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富分化嚴(yán)重，富人真富，窮人真窮!這是我來到棉蘭后最大的感觸。 　　棉蘭是印度尼西亞的第四大城市，整體感覺比較破舊。即使在市中心，也常常一個拐彎就又是一片破舊的小平房。但就在這里，卻停滿了私家車，而且多數(shù)比較大，極少看到千里馬、奇瑞QQ這種小身段的。詢問朋友，原來當(dāng)?shù)厝送ǔＶ辽儆?個孩子，加上保姆(有時還是兩個)和司機，小車很難塞進去。
　　但同樣在市中心，就在這些富人區(qū)和商業(yè)區(qū)旁邊，卻有著絕對的貧民窟，還零星點綴著一小片一小片肯定只屬于窮人的破舊低矮的小平房。我曾經(jīng)爬上一幢漂亮的四層小樓，俯瞰緊鄰的一個貧民窟。這里的房子多數(shù)都是用鐵皮搭的，其中一個是由許多塊破鐵皮像補丁一樣橫七豎八地拼湊而成的，一側(cè)還有寬大的縫隙，雖然前面伸出一塊鐵皮權(quán)做房檐，但如果趕上下雨刮風(fēng)雨水肯定會飄進家的。這些房屋縱橫交錯，其間是窄窄的土路，還有幾個垃圾堆，五六只瘦雞和三兩只同樣干瘦的流浪貓在上面找著食兒。真不知道在這個離赤道只有3度、一年四季高溫，旱季暴曬、雨季潮濕又經(jīng)常停水停電的地方，他們生活在鐵皮房子里是什么滋味!幾天后，我再去，剛下過一場大雨，這里有好幾大片地方都積了污水，孩子們匆匆跑過，污水沒過他們的小腿。這幾個孩子穿著校服背著書包，讓我的心稍稍釋然：他們至少還能讀書!但是，印尼中小學(xué)校實行半日制，學(xué)生只有周一至周五的上午在學(xué)校讀書，要想多學(xué)些知識，通常要上各類補習(xí)班或者請家庭教師。這些，是窮人的孩子很難享受的。所以，窮人的孩子從小就處于劣勢，他們想靠知識走出貧民窟著實不容易。
　　那么，他們靠的只能是體力了。年輕女人可以去給人家當(dāng)保姆(印尼語喚做“嘎”，有時小孩們親切地叫她們“嘎嘎”)，不過她們結(jié)婚后，往往要留在家中照看自己一個接一個生下的孩子，很難再出來掙錢貼補家用。男人則去當(dāng)“阿幫”，“阿幫”在印尼語中本意是哥哥，也泛指地位低下、靠體力吃飯的男工，例如公司里的清潔雜工。他們的月薪多數(shù)不過幾百塊人民幣，棉蘭的物價又很高(有報道說物價漲得窮人連最便宜的豆腐都快吃不起了)，如此收入養(yǎng)活自己、妻子和一大堆孩子，日子之艱辛可想而知。開汽車在窮人中算是技術(shù)活兒，收入不錯，日子應(yīng)該過得好一些。還有一種司機是在街頭開“蹦的”的，類似中國禁止的三輪蹦蹦車，只不過這里是摩托車在右、載人車棚在左，因為印尼的車輛是靠左行駛的。與蹦蹦車一樣成為街頭一道風(fēng)景的是小食販，他們騎著小車叫賣水果或者湯面之類的小食，經(jīng)常一邊騎一邊拿根鐵條敲著塊金屬，遠(yuǎn)遠(yuǎn)就能聽到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有時也停在路邊，為招攬生意也要弄出點兒動靜，我曾見一個小販賣力氣地用瓷勺敲著瓷碗，看來他們沒有敲碗是在要飯的概念。
　　頂著毒日或者冒著大雨在街頭開蹦的、賣小食，確實辛苦。慶幸的是，在印尼，這是合法的，他們至少不用擔(dān)心被驅(qū)趕、被罰款，不用擔(dān)心賴以為生的蹦蹦車或者小食車被沒收。另一種街頭小營生卻是被禁止的，那就是在車流中賣報紙或者兜售塑料喜羊羊之類的小玩意(顯然是從中國弄來的)。但當(dāng)?shù)厝瞬恍嫉卣f：“他們都很窮，不讓賣也得賣。警察一來，全跑了；警察一走，又回來了。時間一長，警察也覺得沒意思，不管了!”
