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翔:從《天風》看中國激進基督徒的政治表達(1946-1949)
發(fā)布時間:2020-06-04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本文選擇以1946-1949年的《天風》作為分析的文本,主要是因為在基督教的刊物中以《天風》最具有爭議,在與現(xiàn)實的結(jié)合方面又最具代表性,而其創(chuàng)辦人吳耀宗亦是中國激進基督徒的代表人物。這個刊物在戰(zhàn)亂中誕生,1949年以后又成為中國基督教會的機關(guān)刊物,它的命運與中國的時代變化緊密相連。因而可以有效地觀察分析一批中國激進基督徒的政治主張與立場,進而探討時代變革中基督教與政治、基督徒與社會的關(guān)聯(lián)與互動。
此外,這里需要對「激進基督徒」予以界定。這里的激進是政治概念,是相對于政治上保守或中立的基督徒而言。具體來講,激進基督徒一般具有以下特征:政治上支持社會革命,傾向共產(chǎn)黨,對于共產(chǎn)黨解決中國問題的道路具有較高的認可度;
神學立場比較激進,強調(diào)基督教是革命的宗教,敢于批評指責政府,積極歡迎新時代的到來。
一
《天風》1是一份基督教周刊,1945年2月創(chuàng)辦于成都,主辦機構(gòu)是基督教聯(lián)合出版社。1948年1月1日以后,改用「天風社」的名義出版。
《天風》的誕生源于基督教應對時勢的要求,也歸功于以吳耀宗為首的一批激進基督徒的推進。2 其宗旨是提供一個言論管道,以便教會對重要的時事問題做出基督教的解釋。它所引為模范的是美國基督教自由派刊物《基督教世紀》周刊,具有強烈的政治性。
這可以從《天風》的辦刊宗旨略窺一二。在《天風》的發(fā)刊詞中,吳耀宗指出:「本刊是一個基督教刊物,基督教對社會生活的基本主張,是自由平等博愛。這一主張的基礎(chǔ)就是上帝為父,人類是弟兄的信仰。現(xiàn)代民主主義大部分是從這種信仰產(chǎn)生出來的。把這一個富有革命性的信仰,應用在中國現(xiàn)在的問題上,使它能夠變成轉(zhuǎn)移危局,救贖人生的力量,就是本刊的使命!
編者在《耶穌主義就是「真正的社會主義」》一文的按語中明確宣稱:「本刊的使命是表達基督教對于當今時局的意見,尤其是響應并促進國內(nèi)外蓬勃成長中的民主運動,所以我們除了宣揚耶穌的真理以外,也盡量刊載有關(guān)民主與團結(jié)的言論! 3 吳在1946年8月的《復刊詞》中強調(diào),在維持與改革現(xiàn)狀的斗爭中,作為主張自由平等與徹底民主的基督教應當是進步革命的,當下的使命「就是要把現(xiàn)在以人為奴隸,以人為工具的社會,變成一個充分尊重人的價值的社會,使人類不必再因利害的沖突,階級的對立,而演變成分裂斗爭的現(xiàn)象」。4 其參與政治及對于時局的態(tài)度已是十分鮮明。在其后《復刊一年》的社論中又重申了這一信念:「基督教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信仰,它是革命的力量和酵母。盡管基督教受到來自這個世界的挑戰(zhàn),但是它從來沒有退卻;
相反,它總是坦然地面對挑戰(zhàn),而且必將擊敗這個世界所有的邪惡力量!5
《天風》「可算是教會定期刊物中的突起異軍,確是新型的,較諸其它各教會報大有不同。更當提及的,其立論的正義感,相當精純,態(tài)度積極,大有主耶穌斥責罪惡奸邪,具有大智大勇的氣魄!6 以至于謝扶雅不無擔心地感慨:「如果天風因了過去底作風而猶被訾為太前進,左傾,過激,……以至弄到不得不竟遭流產(chǎn)底一天,那就太可惜了!」7
《協(xié)進》月刊評論《天風》說:「該刊為一綜合性刊物,言論注意自由前進,其立論雖非代表教會共同的思想,但為教會一部分愛好自由前進之作家,分別撰述各方面文稿,頗受青年歡迎。」8
為盡可能做到代表《天風》的立場起見,本文所選擇的《天風》周刊的文章,除個別文章外,基本上都是社論或者每期的首篇文章。其實,從文章的觀點來看,《天風》的作者群中還有不少的激進分子,但本文僅以所選文章的作者為例,所舉文章除社論外,涉及14位作者。其中吳耀宗、張雪巖、鄭建業(yè)、涂羽卿、陳仁炳、林永俁、陸干臣、黃培永、耿元學等9人所存資料較為詳實,通過他們在1949年前后的經(jīng)歷,可以約略窺知他們言論立場的淵源。限于篇幅,茲不贅述。
二
《天風》自1946年10月第四十二期取消社評(論),但我們依然可以從其置于首位的文章大概推演出其傾向性。而從1948年12月149號起又重新恢復社論,成為該刊重要論斷與取向的標桿!短祜L》標榜開放民主的辦刊,允許不同的言論存在與自由論爭。我們可以常?吹讲煌^點的碰撞,甚至與社論基調(diào)不甚相同的文章亦有刊載。但是,一個刊物就是一個生命,整體上還是具有清晰的價值取向與立場定位!短祜L》也不例外。我們就從《天風》的整體來考察,以幾個問題為核心,梳理出《天風》在這些問題上所呈現(xiàn)的脈絡(luò)。
第一是對于基督教與政治的關(guān)系!短祜L》著眼于兩個方面,首先即是嚴厲批判教會與現(xiàn)實的脫節(jié)。
