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社會的進程,是一部中國農村變革的發(fā)展史詩。 　　從社會的生產機構到生活風俗,都留下了中國農村變遷的道路,以及中國億萬農民邁進的腳印。縱觀整個波瀾壯闊的背景,農村題材電影用其獨特的藝術魅力,記錄下了中華民族演進途中的百年電影歷史的一段故事和一串記憶,或沉重,或振奮。
　　這些都產生了深遠的社會影響和意義,也將一直延續(xù)下去。
　　從中國農村題材電影發(fā)展歷程看,有過迷失,有過教訓,其題材的角度、創(chuàng)作的個性、藝術的表達以及市場的運營,在一次次社會轉型期,都與社會的變化和人們的觀念滯后產生了矛盾。
　　因此,為構建和諧社會,促進農村題材電影變革,如何處理好農村和農民之間的關系,成為中國現(xiàn)代農村和農民的發(fā)言人,則顯得尤為重要。是固步自封、思想保守,還是摧城拔寨、開拓創(chuàng)新?這是現(xiàn)代農村題材電影創(chuàng)作者所要思考的命題。
　　如果把中國農村題材電影的歷史比喻成一座圍城,那么我們就要理智地規(guī)劃好這座建筑的內和外。
　　所謂的內,就是繼承老一輩藝術家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深入生活,挖掘主題,激發(fā)創(chuàng)作,出產的藝術作品才能有內涵和質感。所謂的外,就是結合現(xiàn)代電影藝術的新觀念和新思維,聯(lián)系現(xiàn)代社會和人們的審美方向和價值取向,出產的藝術作品才能有觀眾和市場。
　　這樣的話,或許能探索出一條既能滿足現(xiàn)代人們物質文化的需求,又能滿足現(xiàn)代人們精神世界的體驗的道路。
　　??一、中國農村題材電影之題材的發(fā)展變化?
　　歷史的發(fā)展變化,賦予了電影發(fā)展變化的特殊意義。它體現(xiàn)了某一時期的時代變遷和時代精神,成為這一時代的意識形態(tài)和上層建筑,具有著過渡性和圖景性的特定價值。
　　農村題材電影也不例外,同樣在轉換和演變。
　　解放初期,1950年攝制的電影《白毛女》因為喜兒的命運,讓電影經久不衰。在那時的政治形態(tài)和文藝活動下,電影擇取生動的鄉(xiāng)土世俗、人物故事,參軍入伍,打倒地主,入情入境,表現(xiàn)出一種翻身做主人的愿望,以及對生活的追求。
　　進入20世紀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隨著政治形態(tài)的變革,全國人民互助合作,加入轟轟烈烈的“超英趕美”建設壯舉中。相應的,農村題材電影也隨之轉移,掀起了向建國10周年獻禮的熱潮。
　　1959年的電影《五朵金花》就是這次獻禮的經典之作。電影以精巧的藝術構思,展現(xiàn)出濃郁的民族特色、優(yōu)雅的詩情畫意、清晰的音樂氣息,集合人美、歌美和情美,描繪出不同崗位的“五朵金花”的最純真和質樸的情感,體現(xiàn)出了人們對生活積極向上的精神風貌。
　　與此同時,在那大躍進的特定年代,電影《我們村里的年輕人》以妙趣橫生的敘事視野、別開生面的創(chuàng)作手法,不落俗套地展現(xiàn)出當時社會主義農村沸騰的生活和青年人朝氣蓬勃的精神風貌,從而使該電影成為當時農村年輕人向往的作品,以及建國十余年來農村題材電影最具代表性的作品。
　　時間進而來到“文革時期”,特殊的政治風波,暴風驟雨,許多優(yōu)秀的農村題材電影都被強戴上了“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帽子,或者被列入“大毒草”之列,遭到嚴重的政治批判。比如電影《兩家人》被認定為“跌到了修正主義邊緣”,一些人對其口誅筆伐,進行徹底批判。再者,電影《北國江南》在“到底為誰服務”的問題上,遭到的批判逐漸升級,長達半年之久。
　　盡管“文革”結束之后,許多優(yōu)秀的農村題材電影因錯誤的批判,而得到徹底的平反,可遭受到的損失已成為一種悲哀和遺憾。
