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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國棟:菲爾德及其《紐約民法典草案》——一個半世紀后再論法典編纂之是非(上)

發(fā)布時間:2020-06-17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摘要】 一個半世紀前,在普通法背景下的美國紐約州,菲爾德提出法典編纂計劃并于1862年制定了《紐約民法典草案》,該計劃遭到了以卡特為代表的學(xué)者強烈反對,雙方就是否要進行民法典編纂展開大戰(zhàn),并最終于1888年以該草案被紐約州議會否定而終結(jié)。該法典草案分為人、財產(chǎn)、債和一般規(guī)定四編,是用大陸法系的組織法律材料的方法整合普通法制度的一次嘗試,在法典的宏觀結(jié)構(gòu)和具體制度上都具有一些特色。雖然它最終在原產(chǎn)地遭到了失敗,但對美國其他一些州甚至是國外的法典編纂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F(xiàn)在,我們能夠?qū)υ摯畏ǖ渚幾胫欠亲龀鑫覀冋_的評價。

  【關(guān)鍵詞】菲爾德;
《紐約民法典草案》;
法典編纂

  

   一、《紐約民法典草案》的背景、制定及圍繞它進行的論戰(zhàn)

  

  《紐約民法典草案》是英語世界的一部民法典草案,它代表了英語區(qū)人民對法典編纂觀念的采納。這種采納具有悠久的歷史。

  由于普通法的體系性不夠, 在亨利八世在位期間(1509—1547) ,英國政府首次討論了制定一部民法典的問題。當時的紅衣主教雷吉納爾德·波爾( Reginald Pole,1500—1558) 批評英國法混亂和不確定,建議按優(yōu)士丁尼羅馬法法典的模式制定法典,亨利八世本人支持這一想法,但未付諸實際行動[1]。在愛德華六世(1547—1553) 統(tǒng)治時期的1549年,英國上議院在贊成法典編纂觀念的國王的支持下考慮過把所有的普通法和制定法都收集在一部法典中的想法,但此等考慮并未導(dǎo)致立法行動[2]。在伊麗莎白一世統(tǒng)治時期(1558—1603) ,弗朗西斯·培根的父親尼古拉·培根(時任掌璽大臣) 向女王建議把某個領(lǐng)域的全部法律匯集到一個制定法中,一旦這樣的制定法問世,所有競爭性的法律都要停止生效。最后,要把涵蓋某一領(lǐng)域的諸制定法匯集成一個法典[3]。這是一個把部門法法典與總法典結(jié)合起來的法典編纂建議,已達到相當高的專業(yè)水平,但可惜未引起實際的立法行動。詹姆斯一世(1603—1625) 是一位法典的崇拜者,他于1607年和1609年兩年的議會開幕式上都批評了法官造法以及普通法,建議把全部的法律規(guī)則都集中到一部作品中,以便把不成文的普通法轉(zhuǎn)化為丹麥式的成文法和制定法[4]。在詹姆斯一世在位期間,弗朗西斯·培根提出了分別對制定法和判例法進行法典編纂,把它們轉(zhuǎn)化為兩個法典的建議并得到了國王的接受。從1616年到1620年,建立了有關(guān)的委員會,上議院和下議院都考慮了法典編纂方案,但最終它由于國王與議會間的緊張關(guān)系流產(chǎn)[5]。此后,法學(xué)家馬修·黑爾(MatthewHale,1609— 1676)寫了《有關(guān)法律修正或改變的考察》,提出了與弗朗西斯·培根相似的法典編纂計劃[6],為此,先是在1653年,后是在1666年,設(shè)立了委員會考慮包括制定法典的改革,但此等計劃也最終流產(chǎn)[7]。反復(fù)流產(chǎn)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個職業(yè)的原因是英國律師已經(jīng)習(xí)慣了現(xiàn)在這套法律方法,一旦制定法典需要重新學(xué)習(xí),劃不來,因此他們堅決反對制定法典[8]。

