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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濃:由《硫黃島來信》解讀東亞文化

發(fā)布時間:2020-06-04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今年奧斯卡外語片提名,張藝謀的《滿城盡帶黃金甲》和馮小剛的《夜宴》第一輪就被淘汰。本來中國導演或許能得個金球獎提名安慰一下,算他倆倒運,今年偏偏有兩位美國導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和梅爾·吉布森——帶著他們拍的“外語片”來競選,把張、馮擠了出去。結果最佳外語片的金球獎眾望所歸地頒給了伊斯特伍德的《硫黃島來信》(Letters from Iwo Jima) ——一部講日語的二戰(zhàn)電影。這也是美國電影第一次贏得外語片獎。金球獎之前,《信》片還被美國影評理事會(National Board of Review)推舉為2006年度最佳影片。金球獎之后,《信》片又進入了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

  硫黃島是日本火山列島的一部分,屬西太平洋小笠原群島。該島差不多在臺北正東,東京正南,距東京一千多公里。美軍占領了硫黃島,重型轟炸機就可從這里出發(fā),轟炸日本全境。1945年2月19日至3月26日,這里爆發(fā)了一場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太平洋戰(zhàn)場上最慘烈的戰(zhàn)斗。在三個師的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的猛攻下,兩萬兩千守島日軍頑抗到底,幾乎全部戰(zhàn)死,只有不到一千人存活下來,大部分還是傷后被俘。美軍陣亡七千人,占海軍陸戰(zhàn)隊二戰(zhàn)死亡人數(shù)三分之一;
另有一萬六千人受傷,這是二戰(zhàn)中美軍唯一的傷亡總數(shù)超過對方的戰(zhàn)斗。這次戰(zhàn)斗中記者抓拍的一張照片——六名陸戰(zhàn)隊士兵在硫黃島制高點擂缽山上豎起美國國旗——成了美國最著名的二戰(zhàn)圖片之一。

  這六名士兵中的三位,未能見到硫黃島之戰(zhàn)的最后勝利。去年,伊斯特伍德導演了另一部電影《父輩的旗幟》(Flags of Our Fathers),講述存活的三名士兵,這次戰(zhàn)斗后被調回美國,拿著那張照片,為發(fā)行戰(zhàn)爭公債作宣傳。他們在享受榮譽的同時,也反思了戰(zhàn)爭,尤其是人在戰(zhàn)爭中的行為。拍攝《旗》片的過程中,伊斯特伍德對守島日軍、特別是日軍指揮官栗林忠道陸軍中將產(chǎn)生了興趣。按美國人的邏輯,當大本營明確告訴你,海軍和空軍不再有能力支持接應時,死守孤島是沒有意義的,只是浪費士兵生命,這時應該向對方接洽投降事宜。栗林忠道為什么寧死不降?根據(jù)前幾年在島上發(fā)現(xiàn)的栗林忠道的家信,伊斯特伍德完成《旗》片之后,又拍了《信》片,從日本人的角度來反映這次戰(zhàn)斗。

  《華盛頓郵報》的一篇影評(該報1月12日)說:二戰(zhàn)里的德國兵,早已被允許重歸人類,但日本士兵還沒有,這部電影是一次非常寶貴的重大修正。也有美國影評人提醒觀眾:《信》片反映的只是一次戰(zhàn)斗,其中沒有提到日軍在中國戰(zhàn)場的殘暴。《紐約時報》的整版廣告里,伊斯特伍德披著皇軍大衣指導拍攝,所有美方工作人員,都和參演的日本人一樣,穿著皇軍制服。