吳耀宗在59期發(fā)表基督教講話之十一《基督教與政治》,首先批判了基督教內(nèi)部堅持基督教與政治無關(guān)的論點,批駁了屬靈派與基要派封閉的個人福音觀,認為:「基督教對于政治所應當發(fā)生的作用,就是以先知的聲音,對一切影響人類生活的事,批評指導,為真理作見證!共⑶摇笐斨鲝埳鐣淖杂善降龋瑩碜o人格的神圣尊嚴」。同時也指出目前「基督教最大的弱點,就是它和現(xiàn)社會太過打成一片,使它不能負起批評社會領(lǐng)導輿論的責任!苟摇副唤y(tǒng)治者利用作麻醉人民的工具。尤其是近世與新興的資本主義制度,完全打成一片,不止擁護這制度,并且變成它的骨干,作了它的代言人!够浇淌チ似涑恍元毩⑿裕慷蒙鐣母瘮∨c黑暗不能有所作為,吳認為這樣的基督教已經(jīng)喪失了真正的內(nèi)涵與本質(zhì)。教會與現(xiàn)實脫節(jié)也使得眾多的青年感到失望,甚至離棄基督教,轉(zhuǎn)向共產(chǎn)主義。9
現(xiàn)實中基督教會的表現(xiàn)的確令人失望,諸如「主唱和平宣傳和平的基督教教會對中國的戰(zhàn)亂國事諱莫如深,對貧富不均的社會也緘口不言,甚至教會自身亦在這種不均中過生活毫不感到不對,對非法無禮的貪官污吏和豪商巨賈,反有和諧,對強權(quán)爭霸的國際關(guān)系,也毫不介意。」10
而《天風》則公開宣揚「基督教是超脫時空限制的偉大信仰,也是革命運動的動力和酵母,現(xiàn)實向它挑戰(zhàn),它就勇敢地接受,而克盡它底戰(zhàn)勝惡魔的使命!11 明確主張,「我們應該過問政治,分析政治,批評政府,并站在為民主,為自由,為平等,為幸福的一面,向惡魔和惡魔的代言人進攻。不要忘記,耶穌的精神是戰(zhàn)斗的!12
其次,著重指出了基督教的性質(zhì)。從《天風》的一批代表性文章里,我們可以梳理出一條關(guān)于基督教性質(zhì)的線索。概而言之,基督教是革命的宗教,真理至上的宗教,人民的宗教。論者常常涉及到新與舊,前進與倒退,進步與反動,新生與腐朽等帶有強烈比照與明顯傾向的詞語,并指明基督教在二元對立中的絕對選擇與優(yōu)勢定位。
基督教是革命的宗教!负翢o疑義地,基督教是主張自由平等的,是主張徹底民主的,因此,它應當是進步的,革命的;
只有進步的,革命的基督教,能夠真正表現(xiàn)耶穌基督的精神。」革命在這里是棄舊迎新,破除黑暗擁抱光明,具有勇往直前敢于戰(zhàn)斗的精神。雖然「基督教不能也不應擬定新中國或新世界的方案,……但是它卻不能因為這樣就無視于舊時代的罪惡。違反正義人道的社會和國家,壓制人格的制度是阻礙上帝的旨意在歷史中的實現(xiàn)。教會應當毅然地負起先知的使命,發(fā)出上帝嚴正審判和慈愛救贖的聲音;
揭露時代的罪惡,宣示上帝的慈愛!菇虝3指锩耘c批判性的根本是保持先知的角色與使命,而非與哪一個時代或哪一種社會制度同流。13
基督教是真理至上的宗教。「今日的世界,正在一個劇烈的轉(zhuǎn)變中。舊的東西,將要毀滅,新的東西,已經(jīng)萌芽。在這新舊交替的時候,我們敢不敢抱著『真理至上』的精神,摒棄舊的東西,迎接新的東西?如果某一種已經(jīng)證實了的真理,國人認為是危險的,我們敢不敢公開地接受他,為他宣傳?如果某一種真理,是從一個我們所看不起的人,或者是從我們的敵人的口中說出來,我們會不會為著『面子』的緣故,而仍然把它拒絕?在一個變動的時代,接受某種真理,可能的就是等于站在新舊兩種對壘的力量中的某一方面,就等于有所偏袒,就等于參加了一個斗爭。中立是不可能的,但是中立的態(tài)度,就是『與世浮沉』,而不是『真理至上』。」14 以上所列的選擇破除了中立的可能性,具有鮮明的立場,我們可以推斷這種選擇的深意是一種選定,即哪種力量是新的,代表進步的,那就是基督教所應支持擁護的,換句話說,那也就是真理所在。
基督教是人民的宗教。人民群眾的概念已經(jīng)開始頻頻顯露,這得益于民主觀念的盛行一時。二戰(zhàn)后民族解放運動與民主潮流的涌現(xiàn)進一步凸顯了人民的力量。「戰(zhàn)后的世界已經(jīng)進入了『人民的世紀』,中國也已經(jīng)掛上了世界的民主列車!浇淌且粋人民的宗教,所以基層建設(shè)為基督教一個永恒的使命,直到人類在經(jīng)濟上,政治上及社會上達到真正平等的一日!15 1949年首期《天風》發(fā)表專論,強調(diào)教會屬于人民。「『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我們的古語包含一個不朽的真理,人民的聲音正是上帝要垂聽的聲音,人民的要求也正是上帝的旨意。」并進一步宣稱:「我們相信任何一個國家內(nèi)人民的勝利一定可以得到基督的祝福,反人民的力量要受他的咒詛。因為基督的道理是施行公理的,公理是屬于人民的,所以基督必然屬于人民。公理必然得勝,所以人民也不會失敗!16
按照普世宗教與革命宗教的標榜,基督教提倡階級平等與民族平等。邱道成更是將其擴展為全人類的宗教,發(fā)展出一種新的基督教史觀。豪邁地宣稱:「甚么是基督教的歷史路線呢?它是解放全人類,不分階級,性別,膚色,信仰,地域!它是促進全世界和平,使人類免受戰(zhàn)爭的恐怖與威脅!它是實現(xiàn)『天下一家』使全世界十六萬萬人民組織一個以愛為中心的大家庭!甚么又是耶穌的中心信仰與主張呢?它是實現(xiàn)全人類的博愛,自由,平等。它是促進科學的進步,提高全人類的經(jīng)濟生活。它是順應歷史的潮流,站在人類進步思想的最前線,促使民權(quán)時代的早日實現(xiàn)!17 這種闡述已經(jīng)使基督教完全超越了現(xiàn)實之爭,是具有濃厚理想色彩的「新史觀」,或許可以稱之為基督教共產(chǎn)主義。