  在上述先驅(qū)者之后,杰里米·邊沁(Jerem yBentham,1748—1832) 造了Codification 一詞并提出了系統(tǒng)的法典編纂理論。法典編纂一詞來自Codex, 本來是書寫用的蠟版的含義[9] ,后演化為“折子書”的含義,與“卷筒書”(Volume)形成對應(yīng),F(xiàn)在邊沁把該詞動詞化,用來表示一種把法律體系化的立法活動[10]。他的法典編纂視野不僅包括英國,而且包括世界。除了下文將要提及的他對美國聯(lián)邦和各州的法典編纂建議外,他還對俄國(建議為其制定刑法典) 、波蘭(建議為其制定憲法典) 、法國、葡萄牙、西班牙、希臘、特里波里、阿根廷、危地馬拉、印度和埃及的統(tǒng)治者提出過同樣的建議,因此被稱為“一切時代和一切人民中最大的法典迷”[11]。對于邊沁來說,這樣的法典編纂是針對當時的普通法的弊端的補救。這樣的弊端包括:第一,嚴重的不周延性。由于不面向未來,只面向過去立法,法律留下了大量的盲區(qū),填補這些盲區(qū)靠法官立法,而這樣的立法具有極大的任意性。邊沁對此辛辣地說:“你知道法官如何制定普通法嗎? 正像一個人為他的狗制定法律”[12];
第二,缺乏普遍性。由于法官立法只針對具體的案件,因此制定出來的規(guī)則具有個案性,很少具有普遍性;
第三,混亂性。用穆勒的話來說,邊沁時代的英國法充滿混亂:“在該體系中,與英國的習(xí)慣歷史分離,不動產(chǎn)與動產(chǎn),法律與衡平法,重罪,王權(quán)侵害罪,瀆職,不軌行為,都成了毫無意義的詞句……每一種荒謬,每一種不法賺錢手段,都被發(fā)現(xiàn)有其原因”[13];
第四,難以接近性。與“第三”相聯(lián)系,除非受過極為專門的訓(xùn)練,一般的百姓面對這樣的英國普通法只能是睜眼瞎,很難掌握之并用來維護自己的權(quán)利。而邊沁的理想是:“掌握法典的知識便無需教授的指導(dǎo),一個父親可以在不接受任何幫助的情況下教育他的孩子學(xué)習(xí)法典”[14]。既然法典是矯正普通法的上述弊端的手段,它就必須符合以下標準:第一,它必須是完整的,以至于無需用注釋和判例的形式補充。第二,在敘述其包含的法則時,必須使每句話都達到最大可能的普遍性。第三,這些法則須以嚴格的邏輯順序表達出來。第四,在敘述其包含的法則時,必須使用一致的術(shù)語,給這個作品中可能提到的每件事物以惟一的具有準確界定的術(shù)語[15]。用1888年5月22日的《紐約時報》的話來說最簡單“:
我們可以把編法典的論據(jù)縮減為四個字‘公布法律’”[16]。這些法典編纂的原則成為后來的包括大陸法系的法典編纂者遵循的準繩,由此使第二次法典編纂運動的成果不同于優(yōu)士丁尼的第一次法典編纂運動的成果[17]。

  在邊沁之后,英國有約翰·奧斯丁(John Austin,1790—1859) 作為法典編纂的支持者。他關(guān)注薩維尼—蒂堡論戰(zhàn)并支持蒂堡的觀點。他的法典編纂意味著整理既有的法律,不像邊沁的同一觀念意味著創(chuàng)造或變革法律[18]。在英國,還有許多法學(xué)家贊成法典編纂。他們有弗雷德里克·波洛克( Frederick Pollock) 、荷蘭德( T.E.Holland ) 、謝爾頓·阿莫斯(SheldonAmos) 、詹姆斯·費茲詹姆斯·斯蒂芬(James Fitz james Stephen, 他在英屬印度負責過法典編纂,回到英國后起草英國刑法典) 、弗雷德里克·威廉·梅特蘭(Frederic William Maitland ) 、約翰·羅米利(John Romilly) 、麥考雷(T.B.Macaulay) 、亨利·梅因(Henry Maine ) 、麥肯齊·卡爾姆斯(Mackenzie Chalmers ) 、亨利·布勞罕姆(Henry Brougham) 、詹姆斯·漢弗萊(James Humphrey, 他提出了英國的財產(chǎn)法典的草案[19]) 、安東尼·哈蒙德(AnthonyHammond) 、西德茅斯勛爵(LordSidmouth ) 、斯坦侯普子爵(Earl Stanhope) 等等[20]。

