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徽縣鉛中毒事件【讓徽縣鉛中毒村民維權不再難】
發(fā)布時間:2020-03-23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提案分析: 898名村民們訴訟的原告是致污冶煉廠,但村民們卻認為,他們是在和當?shù)卣蚬偎尽颐鞔_規(guī)定要給受污染群眾一個交待,甘肅省徽縣村民們的維權路卻依然不容易。
解決建議:
1、環(huán)境污染案件中,要建立允許百姓通過訴訟維權的意識。有些地方政府一聽說百姓要訴訟,就認為他們無理,是刁民,并從中刁難,這種認識和做法急需改變。
2、法院如何能夠避免行政干擾,是此類訴訟的關鍵所在。
2006年8月,持續(xù)10年的甘肅省隴南市徽縣水陽鄉(xiāng)鉛污染事件爆發(fā),數(shù)千名群眾受害,國內外媒體紛紛報道,時任國家環(huán)?偩指本珠L的潘岳更直指當?shù)卣男姓蛔鳛。之?徽縣縣長、縣委書記被免職,200多名重癥兒童入院接受排鉛治療,致污工廠被停產拍賣,有消息還說,拍賣所得的1300萬元將用于群眾的治療和賠償……至此,事情似乎在最壞之后,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然而,本刊記者2月中旬得知,該事件中,898名受害村民于去年10月向隴南市中級人民法院起訴,今年1月19日,隴南市中院以“人數(shù)眾多,不歸本院管轄”為由,不予立案。目前,村民已向甘肅省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顯然的是,無論最終能否立案,村民們已經走了4年的維權路也都只是剛剛開始。
鉛中毒讓徽縣人心惶惶
2006年8月,徽縣水陽鄉(xiāng)新寺村的一名兒童在陜西省西安市西京醫(yī)院做手術檢查時,被發(fā)現(xiàn)血液含鉛量嚴重超標,水陽鄉(xiāng)新寺、牟壩等多個村莊及鄉(xiāng)中心血鉛超標事件隨之浮現(xiàn)。當時的新聞中被頻頻報道的是只有14個月的孩子白旭,他的血鉛含量為619微克/升,是西京醫(yī)院有史以來所做化驗里最高的,同時,他的姐姐血鉛含量327微克/升,母親277微克/升,父親466微克/升。
按照衛(wèi)生部2006年頒布的《關于兒童高鉛血癥和鉛中毒分級標準》,正常情況下,兒童每升血液當中的鉛含量應在100微克以下,100到200微克之間為高鉛血癥,200到250微克為輕度鉛中毒,250到450微克為中度鉛中毒,超過450微克就是重度鉛中毒。據(jù)國內外資料統(tǒng)計,血鉛水平每升高100微克/升,兒童智商就下降5到10分,身高平均就下降1.3厘米。對牙齒的損傷也是兒童鉛中毒的一個特征。當時許多媒體報道,當?shù)睾芏嗪⒆拥难例X都有缺陷。
根據(jù)當時徽縣衛(wèi)生局局長胡學軍提供的數(shù)據(jù),受害群眾超過2000人,其中373人為兒童。但這個數(shù)字并不被當?shù)卮迕袼J可,水陽鄉(xiāng)牟壩村村民李建忠告訴本刊記者,“事發(fā)后,當?shù)卣笳ぷ魅藛T、老師和公職人員不得去做化驗,許多老人和大人也沒有去做,除此之外,有化驗單的仍有6000多人,基本上都超標。”
2006年9月8日,國家環(huán)?偩趾透拭C省環(huán)保局組成聯(lián)合調查組,去宏宇有色金屬冶化公司(被告)下屬的徽縣有色金屬公司的鉛錠冶煉廠調查后認定,這家企業(yè)就是這次鉛中毒事件的主要污染源。這家冶煉廠1995年成立,是“工業(yè)強縣”戰(zhàn)略的重點工業(yè)項目,還通過了ISO9001-2000質量管理體系認證,被掛上縣重點保護企業(yè)的標牌。但直至被關停,這家工廠使用的設備還是國家早已明令禁止的燒結鍋工藝。
這家冶煉廠離新寺村村民住處,最近的幾十米,最遠也只有500米,離人口密集的縣城只有兩公里左右。
傷害何時終止?