  大概只有美國人,才會從對立兩方的角度拍兩部電影。你不得不佩服美國人的大氣。要打就上戰(zhàn)場打個痛快,打贏了,事情就過去了,大家向前看,不要為核心利益之外的事情廢話一籮筐。這才是泱泱大國的國民。前幾年中日關系緊張時,《紐約時報》登過一篇報導。一位美國將軍告訴記者,某次宴會他與一位中國將軍同座,中國將軍老是說日本怎么壞怎么壞。美國將軍禮貌一陣之后,終于聽不下去了,他放下刀叉,很嚴肅地對中國將軍說:你看,我們和日本人曾在太平洋血戰(zhàn),雙方都死了很多人,但現(xiàn)在我們和日本是關系非常好的盟國。這位美國將軍試圖給中國將軍上一堂國際政治課,他不知道的是,美國和蘇聯(lián)是戰(zhàn)勝國,而中國是跟戰(zhàn)勝國簽對了盟約的戰(zhàn)勝國,心理狀態(tài)不同的。

  但這里還有別的因素,除了戰(zhàn)勝者的自信之外。《信》片開始,鏡頭緩緩搖過石碑——“硫黃島戰(zhàn)死者顯彰碑”,岸信介書。這位岸信介,就是當今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的外祖父,我國報紙通常稱其為“戰(zhàn)犯”(進了名單但是未審判定罪)。碑是硫黃島之戰(zhàn)四十周年時,美國和日本的參戰(zhàn)老兵一起豎立的,一面是英文,另一面為日文。奠碑儀式之后,日美老兵握手擁抱,很多人失聲痛哭。美國人并不在乎對方悼念死者,也不在乎“戰(zhàn)犯”悼念死者。不得不承認,不同民族的精神境界是不同的,有的重如泰山,有的輕于鴻毛。有的國家,遵循人類古老道德,人死為大,入土為安。前任總統(tǒng)福特去年去世,對立的民主黨也去悼念,哪怕是至今對他赦免尼克松仍有看法的。有的國家,不講道德只講意識形態(tài),而且是舶來的意識形態(tài)。

  也是這位福特總統(tǒng),不但赦免了“水門事件”中企圖阻礙司法調查的前任總統(tǒng)尼克松,他還撤銷了“東京玫瑰”戶栗郁子(Iva \"Ikuko Toguri\" D\"Aquino) 的有罪判決,恢復了她的公民資格。郁子美國出生,珍珠港事件時正在日本探親,她自己說是被迫擔任了電臺播音員,奉命向美軍打宣傳戰(zhàn)(因此被美軍士兵戲稱為“東京玫瑰”)。去年9月郁子病歿,《紐約時報》發(fā)了個平反短評,標題赫然是《艾娃·戶栗,她是美國人》。

  對這樣一個美國,日軍指揮官栗林忠道中將至少在物質上非常了解,他當過五年的駐美武官。正是他的這點了解,直接導向硫黃島之戰(zhàn)的死傷累累。

  栗林忠道(渡邊謙飾)一到硫黃島,見日軍士兵正忙著修筑沙灘工事,他立即下令停止挖掘。栗林忠道問一位下級軍官:你知道美國一年生產(chǎn)多少汽車嗎,他們的路上排滿了汽車!在栗林忠道看來,面對美軍壓倒優(yōu)勢的炮火,在沙灘對抗只是找死。他要士兵轉向山里挖坑道。栗林忠道知道這場戰(zhàn)斗必然失敗,他要士兵首先在美軍的轟炸下保存自己,然后盡量殺傷美軍步兵,給敵人造成盡可能大的傷亡。

  很多日軍中下級軍官認為這是膽怯,他們要寸土不失地在沙灘迎戰(zhàn)敵人。伊騰中尉(中村獅童飾)問士兵:為什么我們一定勝利?前憲兵清水(加瀨亮飾)站起來說:因為美國人都是膽小鬼!伊騰要士兵注意美軍救護兵的紅十字臂章,他以為,只要打死了救護兵,美軍士氣就會崩潰。這些軍官認為栗林忠道不是個能打仗的真正軍人,只會坐辦公室;
他們甚至懷疑栗林忠道吸收了太多美國影響,性格被軟化了;蛟S大本營也有這樣的懷疑,所以栗林忠道在長期不得重用之后,被派來指揮這場必死的戰(zhàn)斗。

