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博弈”和果戈理的死魂靈:死魂靈
發(fā)布時間:2020-03-17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圍繞果戈理的這場文化戰(zhàn)顯示:莫斯科雖然在能源之外缺乏經(jīng)濟武器,又繼承了蘇聯(lián)時代的政治歷史包袱,但是俄羅斯的巨大文化積淀,卻可以提供有效的外交武器。 美國在上一輪圍繞里海和中亞地區(qū)能源開發(fā)的國際大博弈中獲取的最大成就,就是繞過俄羅斯和伊朗的巴庫-第比利斯-杰伊罕(BTC)輸油管線。該管線自從去年夏季格魯吉亞戰(zhàn)爭后,受到俄羅斯在南奧塞梯駐軍的直接威脅,大博弈的下一場重要較量從石油轉(zhuǎn)向天然氣,具體而言便是華盛頓的另一戰(zhàn)略性大動作――Nabucco天然氣管道線路計劃,與俄羅斯推動的“南流(south Stream)”管線計劃的對決。
與BTC輸油管線一樣,Nabucco天然氣管線的要旨,也是繞過俄羅斯和伊朗這兩大“不友好國家”及其現(xiàn)有管線,而耗巨資建設(shè)通過“格魯吉亞能源走廊”到土耳其的更長管線,向歐洲等地輸送里海和中亞的天然氣。而莫斯科的“南流”計劃,則是建造由俄羅斯南部通到南歐希臘和保加利亞的天然氣管線。從可供輸送的天然氣和所需的巨額國際投資角度,這兩項管線計劃都是彼此無法相容的“瑜亮之爭”。
5月8日,歐盟與格魯吉亞、土耳其、阿塞拜疆等國在布拉格舉行峰會,宣布大力支持Nabucco天然氣管線。5月15日,普京總理在黑海之濱的索契召集希臘、保加利亞、塞爾維亞和意大利政府首腦開會,簽訂關(guān)于“南流”計劃的意向書。在一周之內(nèi)緊接發(fā)生兩場峰會,不僅彰顯了大博弈的最新過招,也隱約顯示了莫斯科在外交上打的東正教宗教文化牌。
在背后全力推動Nabucco計劃的華盛頓清楚看到,歐洲的參與是先決條件。現(xiàn)實是俄羅斯輸出的天然氣,目前占歐洲消費量的1/4和進口量的40%,所以歐洲對Nabucco計劃的積極性,取決于俄國作為能源供應(yīng)者的可靠性或不如說不可靠性。
這就是自從“顏色革命”以來,華盛頓積極鼓勵烏克蘭“脫俄入歐”的重要動機之一。烏克蘭與俄羅斯的兩次重要能源供應(yīng)沖突,都導(dǎo)致俄羅斯對歐洲輸送天然氣的暫時中斷,觸及歐洲的能源安全感,成為美國兜售Nabucco計劃的最好口實。煽動和加深烏俄兩國沖突,因此成為新一輪大博弈的有機部分。
俄文化牌反制烏克蘭親歐
筆者去年曾經(jīng)介紹烏克蘭的“脫俄入歐”過程,正在從政治向精神文化層次演變,尤先科總統(tǒng)公開要求烏克蘭東正教會脫離俄羅斯東正教會,以割斷烏克蘭與俄羅斯的千年密切宗教關(guān)系,來促成最后的“去俄羅斯化”。
果戈理的“死魂靈”今天出現(xiàn)在大博弈的棋局上,正是烏克蘭“脫俄入歐”向精神文化層次演變的自然結(jié)果。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一發(fā)展也為莫斯科提供了反制烏克蘭“去俄羅斯化”的文化武器。
這是因為尼古拉?果戈理雖然出生在烏克蘭的一個哥薩克村莊,是地道的烏克蘭人,并且以《死魂靈》和《欽差大臣》等諷刺舊俄羅斯社會的作品不朽于國際文壇,他同時也是具有強烈俄羅斯文化認同的斯拉夫民族主義者。果戈理的所有文學作品都以俄語寫成,并是身體力行、積極向歐洲傳播俄羅斯文學的先鋒。他最后的葬地也在莫斯科。
今年恰好是果戈理誕生200周年,為莫斯科提供了在文化上反擊烏克蘭分離主義的絕好題材和機會。正如俄國當代一位果戈理專家指出:“果戈理以俄語寫作和思考,是個完完全全的俄羅斯文豪”;對果戈理說來,“根本不存在單獨的烏克蘭國家認同”。