事發(fā)后,當?shù)卣才?4歲以下、血鉛含量250微克/升以上的204個孩子進入縣醫(yī)院治療一個療程(19天),給每位陪護的大人每天20元錢。
2月23日,記者聯(lián)系到起訴村民之一周培澤,當時,他的血鉛含量為280微克/升,他的兩個孫子(今年8歲、12歲)為320微克/升、280微克/升,均超標,常年在外打工的兒子和兒媳婦的血鉛含量為100多微克/升!2006年,兒媳婦陪小孫子住院治療了,發(fā)了鈣片和一些我不認識的藥,大孫子(當時8歲)沒有住院,給了一瓶藥讓回家吃!倍救,則沒有接受任何治療。
起訴的898名村民中,最小的還沒過4歲生日,還有20多歲的育齡婦女,是否會遺傳,也是她們所擔心的。
案發(fā)后曾到徽縣指導治療的西京醫(yī)院醫(yī)師成勝全介紹說,鉛中毒后在人血液中僅占10%,另外90%在人的骨髓里,排鉛治療的僅是在血液中的鉛,隨著骨髓不斷造血,另外的鉛將繼續(xù)釋放出來,所以人體排鉛是個十分漫長的過程。
村民代表李建忠告訴記者,現(xiàn)在,幾個村子里有二十幾個孩子患心臟病,十幾個孩子的牙無故爛掉,還有十多歲不長牙!般U中毒并不像其它中毒的癥狀那么明顯,現(xiàn)在當?shù)卣呀浽谕普?說是上屆政府的事情,如果幾年十幾年后出問題了,我們該找誰?”
身體之外,受損害的還有土地、莊稼和水。
2006年即有報道說當?shù)卮笃衩椎乜菟?現(xiàn)在這些狀況仍然存在。關停并轉之后,周圍鄉(xiāng)鎮(zhèn)仍有許多礦廠和冶煉廠,當?shù)卮迕駛儠r常因為莊稼枯死、減產而得到或多或少的賠償。
事發(fā)后,當?shù)氐耐恋睾退疀]有進行過任何相關處理,也沒有任何機構告訴村民,水是否還能喝,土地能不能繼續(xù)種,種出來的莊稼是否還能吃?村民們默認為它們是不健康的,但大多村民仍在耕種和食用。由于離縣城近,許多村民都是菜農,只是在賣菜的時候不敢再說自己是水陽的了。
上世紀80年代,這些村子就通了自來水,但要把它引到自己家里,還要交200多元錢。2006年以前,90%的村民都喝自家水井打出來的地表水,現(xiàn)在,大多數(shù)村民都改喝自來水了,生活用水的錢成為他們的新開銷。還有一部分村民仍在飲用地表水,周培澤即是。
該案代理律師、中國政法大學污染受害者幫助中心訴訟部部長劉湘告訴記者,去年他去徽縣調查的時候,政府每天給孩子發(fā)一袋牛奶、一個雞蛋。而記者所聯(lián)系到的多個村民卻表示,這些只發(fā)了律師來的那一個月,以“健康干預”的名義。至于為什么以前不發(fā),當?shù)卣睦碛墒恰懊τ跒暮笾亟?把這件事耽誤了”(注:徽縣為汶川地震第二災區(qū)。)
4年維權結局并不樂觀
2006年事發(fā)后,多家律師機構、環(huán)保GNO組織都曾去徽縣調查,其中就包括現(xiàn)在為898名村民代理訴訟的染受害者法律幫助中心(其創(chuàng)始人王燦發(fā)2007年被美國《時代》雜志評為“環(huán)保英雄”),但當時村民們并不打算通過法律渠道解決,他們更愿意接受政府處理。