  理解栗林忠道的只有也到過美國的西竹一大佐(伊原剛志飾)。西竹一曾在1932年的洛杉磯奧運會上得過騎術冠軍,他是栗林忠道的好朋友。在航線被美國海軍切斷之前,西竹一帶著一個坦克營隨最后一批運輸船來到硫黃島。栗林忠道問他為什么要來〔送死〕?西竹一答道:我想,或許你用得著這批坦克。

  在戰(zhàn)前的暫時平靜里,栗林忠道給家里寫信。他告訴妻子,走得太匆忙,家里的地板沒有完全修好,真是很對不起。士兵們也在寫信,但他們的信要審查,很多話不能寫。西鄉(xiāng)(二宮和也飾)原是個面包店主,被征召離家時,妻子還大著肚子。他答應過妻子,一定要活著回來見孩子。小商人大概是最不愿打仗的。記得《環(huán)球時報》駐日本特約記者薩蘇寫過篇文章,《二戰(zhàn)時日軍有個“窩囊廢”師團》,說是主要由大阪菜販走商組成的第四師團在戰(zhàn)斗中最善于保存自己。不過筆者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不起來電影是否交代了西鄉(xiāng)所來自的城市。

  美軍在連續(xù)多日轟炸之后,開始登陸。艦船之多,聲勢之壯,令日軍看得口瞪目呆。確實如栗林忠道所料,美軍輕易地攻占了沙灘。栗林忠道等到美軍布滿沙灘之后,才下令全面開火。日軍確實殺傷了大量美軍,但美軍并沒有退卻,而是繼續(xù)猛攻。在《旗》片里面,被坑道中頑抗的日軍氣瘋了的美國士兵,在鋼盔上寫上“滅鼠者”,用火焰噴射器一個洞口一個洞口燒過去。西竹一也被燒瞎了眼睛。他命令部下退向栗林忠道所在的主陣地,自己隨后開槍自殺。

  一些日軍軍官不愿撤向主陣地,他們的原則是人在陣地在,陣地守不住了就自殺。西鄉(xiāng)和清水的班長命令士兵們將手榴彈按在胸口,一個接一個引爆。只有西鄉(xiāng)和清水“違抗”命令,活了下來。但他倆又差點被震怒的伊騰砍掉腦袋,虧得路過的栗林忠道救了他們。

  激戰(zhàn)中,日軍和美軍都有人違反日內瓦協(xié)議,日軍有人殺俘虜,美軍也有人殺俘虜。但激戰(zhàn)也使兩軍士兵終于有了面對面的機會。清水對西鄉(xiāng)說:他相信過宣傳,以為美國人是膽小鬼,但他們不是;
他曾經(jīng)以為美國人是野蠻人,但美國俘虜身上母親來信里的話,就和他自己母親的話一樣。清水不愿再熬在地洞里,他決定投降美軍。西鄉(xiāng)則在紛紛倒地的日軍身影中,僥幸沖過美軍火力封鎖,逃到栗林忠道直接指揮的主陣地。在最后一戰(zhàn)的反沖鋒之前,栗林忠道再次救了西鄉(xiāng)的命,他讓西鄉(xiāng)留下來處理他的遺物,包括燒掉他的家信。

  血戰(zhàn)終于結束。西鄉(xiāng)躺在擔架上,與無數(shù)擔架一起,一排排橫在沙灘,等待艦艇把他們送去醫(yī)院。擔架里,誰是日俘,誰是美軍?擔架里,個個都是傷兵。

  那位《華盛頓郵報》的影評家說得對:反思戰(zhàn)爭的電影應該讓觀眾理解,敵人“也是人,為他們的文化所塑造,受他們的傳統(tǒng)所約束,或許不喜歡他們的任務卻又不得不執(zhí)行”!缎拧菲闹黧w是在幽暗的坑道里拍攝的,伊斯特伍德拍出了那種“或許不喜歡他們的任務卻又不得不執(zhí)行”的壓抑氣氛。但對日軍的寧死不降,這里還應該談一談文化和傳統(tǒng)的關聯(lián)。