有人批評《天風》是偏于共產(chǎn)黨,「帶有某種色彩的」。吳耀宗解答說:「討論政治問題,就不能不有所主張,有所批評,討論政治問題,就不能不對現(xiàn)狀表示不滿!故聦嵣系拇_是有所偏向的,吳的文章更為明顯。故此,他進一步表示:「我們不怕『偏』,我們應當『偏』。真理是『偏』的,真和假之間,沒有中立的地位,是和非之間,也沒有中立的地位!18
也正因為此,《天風》從「第三期以后,幾乎每一期都有一二篇文章被刪,或被扣呈重慶圖審會,將一期中預定的稿中弄得支離破碎,使編輯的人不能按照原定的計畫做。」19 自1947年10月25日的第九十三期起,原有的「時事述評」欄目取消,只保留了篇幅不大的「每周時事摘要」,大概也是因了這個緣故。原有的述評觀點鮮明,傾向性十分明顯,頗有些快意恩仇的味道,可能也惹了一些人的不快。由述評改為摘要后,只呈現(xiàn)事實,述而不評,多少也是一種對于現(xiàn)實的妥協(xié)。
第二是基督教與民主。民主運動的興起是基督徒對時局的一種響應。民主問題也是《天風》所關(guān)注的重點,論述較多,具體可以歸納為三個方面。首先,基督教與民主的關(guān)系;浇膛c民主是不能分開的。1949年擔任《天風》主編的林永俁認為,「反民主就是反基督教,因為基督教所支持的就是民主,所要打擊的就是反民主;浇袒镜闹鲝埵谴_定人的價值,民主思想所爭取的是保障人的自由。從基督教的立場來說,惟有人的價值的確定,人類才能得到自由。這理論與民主思想根本沒有沖突。」 20
民主化與基督教,在原則和觀點具有不少的共同點。時任圣約翰大學校長兼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董事涂羽卿,在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委員會戰(zhàn)后第一屆常會演講中強調(diào),「基督教的生活方式也就是民主化的生活方式;
基督教的品性也就是民主化的品性;
基督教的最高原則也就是民主精神的最高表現(xiàn)。我們甚至于可以說,基督教是能使民主生活方式基督化的!21
1949年1月29日,《天風》發(fā)表社論《談基督教與民主》,對于「基督教」與「民主」作了詳細的界定,澄清了一些錯誤的認識,繼而指出:「民主政治之背后,是民主的精神。就在這里,它與基督教的教義,發(fā)生關(guān)系。因為基督教尊重人的價值、人類平等、彼此相愛、與人類機會均等這些道理,和民主精神吻合。不過,民主政治除了這些,還有經(jīng)濟的問題,政治制度的問題及社會福利等實際的設(shè)施,都是屬于政治的范疇。」并指斥目前所見的民主只是政治野心家的資本,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假民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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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是推動民主的力量。吳耀宗認為,中國國內(nèi)的問題,「從一方面看,是國共兩黨之爭;
從另一方面看,是民主與反民主之爭!怪袊伯a(chǎn)黨的存在,成為中國的政治問題的癥結(jié),正如蘇聯(lián)在世界政治問題的地位一樣。他預言這一問題不但嚴重地影響了中國目前的政治生活,也將影響國家民族今后二三十年的生活!高@個問題是微妙復雜的!然而人民的要求卻是簡單的:誰能領(lǐng)導他們爭取真正的民主,誰就能得到他們忠誠的擁護。這是一個嚴重的政治問題,這個問題與基督教有密切的關(guān)系。」23
因為基督教是推動民主進程的重要力量。「基督教是一最現(xiàn)實的宗教,力主社會正義,對不合理的社會制度有它基本的主張,它決不允許腐敗的社會制度吞食了良好的社會;
它決不容讓強有力者欺凌柔和無告的人。」24
二戰(zhàn)后民族解放與人民民主運動在世界范圍內(nèi)廣泛傳播開來。民主在中國也成為知識分子競相追逐的對象。中國的民族解放與人民民主運動已經(jīng)成為世界潮流的一部分,形成不可阻擋之勢。「中國今后所趨,決不再是封建勢力的統(tǒng)治,也不再是帝國勢力的壓迫,而是真正民有民享和民治的新中國;浇桃浜线@民主新中國的建立!25
基督教首要的任務就是要培植中國民主的幼苗,使其迅速地成長,這也是基督教的本意!敢虼思偃魫簞萘λ輾,折損,阻撓,基督教必將積極地反對和棄絕,予以迎頭的打擊;酵揭埠椭袊娜嗣翊蟊娨黄穑瑘詻Q反對反民主的惡勢力,痛恨它,棄絕它!」26
因此,作為信仰基督的人,不僅要接受愛的福音,而且要做好與黑暗做斗爭的準備,堅持得勝的信念。「世界是前進的,中國已經(jīng)掛上了今日世界的民主列車。我們的信念是堅強的,我們一定勇往直前!」27
最后,民主的路線與目標。學者王季深認為,促進世界秩序的基礎(chǔ)即是民主,而基督教則是民主政治的根源。28 現(xiàn)在,「民主的潮流在今日的世界里已經(jīng)澎湃到極點,民主的中國也是時代和歷史所注定了的命運。」29