  盡管在殖民地時期的1647年,羅德島就制定出了自己的民刑法典(Code of Civil and Criminal )[21],但美國的法典法思想主要與邊沁有關(guān),因為他首先希望在美國采取法典編纂行動。為此,他于1811年給詹姆斯·麥迪遜(James Madison) 總統(tǒng)寫信志愿為美國編纂法典。但次年爆發(fā)了美英戰(zhàn)爭,英軍焚毀了華盛頓,導(dǎo)致麥迪遜總統(tǒng)沒有及時回信。此時邊沁發(fā)現(xiàn)美國是個聯(lián)邦制國家,立法權(quán)主要在州一級而非聯(lián)邦一級,于是給各州的州長寫信提出同樣的法典編纂建議,但只有新罕普什爾州的州長威廉·普納姆(William Plumer) 表示有這方面的興趣,但該州的議會又無此等興趣。盡管無人接受邊沁的建議,但他成功地在美國營造了一個有利于法典編纂的氛圍[22]。美國著名法學(xué)家約瑟夫·斯托里(Joseph Story) 在1821年對蘇弗爾克( Suffolk) 的律師們發(fā)表了一場演講,主張首先把法的原則寫在一個文本上,然后把它們組織成一部總法典[23]。1823年,威廉·薩姆普森(William Sampson) 在紐約歷史協(xié)會發(fā)表了紀念周年演講,其中他指出了最近歷史上成功的法典編纂。援引英國權(quán)威培根和黑爾贊成法典編纂的觀點,預(yù)先反對了民法典專屬于民法法系的觀念。該演講引發(fā)了關(guān)于法典編纂的熱烈爭論[24]。蒙大拿州最高法院法官德求斯·S. 韋德(Decius S.Wade,1871年— 1887年在任) 也主張以法典編纂矯正普通法的弊端,為此寫了《法典編纂之必要》的著作[25]。理論轉(zhuǎn)化為行動,1821年,南卡羅來那州州長托馬斯·本內(nèi)特(Thomas Bennett ) 請求議會按照《法國民法典》的模式對包括普通法的州法做一個總修訂,但這一動議由于政治原因并未以編成法典告終[26]。

  1836年,馬薩諸塞州州長愛德華·埃弗雷特( Edward Everett ) 請求州議會把普通法編成法典,下院積極回應(yīng)這一動議,指定了由著名法學(xué)家約翰·斯托里(John Story) 領(lǐng)導(dǎo)的專門委員會。斯托里為馬薩諸塞州寫了《普通法的法典編纂》一文,提出了編纂而非廢除普通法的觀點。主張把馬薩諸塞州的比較成熟的民法、商法、犯罪與懲罰法法典化。委員會最終于1841年制定出了刑法典,但于1844年被拒絕[27]。1858年,喬治亞州議會任命了一個法典委員會編纂本州的普通法、憲法、制定法、最高法院的判決以及到目前為止在本州生效的英國制定法。委員會的工作成果是一部4700 多條的總法典。第一部分是州的政治和公共機構(gòu),相當于憲法和行政法;
第二部分是民法典;
第三部分是訴訟法典;
第四部分是刑法典和刑事訴訟法典。它于1860年在議會通過,1861年生效[28]?梢哉f,喬治亞州的法典編纂為紐約州的類似活動提供了最近的范本。

  現(xiàn)在的法典編纂機會輪到了紐約,它是美國的領(lǐng)導(dǎo)性州,在這個地方產(chǎn)生了《紐約民法典草案》。偉大的使命要偉大的人物承擔, 戴維·達德利·菲爾德( David Dudley Field,1805—1880) 就作為這樣的角色出現(xiàn)了。他于1805年2月13日出生于康涅迪克州的哈達姆( Haddam) 的一個成功的家庭,其那個時代的所有的家庭成員都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其祖父蒂莫西·菲爾德( Timothy Field ) 上尉確定了美國獨立戰(zhàn)爭中的戰(zhàn)斗標準;
菲爾德的父親戴維·達德利·菲爾德(David Dudley Field,1805— 1880) 博士在當時的耶魯學(xué)院(后來成為耶魯大學(xué)) 受教過,后來成為牧師和歷史學(xué)家,取得了著名的威廉學(xué)院的博士學(xué)位。菲爾德是四個男孩中的老大,其三個兄弟也對所處的時代產(chǎn)生了影響,尤其是其中的斯蒂芬·費茲詹姆斯·菲爾德( Stephen Fitz james Field ) 在其大哥的律師事務(wù)所做法律學(xué)徒,后來做了美國最高法院法官[29]。其另一個兄弟塞魯斯(Cyrus West Field) 鋪設(shè)了第一條橫貫大西洋的電纜[30],后來成為金融家、商人。1877年,他用從越洋電纜事業(yè)中賺得的巨資投到紐約的高架鐵路系統(tǒng)[31],為了這一行為后來為其大哥的民法典通過帶來了麻煩;
最后一個兄弟亨利·馬丁·菲爾德( HenryMart ynField ) 是牧師和作家,后來為其大哥寫了傳記[32]。戴維·菲爾德像其父親一樣求學(xué)于威廉學(xué)院,其間對幾何學(xué)表現(xiàn)出強烈的興趣,但沒有畢業(yè)就退學(xué)了,據(jù)說是因為過于調(diào)皮。似乎所有的非凡人物都有少年調(diào)皮的經(jīng)歷。他終其一生的性格是“剛強”( Rigidity) 、“一根筋”( Single minded) ,這是既成其事,又敗其事的性格[33]。還有后世作家說他“自大”(Vanity)[34] ,“好爭論”(Contentious)[35],那就是完全壞事的性格特征了。幾乎他的每個傳記作家都把他描寫為“有爭議的法學(xué)家”。

