從來不關心她的成績,總是無法平衡賺錢與教育二者之間的輕重關系。尚文說她理解父母,擺出一副懂事又輕松的樣子告訴我:“只要有錢就好了!”這讓當時的我又羨慕又嫉妒,但并不妨礙我們成為好朋友。
  少年時候的友情,都帶有一點認同感。我就特別喜歡她的豁達以及早早散發(fā)的理性思維。
  她說:“又不是只有上學這一條路。”
  我聽得瞠目結舌。
  因為寒門子弟,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要么是“知識改變命運”,要么是“去廣州等沿海城市打工,做一個流水線上的工人”。
  我不愿意讓自己的生活圈子被死死固定,一想起流水線上機械的工作,我就感到要命似的痛苦,所以在那時,我更信奉前者。
  盡管如此,信念在神奇又力量強大的青春期叛逆面前還是甘拜下風,仿佛一瞬間,我就繳械投降了。
  我開始一本又一本地看言情小說,從最初的雜志連載到書籍專著。那個時候,我最期待的就是下課后的10分鐘,可以讓我從校外琳瑯滿目的書里尋求心靈慰藉。翻閱著一本又一本印有精美封面的雜志,心也跟著上面畫的栩栩如生的人物飄走了,我甚至產生了自己動手寫一部小說的想法——但馬上就自動隱藏了,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有點自不量力。
  跟我們不同的是另一波看課外書的人,他們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好學生,看的都是名著,比如,語文試卷里會涉及的《三國演義》《水滸傳》,還有一些外國文學,比如《安娜·卡列妮娜》《簡·愛》《茶花女》等。我對他們有一定的偏見,覺得他們在刻意地偽裝,但同時又覺得他們很高級,讓我有點羨慕,讓我也有點執(zhí)拗地認為像我這樣的中學生,手捧一本世界名著,總顯得有些滑稽。
  那個時候,我的青春讀物的基調多以傷痛悲涼為主,我至今都能想起,看郭敬明的《夢里花落知多少》時,是怎么偷偷在課堂上哭起來的。
  也是那一次哭,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
  還沒等我緩過神,一只發(fā)現(xiàn)戰(zhàn)利品的手就伸了過來。班主任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把書甩到我頭上,言辭尖銳:“你們這些不務正業(yè)的壞孩子,真是毀了咱們班的名聲!”接著,她便開始搜同桌尚文的桌兜,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幾本新的“戰(zhàn)利品”。
  我愣在那里,“壞孩子”3個字像《大話西游》里唐僧念經(jīng)一般縈繞在我的耳旁,折磨著我的心智。
  什么時候,我被歸于“壞孩子”的陣營了呢?
  我依稀記得,初中時我還是老師眼中標準的“三好學生”,是父母嘴里“別人家的孩子”。有一次期末考試,校領導還親自到我家發(fā)放獎學金,雖然只有100元,但在我們那個小村莊里已經(jīng)是家家戶戶爭相談論的頭號新聞了。
  后來,我被單獨拎出來談話。班主任開始苦口婆心地勸我,原話我忘記了,大意就是:“你剛來班里時成績在前10名,你忘記了?別跟著尚文學壞了,人家跟你不一樣,知道嗎?人家有錢,父母也交代過,她的成績好壞不重要,只要不造成大的麻煩,不要三天兩頭地叫他們來就行。你呢,你父母是怎么說的?這個星期內把你的家長叫來談一談!
  聽到要叫家長,我開始慌了。我站在那里,無聲地哭泣,不回答班主任,就是哭。眼淚像傾盆大雨一樣關不住閘,內心還在艱難地消化著終于被人指出來的“從好孩子到壞孩子”的轉變,我早就知道了,只是自己不敢正視,接受不了。
  我不想被拆穿。即便墮落,也想在隱形之中墮落。
  那時的感覺,就像被戳到了難以啟齒的痛處,也失去了拉緊我的最后一條救命線,在雙重打擊下,我的軀體開始下沉。
  班主任看我特別傷心,放緩了語氣說:“叫家長的事情,我再考慮考慮,你先回去上課。”
  回到座位上,我趴在桌子上繼續(xù)沉浸在悲傷里。尚文開始安慰我,我不聽,直到她說:“嘿,有什么大不了的,中午我請你吃炸雞。”
  我一聽就炸了,沖她吼道:“我才不要當壞孩子,我也沒有你那資本去當壞孩子,有錢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尚文眼中閃現(xiàn)的難過與驚愕,但我故意不理會她。從那一吼開始,我跟尚文冷戰(zhàn)了。兩個星期后,她換了座位。
  我好像又變回了通俗意義上的好學生,即便成績提升很慢,但已經(jīng)作為“改過自新”的例子被老師在班上表揚,但我并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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