針對中華基督教青年會這一時期所討論的基層建設(shè),王季深進一步提出了一個具有革命性的基層運動綱領(lǐng)!钢腥A基督教青年會,在這個時期討論基層建設(shè),其最大前提,就是如何致力于構(gòu)成中國國家社會基層的廣大人民的解放運動。這是一個需要行動,甚至流血的革命運動!惯@個解放運動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要給人民爭取一個可以生活的環(huán)境,呼吁停戰(zhàn)。其次就是要節(jié)制資本平均地權(quán),實現(xiàn)經(jīng)濟民主,再者就是在政治民主與社會民主環(huán)境下,宣導人民的自由與義務。30 這一綱領(lǐng),就是通過土地革命和社會革命來達到人民在社會、政治及經(jīng)濟方面的平等,描繪了一幅民主社會新秩序的美好前景?墒菃螁我揽炕浇踢\動是無法實現(xiàn)的,當時沒有這樣的機會,以后也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的機會。
1949年4月9日,《天風》發(fā)表社論《論中國民主的路線》,指出:「今日中國的民主路線,我們想它是趨向于正確的路線上邁進。它一方面是要糾正過去許許多多傳統(tǒng)的錯誤,這錯誤,就是使民主整體改頭換面,成為名不副其實的民主,或是偷竊民主的美名,而實行一套虛偽和粉飾的民主。嚴格說來,這些就都不是民主!在新民主國家里必須要糾正的。它在另一方面是要創(chuàng)造今后真真實實民主的制度,這制度,就是讓個人自由能夠在集體自由的生活里發(fā)展,以大眾的意志為意志,以大眾的幸福為幸福!31 這樣的民主就是人民民主,也是中國共產(chǎn)黨所致力的新民主主義革命的目標所在。
第三是基督教與時局。時局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基督教深深卷入其中。綜合《天風》中關(guān)于時局的言論,大致可以描述為以下四個方面。
首先,對于時局的認識。1946年6月內(nèi)戰(zhàn)爆發(fā)后,8月的《天風》刊載了《中國基督徒對時局的宣言》。宣言呼吁國內(nèi)和平,要求保障人民的基本自由,并徹底改革目前政治。而現(xiàn)實是如此地糟糕,1947年1月的《天風》有如此地描述:「前年勝利以后,全國人民對于國家社會前途,都作光明的估計,抱著極大的希望。那里想得到一年以來,國內(nèi)各方面情形,仍然在播種著國家另一危機的種子。今日中國的情形,是貪污,無能,搶奪,欺詐,經(jīng)濟衰落,工商凋敝,秩序混亂,生活不安,精神萎靡,道德破產(chǎn),最可痛心的,到處還正在殘酷無情地進行著自殺的內(nèi)戰(zhàn)。」32
隨著1949年形勢的急劇轉(zhuǎn)變,中華基督教會全國總會向其所屬的二十一個大會發(fā)出通告,決定無論政局如何演變,總會依然在上海辦公,決不遷動!短祜L》對此發(fā)表社論:「對于目前政局的看法,已為大家公認為有不能不變的情勢;
這一變革,大家都望好處著想,因為我們有充分的信心,相信只要我們秉著這精神,可以克服困難,可以扭轉(zhuǎn)逆流!33 對于前途表示出較為樂觀的態(tài)度,并且呼吁基督徒起來參加這個大時代的轉(zhuǎn)變,推進人類解放的運動,積極參與到與罪惡斗爭的行列之中。
2月12日,《天風》發(fā)表《初春的蘄望》的社論,字里行間流露出極大的振奮和欣喜!笗r令在前面推移,我們應當覺悟這已非嚴冬的季節(jié),因為這時令已很清楚地對我們個人、社會、國家、以及全世界的將來有所啟示了!34 雖然文章沒有明確表露甚么信息,但是我們依然可以看出編者對于將要到來的新時代的信任與渴望。而在接下來的社論文章里則明確了這樣一種信念:「我們希望每一個基督徒在這民族解放的革命階段,要把我們所信仰的表現(xiàn)出來,學習耶穌所行的事,對新時代有所貢獻!35
其次,對于時局的態(tài)度。2月19日,《天風》發(fā)表社論《做新時代的人》,表示基督徒要與時代一同進步,一齊改變,表達了對于新時代的暢想與期待。并明確指出,將要到來的時代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道路;
基督徒要心存服務的觀念,使大眾過上優(yōu)裕平等的新生活,并要負起責任,消滅舊勢力的余毒,努力地促成新時代的成長。36
對于教會中繼續(xù)批評國共內(nèi)戰(zhàn),消極保持中立的態(tài)度,《天風》發(fā)表署名蕭賢的文章《識時務者為俊杰──論教會人士應認清時勢》,批駁了萬福林牧師的文章《新天新地的啟示》(刊登于《天風》總158號)。作者將萬氏作為當前教會的典型人物,將其言論作為教中正統(tǒng)派思想的代表,進行了嚴厲批判。作者明確判定國共之間的戰(zhàn)爭「是『官逼民反』的(革命)戰(zhàn)爭!是進步勢力與反動勢力的戰(zhàn)爭!是既得利益階級與被壓迫階級的戰(zhàn)爭!是勾結(jié)外帝封建統(tǒng)治者與反帝爭民主的戰(zhàn)爭!是光明與黑暗的戰(zhàn)爭!是正義與罪惡的戰(zhàn)爭!」并進而批判現(xiàn)實中的教會,雖然已經(jīng)認識到中國的政局已經(jīng)到了新陳代謝的時候,但是「有識者」太少,「有識有膽」者則更少,因此少有積極的作為。37
隨著戰(zhàn)爭形勢的日益明朗,《天風》編者在4月的時事述評中明確表示:「我們覺得中國今日的前途,無疑地是要全面解放,一方面肅清數(shù)千年來封建制度的束縛,一方面鏟除百余年來帝國主義者所加的桎梏。」38