在村民們看來,政府除了最初的小范圍檢測,讓部分孩子住院外,沒再做其它的事情,并拒絕提供孩子的出院檢測報告,后續(xù)賠償事宜也不了了之。于是,村民開始上訪,“當?shù)卣J為村民越級上訪,公安部門采取了高壓措施,有些村民還被拘留了幾天。”村民和2007年起調查此案的甘肅省志愿律師王鳳軍告訴記者。
2008年,村民再次和污染受害者幫助中心聯(lián)系,比起讓村民支付了2萬多元差旅費和食宿費的另一家律師事務所外,村民更依賴不需要他們支付任何費用、甚至還為他們付打印費的幫助中心,于是,劉湘成為負責該案的律師。“他們符合我們幫助的條件,愿意接受我們的幫助,我們就幫助。”
此前,村民也曾尋求徽縣法院和甘肅省高院立案,但甘肅省高院以“訴訟一方人數(shù)眾多,由管轄法院受理”為由,請隴南市中院“酌處”,徽縣法院認為案情重大,根本不歸他們管。
2009年10月16日,隴南市中院收了村民的起訴材料,說要研究。
今年1月19日,隴南市中院做出裁定,不予立案。理由是“該案起訴人人數(shù)眾多,不屬本院管轄!蓖貘P軍說,“甘肅省規(guī)定,起訴一方或雙方人數(shù)眾多的,應由基層法院受理;有重大影響的,應由中級法院受理。這案子肯定屬于有重大影響的,用這個理由,中院不能自圓其說。”
此外,從起訴到裁定,歷時4個月,而通常只需半個月。劉湘認為,“法院肯定是拖了”,李建忠等村民則直接認為法院在糊弄他們。
2月2日,村民向甘肅省高院遞交上訴狀。
2月4日,李建忠等7名村民訴訟代表去200里開外的隴南市中院討說法,“中院沒讓我們進門,王庭長在院外接待了他們,承諾一個月內會有消息!钡敝2月底發(fā)稿,沒有消息。
在起訴書和上訴狀中,記者看到了村民的要求:賠償原告受鉛等有害污染物所造成的健康、財產費用;將原告的承包地恢復至可耕種;由被告承擔訴訟費用以及鑒定費、差旅費。
過去十年里代理了三四十件環(huán)境案件的劉湘對該案可能的結局并不樂觀。他告訴記者,此類案件最好的解決辦法是政府積極賠償和處理,但大多數(shù)找到他們的,都是沒辦法了。
“立案是最大的難度,類似案子沒有幾個能夠順利立案,因為污染案件大多數(shù)涉及人數(shù)眾多,地方政府會考慮和諧、穩(wěn)定、企業(yè)發(fā)展等因素,法院要么不立案,要么不表態(tài)。其次,損失和賠償計算怎樣才合法合理很難把握,我們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可以參照,尤其在人身健康方面。再次,法院判決的結果往往都不理想。有些干脆敗訴,有些即使勝訴,在賠償數(shù)字上也相差巨大。”
他所經手的案子中,2006年發(fā)生的湖南省株洲市新馬村6歲女孩兒劉冰潔因鎘中毒死亡,一審勝訴,標的20多萬元,法院判了6000多元。江蘇省鹽城市水污染事件,法院雖認可了專業(yè)部門對損失(魚死)的鑒定(100多萬元),但仍判幾十萬元了事!拔覀儑覜]有專門經費,資金有限,企業(yè)被關停后,很難有資金來賠償。”
“徽縣這個案子,據(jù)我預測,事實清楚,確實污染了、侵權了,如果能夠立案,法院會判,但即使我們勝訴,賠償錢數(shù)也肯定相差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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