  菲爾德從1825年開始在紐約市附近的阿爾巴尼的一家律師事務(wù)所學(xué)習(xí)法律——當時的美國沒有法學(xué)院,法律的學(xué)習(xí)在律師事務(wù)所采取師傅帶徒弟的方式進行——3年后他取得執(zhí)業(yè)律師資格并很快成為紐約市的名律師,負責過一些在美國最高法院審理的憲法案件。(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在19世紀60— 70年代,他的年收入是75000美元,是當時美國最富的律師之一[36]。當然, 與富有的寡婦結(jié)婚也增加了他的財產(chǎn)[37]。75000美元的年收入在一個半世紀后的當代美國也是一個好收入,在一個半世紀前的美國更是一筆巨款。1867年,也就是在菲爾德拿這個年收入的時期,美國以720 萬美元的價格就買下了整個的相當于美國20% 領(lǐng)土的阿拉斯加[38]。換言之,這么多美國土地的價值不過相當于菲爾德96年的收入。再做一個比較,到1975年,,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的年薪才接近菲爾德百年前的年薪:62500美元[39]。無怪乎菲爾德被其政敵列為富豪階級。

  在政治上,菲爾德是一個民主黨人,當他的黨主張在德克薩斯州采用奴隸制時,他轉(zhuǎn)而支持共和黨,該黨的阿伯拉罕·林肯被指定為1860年總統(tǒng)選舉的候選人,菲爾德起了重要作用[40]。可能是作為回報,林肯當總統(tǒng)后任命菲爾德的兄弟斯蒂芬·菲爾德為美國最高法院法官[41]。在內(nèi)戰(zhàn)以南方戰(zhàn)敗告終后,菲爾德又為南方人的權(quán)利鼓與呼。1877年,他成為國會議員延續(xù)被選為紐約市長的斯密斯·艾黎(SmithEly) 的未完任期[42],從而到達了他的政治生涯的。

  作為一個具有一定理想主義的人,菲爾德在1872年起草了一部《國際法典大綱》,他做這一工作出于增進人類團結(jié)、減少戰(zhàn)爭危害的善良愿望[43]。美國人總是提出這樣的人類大同計劃,不妨把菲爾德的制定一部國際法典的計劃看作在他之后的威爾遜總統(tǒng)建立國聯(lián)的計劃的前身[44]。這一《國際法典大綱》是一部所有帶“國際”前綴的法律的集成,包括國際公法、國際私法、海商法、國際商法、國際民事訴訟法。就國際私法領(lǐng)域而言,不僅包括沖突規(guī)范,而且包括統(tǒng)一實體法規(guī)范,例如關(guān)于鐵路、電報、郵政服務(wù)、專利、商標、版權(quán)、貨幣、度量衡、經(jīng)度和時間、海上標志的規(guī)定。第二版還增加了關(guān)于國際匯票的規(guī)定。它旨在結(jié)束國際法規(guī)則因國家之不同而不同的狀況[45]。其基本結(jié)構(gòu)如下:第一編為和平;
第一分編為國際公法;
第二分編為國際私法;
第二編為戰(zhàn)爭。第三分編為交戰(zhàn)方;
第四分編,盟國;
第五分編,中立;
最后是定義和一般條款,是一個“倒總則”。全法典凡1008條[46]。據(jù)說這一“大綱”被英國接受。菲爾德后來成為國際法改革與法典編纂國際協(xié)會的主席。毫無疑問,上述“大綱”塑造了菲爾德的良好形象。