上海解放前夕,《天風》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徹底明朗化,社論《完成歷史的任務》充滿信心地宣稱:「人類歷史是人類生活繼往開來的寫真,它是前進不止,跟我們每個人都有切身的關(guān)系。我們絕不能做反時代、反歷史的叛徒,硬要使歷史倒轉(zhuǎn)!因此,我們只有認清它,參加與負起責任,來完成歷史的任務。」39 這是一種進步的歷史觀,對于即將解放的上海與不久就要解放的中國,充滿了熱切的期待。
最后,對于時局的應對。面臨這樣的時代挑戰(zhàn),中國教會與信徒應當怎樣應對呢?第一條,要敢于接受新思想新文化。上海青年會宗教部干事鄭建業(yè)認為,教會受到了「新興理性主義,實際主義,和唯物主義」的威脅,但是基督教會應該認清形勢,不應依靠反動力量來打倒新生的力量,而應該組織起新生的力量,去打倒反動力量,無論教外教內(nèi),才能真正保全了永恒的生命。因此,「新危機不是『因為世界上產(chǎn)生了更新的文化,更進步的文化』,而是『教會能夠接受更新的文化,善用更新的文化來武裝自己呢?還是被更新的所淘汰?」40 文章提醒教會真正的危機在于自身,勸誡教會不要因循守舊,要隨著時代發(fā)展而不斷更新。
第二條,要求基督教獨立于資本主義之外!吨袊虝\》一文批評「一部分論客有意或無意的為維持現(xiàn)實不惜歪曲了教義,領(lǐng)導人走絕路。譬如說,有人利用基督教義,替自由競爭的資本主義制度辯護,硬把兩樣東西拉在一起,非要教基督教成為資本主義的命運的一只贖罪羊不可!」41 因而要求中國教會徹底地檢查自己的立場、政策和基礎(chǔ),將基督教與即將發(fā)生改革之時代的政治經(jīng)濟制度區(qū)分開來,以免為其所累。
第三條,重視勞工大眾!短祜L》刊登社論《免于匱乏之自由──寫在五一勞動節(jié)》,站在基督教的立場上表示,對于大多數(shù)同胞的饑餓和匱乏的問題不能保持沉默。
認為「『反饑餓』不是一個叛逆的口號,而是世界一切政治經(jīng)濟問題解決的樞紐!42 這是《天風》首次在1948年來慶祝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被稱為其改組后的新氣象。
全國基督教協(xié)進會工業(yè)委員會干事龔亨利十分重視勞動節(jié),他以全國基督教協(xié)進會工業(yè)委員會的名義致函各基督教會,呼吁全國教會將五月二日定為「勞動主日」,以示對于勞工階層的高度重視。43 同期刊登的《勞動節(jié)與解放運動》一文堅持基督教與社會運動不能脫節(jié)!富浇痰那巴緫敶蛟趧趧尤罕姷幕。今天,勞動階層已經(jīng)覺悟了過來,也已經(jīng)站了起來,他們開始用自己的力量去扭斷自己的鐐銬,打出一個自己的活路。這一種偉大的解放運動,無論如何,值得我們同情和援助。我們每一個基督徒的青年都應當深深地認識這一個運動的時代意義,同時推動這一種運動也應當看作是我們不能逃避的責任!44
1949年2月26日,《天風》發(fā)表社論《虛心檢討教會事工》,要求中國教會要時刻牢記怎樣在中國文化里發(fā)展的問題!高^去,我們應該承認對這問題有點忽略,以至基督教和中國社會,還是格格不相入。我們所取得的,也許是極少數(shù)的知識分子;
但是,還有許許多多的大眾呢?」45 時代轉(zhuǎn)變中農(nóng)民與勞工的地位迅速地上升,將要成為新時代與新社會的主體,人民大眾這一群體及其力量得到重視。教會雖然原來也有農(nóng)村與工人方面的事工,但顯然做的還很不夠,這也是社論中認為基督教與中國社會仍然格格不入的緣由。
3月5日繼續(xù)刊發(fā)社論《向勞工們學習》,指出:「封建制度的社會,勞力不能受重視!資本主義的社會,勞力更是被榨取。其實,他們都忘了『勞工神圣』的意義。我們要向勞工們學習,伸出我們的手來,向他們致敬!46
第四條,主動學習,投身時代。1948年10月16日,《天風》刊發(fā)《基督教會世界協(xié)會第一次大會宣言》,宣稱「我們要奉基督的名一同重新學習,對于有權(quán)勢的與平民,勇敢發(fā)言,要反抗恐怖、殘酷、與種族間的歧視,要與被棄者、被擄者、逃難者站在一道線上。我們要使各地教會作沒有喉舌的人的喉舌,并要使各地教會成為人人可歸的家庭。」47
1949年3月5日,《天風》發(fā)表社論《進與退之間》討論時局問題,進一步明確在這急劇轉(zhuǎn)變的時代里,基督教會也要被鞭策著改變!杆越袢瘴覀兩谶@變動的時地里,與其說『危機』,不如說『機會』,因為我們確認這變動的時代,是合乎歷史的、自然的法則,它給我們很多有意義的機會。」48 因此鼓勵基督徒抓住機會,參加到大時代的行列當中去。
4月2日再次刊發(fā)社論《教會須加強學習》。學習的內(nèi)容是英勇地參加到當前的時代中來,在新時代里努力開展服務人群的工作,來協(xié)助建立新中國。5月14日的社論《急莫能待的教會新事工》繼續(xù)強調(diào):「基督教教會在中國的文化里,是非常年輕的,它有無限的希望和責任,促進新的中國的建立。明白這責任感,我們要勤于學習,向人民學習,向大眾學習!49