對今天要“脫俄入歐”的烏克蘭分離主義而言,這是非常尷尬不便的歷史事實。英國《衛(wèi)報》報道,為了爭奪這一文化遺產(chǎn),一些烏克蘭書店開始銷售果戈理作品的烏克蘭文譯本,并且將果戈理筆下“偉大的俄羅斯土地”之類語言偷換成“偉大的烏克蘭土地”。如此篡改世界名著的下三濫手段,不僅無法提升烏克蘭的民族自豪感,還會引起文學界和真正讀者的挖苦嘲笑。
這樣的情況,有點類似于上一世紀發(fā)軔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這一文學革命的主要領(lǐng)袖和作家,諸如胡適、魯迅、巴金、茅盾等巨匠,大多是不怎么會講“官話”的南方人,可是他們?nèi)家曰诒本┰挼默F(xiàn)代白話寫作。如果今天有人發(fā)起“江南獨立運動”,不僅將魯迅的作品翻譯成紹興話,而且把魯迅批判和歌頌的“中國”都改換成“浙江”,只會成為天下笑柄。
毋庸諱言,從帝俄到蘇聯(lián)時期,烏克蘭語言確實受到不同程度的壓制,但是對于絕大部分想成名成家的烏克蘭作者,俄語是唯一的文學語言。從這一角度,果戈理誕生200周年,對于處心積慮要“去俄羅斯化”的烏克蘭民族主義分子,不免成為反面的機會。對果戈理的紀念慶祝,只會彰顯烏克蘭與俄羅斯的共同歷史文化。
果戈理文化遺產(chǎn)的爭奪戰(zhàn)
有鑒于此,莫斯科正在借此發(fā)起對烏克蘭“脫俄入歐”的文化反擊。除了建立專門的果戈理博物館,普京總理公開贊揚果戈理“是個杰出的俄羅斯作家”。更為有效的是俄國文化部參與投資2000萬美元巨款,花費3年時間將果戈理的名著《塔拉斯?布爾巴》改編為電影。不僅電影導(dǎo)演是在烏克蘭長大的Bortko,還特地聘請了烏克蘭著名演員Bogdan Stupka扮演烏克蘭哥薩克民族英雄布爾巴,絕大多數(shù)場景在烏克蘭南部的第聶伯河流域拍攝,大大增強了這一史詩的權(quán)威真實感。
更重要的是《塔拉斯?布爾巴》的主題,是烏克蘭哥薩克戰(zhàn)士捍衛(wèi)“俄羅斯靈魂”的“民族解放斗爭”,高大、英武、粗獷的布爾巴為了解放信仰東正教的斯拉夫民族,與來自西方的天主教波蘭敵人英勇奮戰(zhàn)。借古諷今之意,實在明顯不過。
據(jù)《紐約時報》報道,電影《塔拉斯?布爾巴》開映以來取得了重大的宣傳效果,不僅俄國全國上下一片愛國贊揚之聲,在烏克蘭下層民眾中也引起對東正教斯拉夫民族共同命運的共鳴。對比之下,烏克蘭官方電視臺臨時以50萬美元倉促拼湊的《塔拉斯?布爾巴》電視劇,是完全無法企及莫斯科這一大手筆史詩的“山寨版”。
導(dǎo)演Bortko自豪地聲稱他比絕大多數(shù)烏克蘭分離主義分子更有權(quán)利就烏克蘭發(fā)言:“烏克蘭人與俄羅斯人就像兩滴水銀,混在一起不分彼此!倍砹_斯民族主義領(lǐng)袖Zhirinovsky興高采烈地稱贊這場電影“強于100本書和100道課程”,讓觀眾懂得“俄羅斯和烏克蘭是同一個民族,而敵人來自西方”。
圍繞果戈理的這場文化戰(zhàn)顯示:莫斯科雖然在能源之外缺乏經(jīng)濟武器,又繼承了蘇聯(lián)時代的政治歷史包袱,但是俄羅斯的巨大文化積淀,卻可以提供有效的外交武器。對比之下,冷戰(zhàn)結(jié)束以來,尤其是在“反恐”戰(zhàn)爭中,曾經(jīng)所向披靡的美國文化,卻在華盛頓的外交政策中顯著褪色。創(chuàng)造“軟力量”一詞的哈佛大學政治學大牌約瑟夫?奈,新近在《華盛頓郵報》上感嘆美國政界與學術(shù)界日益分道揚鑣,頗有見地。像上世紀基辛格和布熱津斯基那樣游走于學術(shù)圈和華盛頓的人物越來越少,即便在奧巴馬的精英班子中,來自常春藤的也限于經(jīng)濟和法律專家,新任命的駐華大使洪博培雖然畢業(yè)于常春藤賓州大學,也絕不屬于中國問題專家圈。這也許是他國以文化武器抗衡美元外交和五角大樓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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