  在以中國文化為主的東亞,將士本有守土之責,失地則失責,失責則身死。我們在中學語文課上都讀過愛國主義教材《張中丞傳后敘》,韓愈說的是安史之亂時的張巡、許遠守衛(wèi)睢陽之戰(zhàn)。這一仗打得比硫黃島還要慘烈。據(jù)《舊唐書》記載,叛將尹子奇圍困睢陽經(jīng)年,城中糧盡,張巡牽出小妾,殺了煮了喂軍士。隨后開始吃城里女人,吃完了女人又吃男性老人和孩子。直到吃完城中兩萬余百姓,睢陽才被叛軍攻破。張巡、許遠等人被俘遇害。韓愈的文章,實際上是為張、許的不棄城、不投降辯護——打仗是否需要打到這一地步,當時已有不同看法。但在東亞的文化和傳統(tǒng)里,榜樣就是如此頑強。

  那么軍人為什么不肯投降?因為在東亞文化里,投降后必須為新主子賣命!度龂分心俏粚堬w慷慨直言“西蜀但有斷頭將軍,沒有投降將軍”的嚴顏,在張飛親自為其松綁之后,立即對張飛說:這一路過去,“凡守御關隘,都是老夫所管,官軍皆出于掌握之中。今感將軍之恩,無可以報,老夫當為前部,所到之處,盡皆喚出拜降!钡@個彎子并不是人人轉得過來的。

  美國內戰(zhàn),被俘者并不需要加入俘虜他們的軍隊,攻打自己的同鄉(xiāng)。國共內戰(zhàn),國軍俘虜就被要求參加共軍,攻打昨日的同袍。日軍在太平洋戰(zhàn)場算與國際接軌,投降的美軍送俘虜營;
但在中國戰(zhàn)場則按東亞特色辦,投降的中國軍隊,至少要編入“皇協(xié)軍”維持治安。同樣,志愿軍在朝鮮抓到洋人,按國際慣例養(yǎng)起來;
活捉的韓國兵則轉交北朝鮮,讓他們按東亞特色辦,不愿加入人民軍的就地槍決。

  為了防止投降的軍人倒戈相擊,對投降者,東亞傳統(tǒng)要殺他父母孩兒一大家子。李陵糧盡矢絕,遭匈奴俘虜,漢武帝還沒有搞清事情經(jīng)過,已經(jīng)殺了他全家。據(jù)《史記》記載,蘇武歸漢時,李陵設酒席送他,席間起舞歌曰:“……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悲歌聲中,李陵的眼淚就流下來了。家族感情,也使軍人不愿投降。

  栗林忠道率兵最后出擊之前,與士兵一起傾聽電臺里特意為守島將士播放的童聲歌曲:硫黃島,硫黃島,守衛(wèi)日本的前哨。渡邊謙的表情又無奈又悲傷。美國觀眾在這里看到的,或許是栗林忠道的人性;
但從東亞傳統(tǒng)來看,歌聲里大概有著一點曹操對不肯投降的陳宮的隱含威脅:“公如是,奈公之老母妻子何?”《三國》里,陳宮有機會當眾擠兌曹操:“吾聞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老母妻子之存亡,亦在于明公耳!辈懿倭⒓捶愿老氯耍厚R上送他的老母妻子回許昌養(yǎng)老,怠慢者斬。但是,栗林忠道能向誰說去?

