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沒有年味的人|每個人的年味
發(fā)布時間:2020-03-31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這個春節(jié),我們的記者回到各自的家鄉(xiāng),重新打量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生命,紀(jì)錄下故鄉(xiāng)的現(xiàn)實圖景,和那些不曾遠去的記憶。我們相信,每個人的經(jīng)歷加起來,就是一個小村莊、一個小縣城乃至一個國家的歷史。
離家十載,每年卻一定要回到大連和家人過個春節(jié)。為了團圓,也圖個念想――親近一下可能是這個城市唯一不變的,海。每次回來,必定要去到海邊走走,抓起塊鵝卵石,打上幾個漂亮、連續(xù)的水漂,手感一直未變;仡^望,沿岸而建的這座城市每年都增添、變幻著霓虹燈。城市注定是為了發(fā)展而存在,不變的是人,變化的也是人。
搓澡工
大連人喜歡在公共浴室泡澡,尤其老人,裝上一缸茉莉花茶葉,帶上午飯,耗上小半天。公共浴室都設(shè)有休息室,人們在里頭喝茶飲酒,吆五喝六。相熟的人們時;ソ依系,或者吹牛自夸。嚴(yán)肅起來,他們也談?wù)摃r事,面紅脖子粗地言政議政,沒有什么官職,可說起話來卻都官味十足。
外屋,儲衣間,服務(wù)生張羅著給客人們找空柜子。尤其農(nóng)歷臘月二十八九,他得非常精于算計和有眼力,見有客人洗好換衣服,馬上回頭跟就要不耐煩的人說:嘿,真巧,他就要走了。然后扭回頭說:師傅,柜子鑰匙就不用遞出去了,這位師傅接著用您的。不得閑。
里屋,澡堂,搓澡工肩上搭著毛巾探出頭出來喊:下一位!正在“議事”的人踢踏著拖鞋過去,臨進去時丟下一句:等會再教育你們。笑瞇瞇地躺在床上,等著搓去泥垢和幾天的疲勞。
搓澡工們大多來自江蘇、安徽地區(qū),沒有本地人。不過他們喜歡用已經(jīng)略帶大連口音的語調(diào)跟客人聊天,這樣不累。有人剛來時很瘦,3年之后搓出了一身腱子肉和一把子力氣。
從臉開始,脖子、胸膛、腹部、下體、四肢、后背,無一不搓到!霸偈箘劈c兒?”“嗯,重點兒,舒服!”他們就給后背搓紅。邊搓邊嘮著家常,無非是自己的家鄉(xiāng)、今年又不回去過年了、要忙到大年三十傍晚。碰到熟客,他們也會開開玩笑,對胖子說“瘦了”,對瘦子說“結(jié)實了”。5分鐘搓完,3塊錢賺到手,他們再問:敲敲背不?啪嗒啪嗒的節(jié)奏一成不變。完事,他們輕拍客人后背:好嘞,您舒服啦!
他們的年夜飯也就是幾個人湊在屋子里喝酒吃肉,老婆孩子在這邊的也一起接過來,由老婆下廚做幾個簡單的菜。初三下午接著為走了3天親戚的客人們搓去泥垢。
拾荒者
農(nóng)歷大年三十,臺山公墓里反復(fù)播放著“嚴(yán)禁燒香燒紙”的通告,人們還是提著厚厚一摞黃色的粗紙上山“壓墳頭”。這里說是公墓,其實就是丘陵地帶的大連市中較高的幾個山頭,由于歷史緣故成為市內(nèi)最大的墓葬地。
和大連的房價一樣,安息地的價位也在飆升。唯一不同的是,價位再高也要購置一爿,故人不興租住,大小就看各自家境。有孤零零碎石垛起的墳頭,也有用磚瓦水泥砌成墻圍起的家族墓地,人們對著“先考”、“先妣”的碑低語,訴說思念或念叨這一年的家長里短,請“神”過年。
入夜,各家鋪在外頭的鞭炮紛紛得令,撕開自己紅色的胸膛,炸出串響!笆f頭”用30秒的轟鳴結(jié)束自己,開心了孩子,“禮花炮”將五臟六腑丟上天空,絢爛之后,只剩一片浮煙。鞭炮的紅裳是不值錢的,只等初一大清早,環(huán)衛(wèi)工人將它們掃成堆,點燃,零星地發(fā)出幾聲抱怨的悶響。禮花炮卻在掏空自己的當(dāng)時,就被早已騎著三輪守在旁邊的拾荒者拎起來。
孩子穿著新衣裳,咬一口母親遞過來的熱騰騰的餃子,捏著香燭來到下一個“開心”前。拾荒者搓著手蹲下,笑呵呵地盯著那只欲伸還休的小手。第二個“開心”終于點燃了,在天空炸出一團紅,拾荒者的臉也紅,騰起一片藍,他的臉也藍,泛出一簇花,他笑,臉上的皺紋像層疊的花瓣。
今夜,他和往年一樣,收成差不了,比平日能多賺個三四十的。只要把這些每個都曾經(jīng)價格過百的“軀殼”賣掉。
據(jù)統(tǒng)計,僅農(nóng)歷初七,各個公司、單位開業(yè)放鞭炮,大連就產(chǎn)生了1000噸紙屑。
小遲姑娘
小遲姑娘是前兩年母親為我相的不少“對象”中的一個,雖未謀面,卻念念不忘。
那年她剛大學(xué)畢業(yè),還沒找到工作,暫時分配到母親所在的社區(qū)。母親說:姑娘長得漂亮,也懂事,在學(xué)校是先進分子,還入了黨。只是家里條件差點,父親因癌癥去世,母親沒有工作,母女倆的收入只有兩份最低生活保障金,480元,F(xiàn)在自學(xué)日語,想出國邊務(wù)工邊讀書。
母親當(dāng)時還強調(diào)性地念叨一遍:就是家里條件差,要不再說?我反駁了一句:家里條件差有啥嘛。其實我想說的是“不急,再說”。
又聽母親說:黨員轉(zhuǎn)正那天,她全票通過,姑娘的眼淚一下就流出來了,一個勁兒地謝謝叔叔阿姨。我除了“嗯,行吧,再說,不急”也就沒了別的推辭。
后來,母親去了趟姑娘家,敲門敲出隔壁的人,鄰居說:別敲了,住院了。
原來,那年1月,她所在的社區(qū)把她的“低保”給停掉了,理由是她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沒有資格繼續(xù)享用每個月240元的“低!薄6媚锏墓ぷ饕恢睕]有著落,僅憑母親的240元,如何在一個低收入高消費的城市養(yǎng)活兩口人的家庭?
小遲姑娘瘋了。
那晚,我提出去醫(yī)院看望一下,沒有任何動機和姿態(tài)的探望。母親第二天就聯(lián)系上了,結(jié)果是小遲姑娘在重癥病房,不能接受探望,母親還說:當(dāng)社區(qū)的人把黨員轉(zhuǎn)正書遞到她面前時,她直搖頭擺手,尖叫:“這是什么?這是什么!”
后來再沒小遲姑娘的消息。只看到《大連日報》又在報道:與往年除夕一樣,2月13日上午,大連市委書記夏德仁第8次如約來到市社會福利院,與老人、孩子一起包餃子、吃年飯。
(文中人名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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