此外,對于教會中的知識分子以及西教士問題也有涉及!短祜L》在3月19日曾發(fā)表社論《知識分子應有的覺悟》,要求知識分子有所覺悟,就是「要將傳統(tǒng)的舊思想束縛打破,投身于大時代的洪流里,認識清楚這是『勞力以生,勞力以存』的勞動時代。」50 傳教士問題一直是比較敏感的話題,吳耀宗即是因發(fā)表《基督教的時代悲劇》觸怒了傳教士而被迫離開的。然而1949年的《天風》不僅刊發(fā)了《中國教會所需要的西教士》一文,并于3月19日發(fā)表社論《時論的鞭策──勸我們的西同工》,在肯定了許多傳教士工作的同時,將輿論于傳教士的指責歸結(jié)為三點:種族歧視,脫離生活與不識時務。并指出,之所以出現(xiàn)這些問題,是因為西教士的生活、思想、政策及地位沒有隨著前進中國的革新而有所變動,已經(jīng)落后于中國今日的時代了。51
三
有評論認為,「縱觀當前基督教諸刊物,深感『天風』較諸其它基督教刊物,(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更能克盡對時代的使命。這一陣從天而降的風吹醒了多少給丑惡現(xiàn)實所迷惘的基督徒們。站在基督教的立場,它勇于面對黑暗,勇于自我檢討,警人醒世,恍若耶穌精神在二千年后的重生,在遍地烽火血染的山河上,它繼承了客沙馬尼園所遺留下的艱苦偉大的擔負!52
總體而言,1946年的《天風》整體內(nèi)容以時事政治為主,同時關(guān)注國內(nèi)與國際局勢,但論調(diào)平緩,很少有振聾發(fā)聵之聲,相比1945年與1947年都有所遜色。1948年的《天風》在天風社成立后基本維持1947年的風格,但自6月吳耀宗辭職后,《天風》比較沉悶,缺失了原有的批判性與戰(zhàn)斗性。1949年的《天風》開始有所改觀,敢于發(fā)出自己的聲音。至上海解放后,《天風》在某種意義上已經(jīng)成為人民的刊物了。
以吳耀宗為首的一批基督徒以《天風》為陣地,發(fā)表了一系列文章,在時代變革中,針砭時弊,從基督徒的立場表明了自己的政治主張。從基督教與政治,基督教與民主,基督教與時局等方面進行了闡述。雖然有些主張并不是很明確,具有一定的含糊性,但總體而言,是不斷趨于明朗堅定而有力的。他們在批評時政的同時,也積極反省教會自身的問題,堅持教會必須在政治中支持和促進社會正義與社會平等,并提出了許多改進的意見。他們迫切地追求一個自由、平等、民主的新時代,并且逐漸相信共產(chǎn)黨就是他們的希望所在。因此,他們開始支持共產(chǎn)黨作為進步力量所進行的戰(zhàn)爭,并且熱切地盼望新時代的到來,希望能參與其中。
1946年至1949年三年間,中國國內(nèi)的時局表現(xiàn)為國共之間的戰(zhàn)爭。經(jīng)歷八年艱苦卓絕的抗日戰(zhàn)爭,民生凋敝,生活困難。然而一年之后戰(zhàn)爭復始,中國教會的境地也日益困難。對于國共戰(zhàn)爭,教會內(nèi)部因為立場不同,產(chǎn)生了分歧,大致分為三類。其一,不少信徒支持國民黨政權(quán),因為國民黨是執(zhí)政黨,得到了美國的援助支持,并且蔣介石的個人信仰生活也為很多基督徒所認同。此外,蔣介石政府支持基督教的發(fā)展。例如中華全國基督教協(xié)進會召開重要會議時,蔣介石常常致函祝賀,深得人心。其二,有些信徒政治上傾向共產(chǎn)黨,神學立場比較激進,對政府采取批評指責的態(tài)度,認可共產(chǎn)黨解決中國問題的道路,積極歡迎新時代的到來。《天風》經(jīng)常登載他們的文章,是他們重要的言論陣地。其三,在這兩種信徒之間,還有一群中立的人士。他們沒有任何黨派色彩,采取超黨派的態(tài)度,不涉及黨派之爭。他們的神學立場也各不相同,包括保守派、自由派等等。在對待政治與宗教的關(guān)系上,又分為兩派。神學保守派主張政教分離,不談政治,不論政局,注重培靈、布道、奮興等教會福音工作。而較為開放的一派,則關(guān)注時局,從信仰角度發(fā)表意見,擔負社會良知和時代先知的責任。53
在這樣的情形中,激進基督徒的雖然人數(shù)不多,但是因其鮮明的政治主張與背離神學傳統(tǒng)的聲音,使得他們成為一種頗為引人注目的力量,在時代變革中逐漸得以壯大,走在中國教會的前列。
《天風》自創(chuàng)辦以來,雖然主編不斷易人,宗旨也發(fā)生一些變化,但是基本的主張沒有更改!短祜L》是開放的、自由的、富有批判精神的,在基督教期刊中獨樹一幟。雖然發(fā)行量一直不大,但影響所及,反響熱烈。《天風》能夠如此,大部分應歸功于吳耀宗。吳耀宗辭去主編職務后,《天風》的風格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大約有半年的時間表現(xiàn)是比較沉悶的,對于時代敏感問題少有提及。但從1946年到1949年整體來看,《天風》仍然是一個勇士的形象,不斷發(fā)出先知的聲音,在中國教會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這樣一個周刊,集聚了一批中國基督徒知識分子,他們中間有一些激進分子,借助《天風》這個自由開放的媒體,批評時政,高舉平等民主的旗幟,要求基督教參與社會革命,呼喚新時代新社會的到來。