  栗林忠道寫給妻子的信說:我或許不會活著回來,但你放心,我決不會給我們的家庭帶來恥辱,我一定會對得起我們栗林家的武士門風。硫黃島是美軍攻打的第一個屬于日本的島嶼,栗林忠道奉命守衛(wèi)這第一塊將要失去的日本領土。他當然知道美軍會接受他的投降,但他肩頭擔負著異常沉重的守土之責,他又是個受懷疑的人,就是為了家人的名譽和安全,栗林忠道也只能一死了之。

  栗林忠道對彈盡糧絕的部下說:我們不朽的軍魂,將在靖國神社相會,后人將永遠紀念我們。三呼“天皇萬歲”之后,他們沖出坑道,沖向美軍的炮火。

  電影結束,美國觀眾出奇地安靜,直到滾動了好幾分鐘的人名字幕完全結束,方才起身離場。

  伊斯特伍德未必能夠深刻解釋東亞文化,但他拍出了人性的共同之重:看完這部電影,你想到的,不會是那些從未上過戰(zhàn)場的紅男綠女的愛國大話——《旗》片中,正是這樣的愛國輕浮,令血戰(zhàn)里滾過來的三位大兵難以忍受。三人里有一位約翰·布萊德利,他兒子所寫的同名回憶錄,正是《旗》片的文學底本。但約翰·布萊德利從不向家人談論他的硫黃島經(jīng)歷,別人請他參加戰(zhàn)爭紀念,他讓兒子回答說他不在家。直到臨終,他才向兒子吐露了當年的戰(zhàn)場血腥。

  畢竟,從電影《特洛依》里特洛依英雄赫克托縱劍躍馬、高呼慷慨,“終吾一生,三誡是從:敬神祗,愛妻女,衛(wèi)家園。今日乃我等丈夫死志報國之時!”到林彪對部隊的訓話,“上戰(zhàn)場,槍一響,老子下定決心,今天就死在戰(zhàn)場上了!”像栗林忠道那樣為國家捐軀;
像西竹一那樣為朋友赴難;
像《旗》片里的美軍士兵那樣 fought for their country ,died for their friends——這曾經(jīng)是眾多男人的共同命運,這命運也要求同樣的氣質,不管你為哪一方戰(zhàn)斗。

  那位《環(huán)球時報》特約記者薩蘇,最近在他的博客里貼了篇文章,《虎到絕路——中將呂公良之死》,說到國軍新編二十九師師長呂公良于1944年的許昌戰(zhàn)役犧牲后,“日軍聯(lián)隊長小野修并沒有感到很高興,因為作為一名高級軍官,他對于當時日本的戰(zhàn)況是比較了解的。估計是想到今后自己的命運感到有同情之感,小野修下令,在許昌南門外小村附近,為呂公良將軍安葬,并讓聯(lián)隊的聯(lián)絡官深谷高三郎大尉題寫了墓碑,碑文曰:勇將新編第二十九師師長呂公良之墓!彼_蘇不懂的是,在東亞傳統(tǒng)里,人并不是按意識形態(tài)或階級立場來劃分的,而是按道德來劃分的。血戰(zhàn)到底的不投降將士,因此受到普遍敬重。就連安史之亂中的叛將尹子奇,也為張巡和許遠的忠義所觸動,有過釋放他們的念頭。日軍為國軍殉難將領立墓下葬,其實相當正常(而且肯定不止這一起,薩蘇不妨多發(fā)掘幾個),并不需要失敗的預感。薩蘇自己的文章也說了,日軍第十二軍司令官內山應太郎認為對呂將軍這樣血戰(zhàn)不屈的英雄應該予以安葬,“未能好好安葬,深感內疚”。在49年后被砸爛的傳統(tǒng)里,我們的祖先和父輩,并不把死人當作“階級敵人”;
在當今很多文明國家,比如美國,人們也不會以為與早已死去的敵人繼續(xù)血戰(zhàn)到底,能有什么很高明的現(xiàn)實意義。

  “漠漠世界黑,驅驅爭奪繁。惟有摩尼珠,可照濁水源。”杜甫所說的“摩尼珠”,是《圓覺經(jīng)》里的佛家寶貝。這世界上的人們還會爭奪下去,仗還是會打的。我們只能希望,在戰(zhàn)爭過去之后,在無數(shù)生命消失之后,人們能像伊斯特伍德那樣,會有一些佛家似的大慈悲。(發(fā)表時略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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