　　印尼的摩托車非常便宜，這絕對是窮人的一大福音。交上五六百元人民幣的首付，摩托車就可以騎回家。之后每個月還有限的貸款，一兩年就能夠償清。很多打雜的阿幫都擁有摩托車，即使在貧民窟里也時時駛來一輛。當(dāng)然，騎摩托車的不僅僅是窮人。印尼的公共交通不怎么發(fā)達(dá)，摩托車給沒有私車的人帶來很大的便利。不過也造成許多不便甚至危險，印尼多數(shù)馬路最多只在中間有道黃線區(qū)別一下對行車道，所以摩托車總是在汽車中穿行，拐著漂亮也嚇人的S彎，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說到窮人與富人，自然不能不提到印尼本地人與印尼華人的關(guān)系。這個話題很敏感，卻不能回避：不少印尼人，尤其是印尼窮人，認(rèn)為是華人搶了他們的錢，導(dǎo)致他們貧窮。所以，每每遇到社會動蕩，總是把矛頭指向華人。而華人對本地人也心存戒懼，我說想坐坐當(dāng)?shù)氐墓�交車，華人朋友馬上說：“華人，尤其你這樣連印尼話都不會說的中國人，千萬不要坐公交車，那是給最窮的人坐的。他們都是本地人，不喜歡我們!”
　　的確，在印尼，華人基本沒有淪入最底層的，有房有車的很多，有豪宅有名車的也不在少數(shù)。黝黑的印尼女人照看著白凈的華人孩子，或者一個華人婦女走在前面后面跟著一個抱著嬰兒的印尼女人，是很常見的景象。
　　但是，印尼華人遠(yuǎn)遠(yuǎn)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都很有錢，都很舒適。在悶熱潮濕的菜市場里也有許多華人小攤販，揮汗如雨地賣著胡蘿卜土豆，以及番石榴木瓜；在大排檔里也有華人小攤主，做飯、擦桌子、收錢，掙著一份辛苦錢。而且，印尼華人多數(shù)都是夫妻一起出來打拼，孩子通常也不像印尼窮人那樣多。印尼華人的經(jīng)濟實力，大多來自海外華人能吃苦、能打拼的傳統(tǒng)。
　　而且，印尼華人也在努力改善與當(dāng)?shù)厝说年P(guān)系。2002年，雅加達(dá)北部的紅溪村遭遇洪水，那里破舊的貧民小木棚全部被淹沒在污水之中。臺灣佛教慈善組織慈濟基金會的印尼分會與當(dāng)?shù)卣�府通力合作，建起一座占�?公頃的大愛村。將部分災(zāi)民遷到灰墻紅瓦的新樓里，每家都有客廳、廚房、浴室及兩個臥室，還通了自來水。村子里還設(shè)有學(xué)校、醫(yī)院、活動中心、養(yǎng)老院、商店、工廠等。村民們都覺得是從地獄搬到了天堂。至于為什么要籌集1000萬美元為印尼窮人修建大愛村，以后每年還要再籌約30萬美元來運營，慈濟會印尼分會負(fù)責(zé)人的解釋是：印尼原住民認(rèn)為，華人只是從印尼獲取財富，并沒有為這個國家和人民作出太大貢獻(xiàn)。在社會動蕩時，非常容易被人煽動。他們希望，通過具體行動改變原住民對華人的印象和看法。印尼華人應(yīng)該手連手、心連心地來幫助印尼貧困人群，真正融入到印尼社會中去。
　　今年10月底開始，印尼接連遭遇地震、海嘯與火山噴發(fā)三大天災(zāi)，造成了巨大的經(jīng)濟與人員損失。雖然受災(zāi)的基本都是印尼原住民，但華人也伸出援手。棉蘭的華人社團早早就開始組織捐款，“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口號印在當(dāng)?shù)厝A人報紙《印廣日報》的醒目位置；“蘇北華社各界，對此次突發(fā)災(zāi)難，給蘇西明達(dá)威群島兄弟族群造成的危難，甚為關(guān)心和同情”(《棉蘭早報》)的話語讓人感到異常溫馨。棉蘭的華人佛教組織生命協(xié)會還于11月9日舉辦特別法會，為遭遇災(zāi)害的人們消災(zāi)超度，并呼吁：“人和空氣造成生命的死亡，包括對大自然的傷害，所以人類必須保護大自然，這也是人類的責(zé)任。”(《訊報》)確實，無論原住民還是華人，都生活在同一片藍(lán)天下，同一塊土地上，保護同一個家園，應(yīng)該是共同的心愿。
　　印尼湯面吃完了，我一手指著空碗、一手舉起錢包，向那個原住民小伙計比畫著結(jié)賬。小伙計顯然看出我不會印尼語，于是很認(rèn)真地向我伸出八個手指頭。我費了半天勁兒，從那堆花花綠綠的日票子里找出三張，湊成8000印尼盾(約6元人民幣)，舉起來，用眼神問他對不對。小伙計笑著點點頭。印尼原住民和華人眼就能看出來，印尼原住民普遍皮膚很黑，眼窩更深，眼睛更大，有些很漂亮。小伙計笑得很可愛，我也笑了�？粗�我們兩人的啞劇表演，華人老板娘端著一碗剛拌好的湯面也笑了，旁邊那幾個客人――有華人也有原住民――也加入了笑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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