  然而,正如一枚硬幣有兩面。菲爾德也有一些不足為人道的地方。他在1869年曾成功地為臭名昭著的投機家詹姆斯·費斯克(JamesFisk ) 和投機家杰伊·庫德(Jay Could) 辯護,后兩者被指控操縱艾里爾(Erie) 鐵路系統(tǒng)牟取不法利潤,他們的案件受到全國注意。菲爾德因為他們辯護受到為個人收入運用自己的法律知識的批評,有些律師甚至威脅要對他提起懲罰性訴訟。由此成立了紐約市律師協(xié)會,這是全美的第一個這樣的組織。該組織尋求提高律師的職業(yè)行為標準,因為該協(xié)會的發(fā)起者認為菲爾德已貶低這一職業(yè)[47]?磥,菲爾德的高收入要以弄臟自己的手為代價,但這種收入保證了他能承擔無酬的法典編纂委員會委員的工作[48]。爾后,他又為臭名昭著的“老板”威廉·馬希·托維得(William Marcy Tweed ) 辯護,這個被告被指控貪污了600萬美元公款[49]。接手這一案子的道德風(fēng)險是如此之大,菲爾德不得不征詢其兒子、兩個弟弟對此的意見。其兒子也是律師,充當爸爸的合伙人,表示了反對。斯蒂芬弟弟認為可以做這個案子,塞魯斯弟弟認為不可[50]。正是在此案中,菲爾德與他的未來的法典論戰(zhàn)對手卡特(James Coolidge Carter,1827— 1905) 相遇,后者是代表紐約市政府的特別法律顧問之一,而菲爾德則是托維得的民事和刑事訴訟代理人。在訴訟中,卡特指責菲爾德“運用一切伎倆阻礙審判的推進并產(chǎn)生錯誤的結(jié)果”[51]。兩人因此交惡,作為報復(fù)(這至少是卡特的行為動機之一) ,卡特最終使菲爾德主持的最重要的法典——民法典,在紐約州流產(chǎn)。菲爾德的法典編纂熱情似乎與他與歐洲大陸的密切聯(lián)系相關(guān)。1836年,菲爾德的妻子亡故,為了緩和喪妻之痛,他到歐洲大陸游歷了14 個月,以后在他的有生之年,他有59 次歐洲之行,在現(xiàn)在的噴氣機時代,這樣的洲際旅行頻率也是非常高的。從他的文集來看,他參加過關(guān)于國際法典的日內(nèi)瓦會議(1874年) 、海牙會議(1875年) 、法蘭克福會議(1878年) 。1873年11月27日,他在羅馬的一個宴會上發(fā)表過意大利文的演說[52]。他是英國社會科學(xué)協(xié)會的通訊會員[53]) ,考察了英國、法國和其他國家的法院、訴訟程序和法典;氐矫绹螅桶l(fā)表一些文章和小冊子鼓吹法律改革,在數(shù)年內(nèi)因周圍人的漠不關(guān)心泄氣。1846年,他發(fā)表了《司法制度的重構(gòu)》的小冊子,它成功地勸說紐約州是年的憲法會議采取了有利于法典編纂的立場。1847年,他被紐約州任命為訴訟法修改委員會的負責人。該委員會于1850年起草出了《紐約州民事訴訟法典》(1885條) ,其中的四分之一內(nèi)容后來被紐約州制定為法律[54];
次年起草出了《刑事訴訟法典》(1054條) ,但未被紐約州制定為法律。但菲爾德最重要的工作對象是民法典。1847年4月8日的紐約州憲法就要求指定一個委員會起草實體法,該委員會由洛伊本·瓦爾沃斯(Reuben H.Walworth ) 、阿爾瓦·沃頓(Alvah Worden ) 和約翰·庫里(John A.Coolier ) 構(gòu)成,他們對把普通法編成法典沒有信心,于是,1847年5月13日,瓦爾沃斯辭職,安東尼·羅伯遜(Anthony L.Robertson ) 接替他的位置;
1848年1月, 庫里辭職, 塞斯·霍雷( SethC.Hawley) 接任。1849年4月1日,通過了一個新的法律,指定沃頓、霍雷以及約翰·斯賓塞(John C.S pencer) 為法典委員會的委員。1851年,斯賓塞辭職,委員會本身被1850年4月10日的法律取消[55]。1857年,經(jīng)過菲爾德的努力,紐約州任命了由他本人掛帥的全部州法簡化與系統(tǒng)化委員會,其成員除了菲爾德本人外,還有威廉·克迪斯·諾依斯(William Curt is Noyes, 他在法典編纂完工前死亡[56]) 和亞歷山大·W. 布拉德弗德(Alexander W.Bradford ) 。該委員會在8年的時間內(nèi)先后為紐約州起草了政治法典(1860年,1126條) 、民法典(1862年) 、刑法典(1864年,1071條) 。菲爾德本人對前兩部法典負責,諾依斯承擔刑法典的編纂[57]。

  1862年完成的民法典凡1642條[58],分為四編。第一編是人;
第二編是財產(chǎn);
第三編是債;
第四編是一般規(guī)定。按照委員會取得的授權(quán),全部民法典條文都是對存在于紐約州普通法的整理,并稍有增刪,不是對普通法的根本改造。菲爾德委員會起草的諸法典只有刑法典于1881年——在它起草出來17年后——被紐約州采用[59]。《政治法典》得到了部分采用[60]。民法典則遭到了夭折的命運。