這樣一批激進的基督徒的出現(xiàn),除個人因素外,變革的時代是其必不可少的成長環(huán)境。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后,各種思潮迭興,而最終在中國政治舞臺上得以施展拳腳的,不過是國民黨秉承的三民主義與共產(chǎn)黨實踐的馬克思主義。三十年代日本侵略的加劇,以及國民黨政權(quán)外交的怯懦與軍事上的失利使很多知識分子感到懷疑失望,并開始尋求新的救國救民的道路。而戰(zhàn)后國民黨不顧民意擅開戰(zhàn)端,政治獨裁,經(jīng)濟陷入危機,既不能滿足民眾尋求和平安穩(wěn)的需要,又壓制自由民主的要求,導致民主黨派與一大批知識分子開始選擇革命救國的道路,傾向共產(chǎn)黨。具有基督信仰背景的人士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是目標取向沒有什么差別。這樣一批激進基督徒的出現(xiàn),在中國教會內(nèi)部開始不過是星星之火,然而借助時局的演變漸有燎原之勢,最終引發(fā)了中國基督教三自革新運動,以至后來的三自愛國運動委員會的成立。
宗教與政治的關(guān)系一直以來都是教會內(nèi)外所關(guān)注的熱點問題。這方面的論述也是長篇累牘,不勝枚舉。但是這里所討論的卻是一個較為特殊的例子。當中國的基督徒面對國內(nèi)兩種力量爭戰(zhàn)的時候,他們面對的是一種選擇。這種選擇最后歸結(jié)為:是視而不見,是作壁上觀,還是參與其中?這三種行為向理論延伸即是:福音是否是革命的?激進基督徒的言語和行為是激進的,然而他們思想的出發(fā)點依然是信仰,雖然這種信仰已經(jīng)偏離了基督教的正統(tǒng)信仰根基。因此,他們一切的主張都是建立在「基督教是革命的宗教」這一理論之上。而革命在這里的含義是追求自由、平等與進步。拋棄和平的幻想后,按照二分法的邏輯,這個社會被分為兩種截然對立的力量,被表述為進步與腐朽,黑暗與光明,革命與反動。在當時混亂的中國,他們撥云見日,認定國民黨與共產(chǎn)黨所進行的斗爭就代表了這兩種力量的較量。因此,他們加入了摧毀舊時代創(chuàng)造新時代的斗爭之中,被視為「左派」或者「激進派」。我們暫且撇開1949年以后不談,單單就1946至1949年間中國的形勢來看,他們的選擇無疑是順應了時代發(fā)展的趨勢,代表了中國教會中的革新力量。這也是他們基于愛國愛教謀求教會生存與發(fā)展的主動選擇。
然而他們觀念并非一直地確定不移。套用他們對于基督教的定位,他們也是一群追尋自由、平等與進步的基督徒。隨著時局與形勢的變化,他們的認識也在不斷地改變,與國民黨漸行漸遠,距離共產(chǎn)黨越來越近。而對于共產(chǎn)黨及共產(chǎn)主義將要給中國基督教會帶來的巨大變化,他們顯然估計不足,也沒有甚么具體的應對理念與措施。他們將福音理解為建立人間天國,于此認定共產(chǎn)黨所要實現(xiàn)的目標與基督教的目標相一致,從而將基督教的福音政治化。他們的思想從神學上來考察,顯然受到政治神學54的影響,具有革命神學的許多特征。
需要說明的是吳耀宗等人并沒有形成一個集體或組織,只是通過《天風》將他們放在一起進行研究?傮w而言,他們的思想比較零散,更多的是針對時政而發(fā),并沒有在應對時勢中形成系統(tǒng)的神學思想。「教會沒有神學的基礎(chǔ),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立身的標準和方向,在現(xiàn)實的政治環(huán)境中不迷失自己是不可能的!55 因此,當他們在1949年后作為教會領(lǐng)袖領(lǐng)導教會前進的時候,所產(chǎn)生的后果以及對于中國教會的影響,至為嚴重與深遠,是有待進一步拓展研究的新課題。
注釋
1 1945年吳耀宗在成都創(chuàng)刊,1946年遷至上海。1946年2月至8月?。1953年,中國基督教成立三自愛國會,該刊成為全國三自愛國會的機關(guān)刊。沈德溶為主編。1964年改為半月刊、月刊、雙月刊。1965年?。1980年10月復刊,1985年雙月刊改為月刊。
2 吳耀宗:〈「天風」往哪里吹?〉,《天風》,總103期,1948年1月3日。
3 「編者的話」,《天風》,第7期,1945年5月
4 吳耀宗:〈基督教的使命〉,《天風》,第33期,1946年8月10日。
5 本刊同人:〈復刊一年〉,《天風》,第83期,1947年8月16日。
6 鄭新民:〈讀天風〉,《天風》,第46期,1946年11月9日。
7 謝扶雅:〈「天風」底作風〉,《天風》,第43期,1946年10月19日。
8 《協(xié)進》,第5卷8期,1946年11月16日。
9 吳耀宗:〈基督教與政治〉,《天風》,第59期,1947年2月15日。
10 張雪巖:〈基督徒青年應保持并發(fā)揮天真〉,《天風》,第91期,1947年10月11日。
11 本刊同人:〈復刊一年〉,《天風》,第83期,1947年8月16日。
12 王維明:〈基督徒與現(xiàn)實〉,《天風》,第89期,1947年9月27日
13 黃培永:〈明日的中國教會〉,《天風》,總126號,1948年6月19日。
14 吳耀宗:〈真理至上〉,《天風》,第20期,1945年10月22日。
15 王季深:〈信仰與行動的合一〉,《天風》,第92期,1947年10月18日
16 陳仁炳:〈教會屬于人民〉,《天風》,總153號,1949年1月1日。
17 邱道成:〈基督教新史觀(下)〉,《天風》,第82期,1947年8月9日。
18 吳耀宗:〈「天風」往哪里吹〉,《天風》,總103期,1948年1月3日。
19 編者:〈難言的隱痛〉,《天風》,第17期,1945年9月18日。
