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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情感的日子里 [沒有酒的日子里]

發(fā)布時間:2020-03-18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我生病的時候,也很難逃酒。   偏偏,就遇到真不能喝酒的病,每個夜晚,這種病都把我推到?jīng)Q定命運的十字路口:喝,還是不喝,這是個問題。喝,傷身;不喝,要命!   這種病叫濕疹。
  無數(shù)人得過,無數(shù)人被它折磨。我從來沒有,也因此得意洋洋,并難以理解其中難以言表的痛苦。上周,它鋪天蓋地向我襲來,輕而易舉就打倒了我。左腿,右腿,兩只胳膊,星星之火,迅速燎原,一片片紅疙瘩像根據(jù)地一樣成長蔓延。它們晝伏夜出,在每個白天安眠,一到夜晚,一支支武工隊開始活躍,破道路扒鐵軌東打一槍西放一炮,麻雀戰(zhàn),騷擾戰(zhàn),讓整個皮膚不得安寧。又仿佛成千上萬只蒼蠅蟄伏在我的身體內(nèi)部,它們等待著酒精、辣椒、海鮮的召喚,每一滴酒精都會引發(fā)一片火焰,于是,你癢,陰謀復辟的尖銳的癢,從小腿深入心臟,你敢抓它嗎?每一次鎮(zhèn)壓,都會帶來瘋狂的報復,一個個紅點更加鮮艷,如同火焰,你手抓之處,它們會串聯(lián)成河,像紅色的蚯蚓在皮膚下猙獰地跳躍。隨時隨刻,這些紅疙瘩都會爆破,從而制造出難以平復的傷疤和陷阱。
  它們都是游擊隊,它們都是神槍手,每一次襲擊都讓我徹夜難眠。
  更為殘忍的是,它不光折磨我的肉體,讓我一次次接近自殘自虐的抓撓,它還摧毀我的意志,讓我面朝酒精心灰意冷。無數(shù)次,我看著那些熱情美好的液體,沖動著,掙扎著,但一想到隨之而來的接近絕望的癢與痛苦,不得不望而卻步。人生有什么比拒絕自己熱愛的事物而更痛苦的呢?人生又有什么比在酒桌前的掙扎更分裂的?人生還有什么比沒有酒沒有朋友沒有笑聲的夜晚更暗淡的呢?
  濕疹是一種命運,跟命運是不能叫板的,只能順從它,只能以一個陰謀對付另一個陰謀,最后徹底擺脫它。千萬不能學我,真把自己當棵蔥,真不拿醫(yī)生的話當話拿濕疹當病,真試圖拿酒當藥包治百病,血淋淋的教訓此刻還留在我的手上腿上。
  第一天,從醫(yī)院走出,我就坐在酒桌上,一瓶紅酒,敵人按兵不動,我得意。
  第二天,我繼續(xù)紅酒,轉場,大口白酒,痛快酣暢,得意還巢。敵人夜襲,倉皇迎戰(zhàn)。醒來,丟失右腿大部分陣地左腿小部分陣地。右眼皮紅腫下垂,破敗不堪。慘!
  第三天,同學聚會,其樂融融,精品土菜,純正茅臺,從物質(zhì)到精神,都是我的最愛。面對身體內(nèi)部的各小股敵人,心有余悸,不敢喝半口。于是一臉干笑,于是索然寡味,于是如坐針氈。從外到內(nèi)的失落。
  第四天,畢業(yè)典禮,兩百多人聚會,敬酒,碰杯,本是我豪氣干云的時刻。但,我只能白水、彎腰、淺笑、解釋、道歉、點頭。是夜,敵人歇兵,我內(nèi)心不得安寧。痛!
  第五天,第六天,高舉免戰(zhàn)牌。
  第七天,自覺敵人已呈現(xiàn)退縮之勢,或許可以小酌一番以慰我心。邀央視老同事,吃家鄉(xiāng)土菜喝老家白酒。三杯過后,雙臂突然猙獰,紅疙瘩異軍突起,一舉占領我身上多處無名高地。當場繳械,以水代酒,索然寡味,垂頭喪氣。衰!
  就這樣,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來來回回十多天了,抗日戰(zhàn)爭進入了相持階段。我越來越馴服,意志越來越衰退。偶爾,也試著想反抗想證明抗日戰(zhàn)爭已進入全面反攻階段,但莫不是以我更大的慘敗而告終。比如昨晚,我坐在東京的酒吧,想試試敵人對啤酒的寬容度,總得找點樂子吧,但非常不幸,我的實驗失敗了。作為失敗的苦果,我此刻就一邊忍受著敵人的騷擾,一邊寫這篇稿子。
  長夜漫漫赤縣天,沒有酒的日子還有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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