  它于1862年草成并出版,但在3年后才被提交州議會,這顯然是由于內(nèi)戰(zhàn)(1861— 1865) 的耽誤。戰(zhàn)后,紐約州政府像聯(lián)邦政府和其他州的政府一樣,有許多緊迫的事情要做。此時,經(jīng)過內(nèi)戰(zhàn)的洗禮,美國人的意識形態(tài)發(fā)生了變化,19世紀初期有的仇英并親法的態(tài)度消失了,對德國學(xué)術(shù),尤其是對薩維尼學(xué)說的興趣日益增長。發(fā)生了對普通法價值的重估。這兩個東西都是反對法典編纂的。而且,體系書既是法典的前身,在一個承認學(xué)說的法源地位的國家它又可以取代法律達到使既有法律有序化的目的[61]。那些主張法典編纂的戰(zhàn)前的法學(xué)家現(xiàn)在已把想法變成行動,詹姆斯·肯特做了布萊克斯通在英國做過的,寫了《美國法律評注》;
斯托里則寫了經(jīng)典的《沖突法評注》、《美國憲法評注》、《代理法評注》、《財物委托法評注》、《期票法評注》等,它們對消除普通法的遭到批評的弊端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從而使法典編纂的需要變得緩和。最后,紐約州通過法典的程序復(fù)雜,議會要逐條討論,為此要召開特別的議會會議,這也使議會對通過一部大型的法典充滿猶豫[62]。到1870年,紐約州議會似乎已放棄了它自身委托起草的幾個法典草案,因為它拋開它們修訂本州的制定法[63]。這促使菲爾德加力進行其游說活動,1873年,他在議會做這種性質(zhì)的演講,威脅說紐約州自己命令起草的法典被西部州采用后,有“返銷”紐約州的可能[64]。這種游說的效力盡管來得遲緩,但畢竟來了。

  1881年,菲爾德的刑法典得到紐約州議會的通過。在1882年之前,其民法典在下院通過四次,在上下兩院同時通過兩次。通過的過程頗有戲劇性。1876年,紐約州議會組織了一個由資深律師蒙哥馬利·斯魯普(Montgomery Throop) 掛帥的委員會大幅修訂菲爾德的民事訴訟法草案,完成了第一部分并獲得了議會通過。正在從事的第二部分遭到了菲爾德的反對,為了消除此等反對,斯魯普與菲爾德做了一筆交易:后者放棄反對修改民事訴訟法,前者保證民法典在議會獲得通過。于是,民法典在一天的兩個小時內(nèi)獲得了通過[65],但均遭州長路求斯·羅賓森(Lucius Robinson,1880— 1886) 否決,因為他不敢承擔把他們的名字與改變了法律實質(zhì)的改革聯(lián)系在一起的責任。當新的支持力量聚集起來并且新州長戴維·希爾(David B.Hill ) 也支持該法典時,人們建議于1884年再審議一次。1882年,專門為了對付菲爾德的職業(yè)操守失檢行為而成立的紐約市律師協(xié)會設(shè)立了一個敦促拒絕提議中的民法典特別委員會反對這部民法典。該協(xié)會請求菲爾德的老對手、共和黨人卡特出戰(zhàn)菲爾德[66]。

  卡特亦非等閑人物,他于1824年10月14日出生于馬薩諸塞州的蘭開斯特的一個貧困家庭,1850年畢業(yè)于哈佛大學(xué),1853年再從同校的法學(xué)院畢業(yè)[67]。在那里,他通過學(xué)習(xí)路德·庫欣(Luther Cushing,薩維尼的弟子) 的羅馬法研究導(dǎo)論課程中知曉了薩維尼的歷史法學(xué)理論[68]。他后來擔任過美國律師協(xié)會主席、紐約州律師協(xié)會主席、紐約市律師協(xié)會主席[69]。從1846年開始,他就反對菲爾德的民事訴訟法典。1883年,他發(fā)表了一篇題為《我們的普通法的法典編纂》(1884年) 的挑釁性文章反對制定民法典。菲爾德寫了《把我們的普通法編成法典:對長篇大論的簡短回應(yīng)》的文章應(yīng)戰(zhàn)。由此爆發(fā)了《紐約民法典》論戰(zhàn)(其時,《紐約民法典草案》已在加利福尼亞州和達科達州采用) 。雙方各有大將出戰(zhàn),喬治亞州的亞歷山大·羅頓(Alexander R.Law ton) 和路易斯安那州的約翰·亨利·威格莫(John Henry Wigmore) 就站在菲爾德方面。前者基于喬治亞州二十多年來把普通法編成法典的經(jīng)驗對法典的價值做出了積極的評價;
后者利用路易斯安那州的法典編纂經(jīng)驗做了同樣的論證[70]。另外,著名律師羅伯特·拉德婁·缶勒( Robert Ludlow Fowler ) 于1884年寫了《紐約州的法典編纂》支持菲爾德[71]。菲爾德方面還有些人匿名參戰(zhàn),這出于他們作為律師不能得罪卡特掌控的紐約市、紐約州律師協(xié)會的關(guān)系[72]。