　　改革開放后,思想解放,百花齊放,農村題材電影開始回暖。大量反映農村生活的電影趨向多元化,質樸而冷靜。電影的結構、內容、手法以及審美,也都趨向豐富性,個性而深刻。
　　1984年的電影《黃土地》充分調動攝影手段,以獨特的造型表現(xiàn)出西北黃土地的民俗以及對中國文化的反思性敘事,呈現(xiàn)了另一番風貌。
　　1986年的電影《芙蓉鎮(zhèn)》將道德批判與歷史批判融為一體,以人物命運的變遷傳達出深廣的社會內涵,發(fā)出了對人性的呼喊和對美好感情的謳歌。
　　1987年的電影《紅高粱》歌頌了人性和蓬勃的生命力,用導演張藝謀的話說,“是要通過人物個性的塑造來贊美生命,贊美生命的那種噴涌不盡的勃勃生機,贊美生命的自由、舒展�！�
　　這段時期,農村題材電影以其新手法和新思維不斷開拓創(chuàng)作空間,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進入21世紀,雖然農村題材電影在產量上呈現(xiàn)上升趨勢,可數(shù)量掩蓋不了質量上的蒼白以及市場的消退。主要原因是創(chuàng)作者缺乏對農村生活的真正體驗以及創(chuàng)作手法的單一化、敘事手段的程式化,等等,一味地以敏感的政治嗅覺迎合某項政策。
　　可想而知,在過去長期所謂的繁榮景象下,會涌現(xiàn)出淪陷的漩渦。?
　　二、中國農村題材電影之題材的局限和深度?
　　從題材的發(fā)展變化階段來看,題材是一種“具象”,是根據(jù)創(chuàng)作者在某一時期的特殊經驗和特殊視野,隨著社會的變更而發(fā)生著的生活現(xiàn)象�；蛘哒f,這是一種社會的產物。進而,這就導致了題材的局限性。
　　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創(chuàng)作者如何擇取生活,以什么樣的角度切入,以什么樣的思維理解,藝術性地提煉和表現(xiàn)出人們的情感渴求。
　　這就是題材的深度。它是一種“抽象”,能夠把握時代的脈搏,深入農村生活,真實而藝術地反映農村的發(fā)展變化,塑造出農民的人物性格,以及社會變革中農民的命運和思想,發(fā)出農村和農民真正的聲音。
　　1992年的電影《秋菊打官司》是一部關于現(xiàn)實農村生活的影片,圍繞農婦秋菊想要討一個說法而展開,著重刻畫了她不斷地奔波的過程,其堅強、樸實的個性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并對農村生活狀態(tài)和人物關系以及倫理進行了真實的表現(xiàn),簡單直接地表達了人們對自我權益的覺醒。
　　1996年的電影《喜蓮》描寫的是一個農村女人脫貧致富的故事,其性格潑辣、賢淑,又有點柔弱。影片以特殊的視角,抓住女人的命運,把農民物質的改善提升到農民思想的解放,從而奏出一曲深沉的頌歌。
　　這兩部電影雖然著重表現(xiàn)的都是女性題材,但是創(chuàng)作出的深度具有獨特的人文意義和歷史反思的價值。
　　但就目前的農村題材電影而言,或是政策主題,或是脫貧致富,或是歌頌人物,或是插科打諢等等。這些電影多為走馬觀花一樣,只以農村為背景,拿農民說事,可真正的農村是什么樣,真正的農民是什么樣,只是蜻蜓點水地略過�？上攵�知,這樣的電影哪來的藝術水準。
　　以目前最為廣泛的“脫貧致富”題材為例分析,憑著“修一條路,賣農產品”就認為是“救命稻草”,殊不知這就是失敗的根本所在。僅僅圍繞“脫貧致富”這只是農村和農民的表象,代表的只是農村和農民物質上的改變,而農村和農民在此過程中的傳統(tǒng)文化和思想觀念的改變呢?
　　其實“路”也好,“農產品”也罷,都是一種情感載體。這種情感載體就是電影所要表現(xiàn)的關鍵和內核。農村與外部世界接軌后,其固有的農村生態(tài)環(huán)境所產生的矛盾是什么?以及農民原有的傳統(tǒng)道德在與外來思想碰撞后,所產生的沖突是什么?