20 林永俁:〈基督教與民主〉,《天風》,第34期,1946年8月17日。
21 涂羽卿:〈現(xiàn)階段的中國與基督教青年會的使命〉,《天風》,第68期,1947年4月19日。
22 社論:〈談基督教與民主〉,《天風》,總157號,1949年1月29日。
23 吳耀宗:〈基督教與政治〉,《天風》,第59期,1947年2月15日。
24 林永俁:〈基督教與民主〉,《天風》,第34期,1946年8月17日。
25 同上。
26 同上。
27 王季深:〈耶穌基督是救主──祝第二屆世界基督徒青年大會〉,《天風》,第80期,1949年7月19日。
28 同上。
29 耿元學:〈基督教對于今日中國的意義與使命〉,《天風》,第54期,1947年1月5日。
30 王季深:〈基層建設(shè)與基督教運動〉,《天風》,第91期,1947年10月11日。
31 社論:〈論中國民主的路線〉,《天風》,總166號,1949年4月9日。
32 陸干臣:〈我們起來建造吧〉,《天風》,第55期,1947年1月11日。
33 社論:〈論中華基督教會的重要決策〉,《天風》,總156號,1949年1月222日。
34 社論:〈初春的蘄望〉,《天風》,總158號,1949年2月12日。
35 社論:〈歡迎龔斯德博士訪問遠東〉,《天風》,總158號,1949年2月12日。
36 社論:〈做新時代的人〉,《天風》,總159號,1949年2月19日。
37 蕭賢:〈識時務者為俊杰──論教會人士應認清時勢〉,《天風》,總161號,1949年3月5日。
38 編者:〈一周時事述評〉,《天風》,總167號,1949年4月16日。
39 社論:〈完成歷史的任務〉,《天風》,總172號,1949年5月21日。
40 鄭建業(yè):〈基督教的新危機〉,《天風》,第90期,1949年10月4日。
41 陳仁炳:〈中國教會之命運〉,《天風》,總111號,1948年3月6日。
42 社論:〈免于匱乏之自由──寫在五一勞動節(jié)〉,《天風》,總119號,1948年5月1日。
43 龔亨利:〈寫在勞動節(jié)〉,《天風》,總119號,1948年5月1日。
44 艾黎:〈勞動節(jié)與解放運動〉,《天風》,總119號,1948年5月1日。
45 社論:〈虛心檢討教會事工〉,《天風》,總160號,1949年2月26日。
46 社論:〈向勞工們學習〉,《天風》,總161號,1949年3月5日。
47 〈基督教會世界協(xié)會第一次大會宣言〉,《天風》,總142號,1948年10月16日。
48 社論:〈進與退之間〉,《天風》,總161號,1949年3月5日。
49 社論:〈急莫能耐的教會新事工〉,《天風》,總171號,1949年5月14日。
50 社論:〈知識分子應有的覺悟〉,《天風》,總163號,1949年3月19日。
51 社論:〈時論的鞭策──勸我們的西同工〉,《天風》,總163號,1949年3月19日。
52 向曙:〈中國基督徒對于當前現(xiàn)實應有的態(tài)度與主張〉,《天風》,第92期,1947年10月18日。
53 林榮洪:《中華神學五十年(1900~1949)》,中國神學研究院,1998,第450頁。
54 政治神學:一種強調(diào)基督教信仰的政治意義的神學觀點。這一概念最初出現(xiàn)于19世紀上半葉德國神學界有關(guān)信仰問題的爭論中,當初大多是作為貶義詞被使用。作為一種專門的神學思潮,它與德國天主教神學家麥茲(Johann Baptisp Metz)和新教神學家莫爾特曼的神學思想相關(guān)。后影響亞、非、拉美基督教界,產(chǎn)生諸如「解放神學」,「斗爭神學」等思潮。其觀點一般包括:拒斥傳統(tǒng)教義神學強調(diào)本宗派正統(tǒng)教義的傾向;
反對存在主義神學將信仰定義為個體抉擇的觀點;
強調(diào)「實踐」,通常以馬克思主義觀點解釋「實踐」,將其定義為對社會政治生活的參與和對現(xiàn)實社會秩序的改造。認為健康的神學應立足于實踐并以指導實踐為目標;
強調(diào)福音的「公共性」,即主張福音的本質(zhì)在于建立以正義為特征的新型人類社團,此系對現(xiàn)存社會結(jié)構(gòu)的挑戰(zhàn);
對現(xiàn)存社會體制及體制化教會持批判態(tài)度,拋棄「神學中立」的傳統(tǒng)立場而投身于改造社會,面向未來的「解放事業(yè)」;
視政治為將信念轉(zhuǎn)化為力量的中介。這些觀點常遭到保守的福音派人士批判。參見復旦大學基督教研究中心編《基督教神學辭典》電子版:http://www.bigyi.net/christdic/christmain.asp
55 張旭:《卡爾·巴特神學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第281頁。
王 翔 南京大學中華民國史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
《二十一世紀》(http://www.cuhk.edu.hk/ics/21c) 《二十一世紀》網(wǎng)絡(luò)版第六十一期 2007年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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