  紐約商會(New York Chamber of Commerce ) 也站在菲爾德方面,成立了一個特別委員會支持菲爾德的計劃[73]!栋柊湍岱呻s志》(Albany Law Journal ) 也站在菲爾德方面。那些在論戰(zhàn)前或論戰(zhàn)中采用了《菲爾德法典》的州及相應(yīng)的人物則以一種更有力的方式支持菲爾德?ㄌ胤矫鎱(zhàn)的有喬治·亞當斯( George H.Adams,1851— 1911, 新罕普什爾州眾議院) 、布利克爾·密勒(Bleecker Miller,1805— 1877, 紐約州議會議員) 、喬治·里弗斯( George L.Rives, 紐約政治家) 等。從這些參戰(zhàn)人物的籍貫來看,論戰(zhàn)并非紐約性的,而是全國性的!锻磬]報》( EveningPost ) 以及《民族》(Nation) 雜志則站在卡特的方面,前者頻頻發(fā)表社論攻擊菲爾德的計劃,后者則是發(fā)表卡特的《我們的普通法的法典編纂》媒體[74]。(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卡特反對法典編纂的理由從擊破支持這種編纂的理由著手:在法典編纂者看來,法典是對法官立法的弊端的補救。而卡特認為,法官并非立法,而是“在社會的正義標準中,或在此等標準所由來的習(xí)慣或習(xí)俗中找到其判決的理由”[75]。這樣,法官立法只是表象,實質(zhì)是不確定的人民在日常的互動中立法,法律的本質(zhì)因而是習(xí)慣法。而制定法常常與這種習(xí)慣法沖突,它們因此變得無用。不愧為當時的名律師,卡特的這一論據(jù)角度極刁,首先,它極大地破毀了反對普通法者的重要理由——支持法典編纂者經(jīng)常說未經(jīng)選舉產(chǎn)生的法官制定法律不符合民主制[76],卡特在這里說作為習(xí)慣法的普通法實際上是人民為自己直接立法,比經(jīng)過代議制民主程序制定的制定法還要民主呢! 其次,通過運用這一論據(jù),卡特避免使用菲爾德自進行法典編纂活動以來就經(jīng)常批駁的反對法典編纂的三大理由:無預(yù)見未來性、不靈活、不確定[77],找一個菲爾德不熟悉的角度開刀。確實,在菲爾德的《把我們的普通法編成法典:對長篇大論的簡短回應(yīng)》一文中,找不到一點對這一理由的正面回應(yīng)[78]。學(xué)徒出身的菲爾德顯然不大了解哈佛出身的卡特觀點的來龍去脈從而有效地實施批駁。

  卡特攻擊菲爾德的這一暗器來自大西洋彼岸的薩維尼。薩維尼在與蒂堡關(guān)于是否要馬上制定《德國民法典》的論戰(zhàn)中提出了歷史法學(xué)派的基本觀點:其一,法律如同語言一樣,是人民的共同意識的表現(xiàn),法律因而本質(zhì)上是習(xí)慣;
其二,與這種共同意識一起,法律在“內(nèi)部的、默默地操作著的權(quán)力”的驅(qū)策下,有機地隨時間推移而生長,因而法律是一種受制于經(jīng)常的變化的進化現(xiàn)象,只能在它的歷史范圍內(nèi)才能被正確理解[79]。顯然,薩維尼的第二個論點是卡特反對菲爾德法典的主要論點的來源。不過,他與薩維尼并不完全相同。后者只是主張德國當時制定民法典的條件不成熟,在將來的適當時機,這樣的法典還是要制定的[80],而卡特永久地反對制定法典,因為他認為法典是無用的,它像一個小的容器,裝不下實際生活中的法律的龐大內(nèi)容,而且它把原則與事實剝離開來,從而使法律失去了活力[81]。

  除了理論上的反對論據(jù)外,菲爾德的論敵們還提出了政治性的和技術(shù)性的論據(jù)。首先是法典編纂是否損害經(jīng)濟自由問題。立法是立法權(quán)干預(yù)社會生活的最痛快方式,法典編纂是立法的超級形式。而卡特歷來反對立法權(quán)對社會生活的過度干預(yù),以維護經(jīng)濟自由,堅持自由放任主義[82]。