　　正是這些矛盾和沖突彰顯出了電影所要傾訴的人文價值。
　　凡是缺乏這種藝術深度的電影,都是缺乏一種對農村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剖析,以及對農民傳統(tǒng)道德的探究。
　　不全面、不客觀的農村題材電影,所展現(xiàn)出的農村是不真實的,所塑造出的農民是不人性的。這種所謂的農村題材電影,何來出路?
　　因此,對待農村生活和農民狀況,需要一種平視的姿態(tài)。倘若仰視的話,不貼近生活,不準確地把握農村生活的時代脈動,不清晰地表達農民狀況的情感語言,那一切都是“空中樓閣”。倘若俯視的話,自以為農村和農民可以扔在一邊,不值一提,對農村翻天覆地的變化不了解,對農民改頭換面的形象不顧及,那一切也只能是“水中月”。
　　綜而觀之,懷著對農村和農民的尊敬,以平視的姿態(tài),看待農村題材電影所謂的題材局限性,既可超越,又能在更高層次和更大程度上引起大眾的情感共鳴。?
　　三、中國農村題材電影之從政策走向人文的意義?
　　電影到底是為政治服務,還是為藝術服務?
　　一位電影藝術家曾說,電影的藝術就是政治。從此言的描述中可體會到,從“政治”到“藝術”具有革命性轉換的意義,可具體表現(xiàn)為:從“政策”走向“人文”的蛻變。
　　換而言之,是把農村題材電影作為宣傳政策的口號,還是作為農村和農民的人文價值來展現(xiàn),這最終將成為“政策”和“人文”的出口。
　　從某種意義來說,“政策”是組織形態(tài),農村和農民是個體形態(tài),組織支配著個體,“入侵”了農村自然形態(tài)和農民生活狀態(tài),瓦解了電影作為一門藝術的人文價值,這就導致了農村題材電影成為農村和農民的政治旗幟。
　　現(xiàn)實表明,當今世界電影和國內商業(yè)電影都在迅速發(fā)展,面對這樣的雙重沖擊,農村題材電影已逐漸地退出了大眾的視野,失去了昔日的中流砥柱的地位,其地位和影響逐漸邊緣化。
　　農村題材電影的出路選擇究竟是首先考慮“政策第一”的政治主導,還是“人文展現(xiàn)”的市場追求?這兩者之間,需要解決的是農民看電影的問題。換而言之,“政策第一”是那些自以為能夠實現(xiàn)市場最大化,自以為是農民需要的電影;與此相反,農民和城市人一樣,也有相應的電影需求,也會理性地做出選擇。這也將決定農村題材電影是否具有“利潤追求”的市場最大化。
　　關于農村題材電影的“政策”和“人文”觀點的爭執(zhí)還在繼續(xù),或者說“我拍什么,你看什么”和“你愛看什么,我來拍什么”的立場分歧還在繼續(xù)。前者屬于“特殊消費”,后者屬于“普通消費”�！跋�費”能否有效地建立起來,藝術之旅和時代進程能否有效地遙相呼應,這都決定了農村題材電影的命運和前途。
　　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這兩者之間的紛爭都會在電影發(fā)展進程中得到實踐的考驗和回應。
　　當然,這是否有意義,一切要由市場定論。?
　　四、中國農村題材電影的現(xiàn)狀和未來發(fā)展方向?
　　毋庸置疑,電影的工業(yè)化和科技化日漸成熟,在商業(yè)模式化的運作下,已成為時代特征的主角,得到了“普通消費”的認可。而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農村題材電影已步履維艱,無所適從,無法避免電影革命所帶來的沖擊,甚至排斥和淘汰。
　　如果把這種現(xiàn)狀歸結起來有兩方面:質量和市場。
　　質量是電影的靈魂,決定了電影的命運。
　　市場是電影的翅膀,決定了電影的前途。
　　唯有把這兩者有效地結合起來,建立起成功嫁接的機制和秩序,這樣的話,農村題材電影才能真正飛向大眾。
　　那何以成功嫁接?電影有了質量,才有走向市場的可能;電影有了市場,才有得到“普通消費”的可能。
　　進一步而言,一味固守質量,農村題材電影就會與現(xiàn)代市場產生脫離感,形成孤芳自賞的“稀世珍寶”。而只注重市場,農村題材電影就會與現(xiàn)代大眾產生隔閡感,形成虛無縹緲的“泡沫危機”。
　　這兩方面,就要闡述到涵蓋“圍城”的內和外。
　　抓住內在的靈魂,深入生活,挖掘共性,把農村的風土人情、人物形象、生活質感、鄉(xiāng)土文化以及地域性和民族性,有視野和有深度地表達出來。站在農村進程的歷史背景和時代高度上,看待今日之農村的發(fā)展,看待今日之農民的坐標,貼切地展現(xiàn),特色地反映,這樣才能讓大眾感到農村有新變化和新氣象,才能感到農民有新形象和新風貌。
　　目前來看,農村題材電影還處于類型化和模式化的階段,僅限于修路、致富等小范圍的怪圈中。這不是不可以,而是要在這些題材中找到新的角度,除了歌詠之外,還應具有新的思考,進行對農村生活的剖析和農民思想的透視。否則,這種貧瘠性和單一性的選擇,就會淹沒豐富性和多樣性的開拓。
　　歸根結底,還是缺乏“創(chuàng)新”,缺乏一種創(chuàng)新精神和想象力,缺乏一種向前沖的膽識和勇氣。一味地在現(xiàn)有的政策和陳舊的題材上挖故事,出現(xiàn)的只是“制造電影”,而非“創(chuàng)造電影”。
　　有人感慨說,上頓白菜粉條,下頓粉條白菜。這也許就是中國農村題材電影的現(xiàn)實寫照。
　　即使數(shù)量再多,也是對電影發(fā)展所要擔負的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的缺失,以及對農村和農民在歷史進程中的個性和特征的消損。
　　換而言之,這是一種自慰式的麻木。
　　再者,安上外在的翅膀,盡管這是所謂的“隱形的翅膀”,但它卻可以實現(xiàn)電影飛得更高更遠的可能�？蛇@“隱形的翅膀”怎么安,怎么更好地安?這就涉及到電影怎么制作和怎么運作的問題�；蛘哒f能否做到出“農”入“市”。這很值得研究和探索。
　　電影制作的定位,是自以為是地拍給農民看,還是根據(jù)農民的需求來拍?
　　電影運作的方向,是只面向農民,還是面向所有大眾?
　　有人說,在農村,電影基本沒有市場。相反,擁有億萬農民的農村電影市場具有巨大的潛力和大有可為的廣闊空間。
　　當然,農民需要的是優(yōu)秀的農村題材電影。如果電影走向農村,農民不愛看,不買賬,這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同時農村題材電影不僅要面向農民,還面向城市大眾。如果要讓城市大眾走進影院,故事無可看性不行,觀念模式化不行,拍攝手法不新穎不行,敘事手段不豐富不行,等等。農村題材電影需要的是市場下的類型,否則,一切都是暗地里耍拳――瞎打一陣。
　　因此說,只有提高電影原創(chuàng)力,才能拍出真正觀照現(xiàn)實的優(yōu)秀的農村題材電影。找好定位,瞄準方向,才能讓兩只翅膀并駕齊驅,飛得更高更遠。假設,定位都沒找好,那就必定失敗,對農村題材電影的發(fā)展無益,甚至會導致進一步惡化。
　　而對于農村題材電影的現(xiàn)狀,追其根源,就在于脫離了農民的需求和市場經濟化。
　　可以說,關鍵不在于農村題材電影是否具有吸引力,而是什么樣的農村題材電影具有吸引力。只有那些具備現(xiàn)代生產拍攝觀念的將市場背景下的農村鄉(xiāng)土文化和時代精神結合起來生產出的農村題材電影,才能站在“圍城”的制高點審時度勢,把質量和市場融合協(xié)作,做到既重視農村和農民的重要影響,又順應了電影發(fā)展中所具有的時代電影特征的轉化。只有這樣,農村題材電影才能整合、利用和優(yōu)化農村和農民與城市和大眾之間的相對資源,走上一條將思想性、商業(yè)性和觀賞性結合起來的不斷發(fā)展前進的道路。
　　相信,這是農村題材電影未來走向的有效方式和實踐途徑。
　　
　　[作者簡介]徐敏:長春電影制片廠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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