  在他后來的律師生涯中,在美國最高法院于Inre Dupre,143U.S.110,12S.Ct.374,36L.Ed.93 (1891) 一案中反對國會具有把通過郵件發(fā)布彩票的行為定為犯罪的權(quán)力;
幾年后,還是在這個美國的這個最高司法機構(gòu),卡特又在Smythv.Ames,169U.S.466,18S.Ct.418,42L.Ed.819 (1898) 一案中否認內(nèi)布拉斯加州政府具有強制鐵路公司壓低運費以改善該州的農(nóng)民的經(jīng)濟狀況的權(quán)力[83]。

  從這個角度看,贊成法典編纂者為國家干預(yù)主義者,反對法典編纂者為經(jīng)濟自由主義者。其次是法典編纂是否被其主張者當作謀求自己或自己所屬階級利益的問題。從論戰(zhàn)雙方主將的出身來看,菲爾德出身貴重,長成豪富;
而卡特出身貧寒,兩者盡管后來都屬于收入較好的律師階層,但服務(wù)于不同的利益集團。前文已述,菲爾德多次為侵害公共利益的客戶服務(wù),幫助他們逃脫法律的懲罰;
而卡特的服務(wù)對象主要是政府機構(gòu),他為紐約市政府服務(wù)改善市政系統(tǒng)[84],他為紐約州服務(wù)幫助控告腐敗分子托維得。如前所述,紐約市律師協(xié)會是專門為了解決菲爾德的律師職業(yè)道德問題而建立的,卡特則擔任了該協(xié)會五個任期的主席,這一對比足以證明這兩個紐約市當時的名律師不同的工作方式和工作風(fēng)紀。因此,在論戰(zhàn)中反對者質(zhì)疑菲爾德法典背后的階級利益考慮并非奇怪,紐約市律師協(xié)會暗示它是富豪集團的一個陰謀也很自然。喬治·亞當斯批評它允許任何自然人或法人設(shè)立信托,成為信托的受托人;
布利克爾·密勒批評它允許為任何目的設(shè)立法人,而對此等法人的管理人員對公眾和股東的權(quán)力和義務(wù)沒有界定;
喬治·里弗斯則批評它解脫大鐵路公司對鐵路沿線土地所有人、受害乘客、雇員和路人的責任[85]。不獨此也,他還批評菲爾德民法典有利于高架鐵路。而菲爾德的訴訟客戶杰伊·庫德恰恰在1881年通過一系列在道德上成問題的操作取得了對曼哈頓的高架鐵路的控制。而戴維·菲爾德的越洋電纜發(fā)明人兄弟塞魯斯·菲爾德取得了對另一條高架鐵路線的控制[86]。經(jīng)過這樣的指控,菲爾德編纂民法典的目的就變得說不清了。學(xué)術(shù)問題變成了人品問題,反對派毫不手軟地利用這一可做的文章。于是,有人說:“由果知樹,沼澤不會出凈氣”;
還有人直截了當?shù)卣f菲爾德先生是“全惡之鳥”[87]。

  也有一些完全技術(shù)性的批評,例如第1013條(本譯本中的第809條) 關(guān)于個人服務(wù)合同的期限不得超過兩年的規(guī)定被批評為與自然權(quán)利抵觸;
第975條(本譯本中的第782條) 關(guān)于高利貸的規(guī)定受到嚴厲批評,因為它沒有禁止這種交易,只是允許受害當事人撤銷它,等等[88]。

  看來,紐約民法典論戰(zhàn)并非完全理論上的,而且是政治上的、人品上的,無論是何種類型的攻擊奏了效,最終的結(jié)果是《紐約民法典草案》的失敗。1887年3月23日(此時,菲爾德與紐約州議會的關(guān)系恐怕已經(jīng)搞得很僵了,因為他在1879年2月對布法羅的法科學(xué)生的演講中已毫不客氣地批評這個議會拒絕遵守30年前委托專家進行法典編纂的憲法,而該議會是宣了誓要服從這一憲法的[89]) ,卡特在紐約州參議院司法委員會作證,發(fā)表了《反對確立民法典的法案》(Opposition to the Billto Establisha Civil Code,Before the Senate Judiciary Committee ) 的證詞[90]。它是《紐約民法典草案》的臨終彌撒,在這個場合,它被議會最終拒絕[91]。

  紐約民法典論戰(zhàn)持續(xù)了四年(從1883年卡特發(fā)表其薩維尼式的論戰(zhàn)論文到1887年他在紐約州參議院司法委員會作證) 。此后,菲爾德就把主要學(xué)術(shù)活動精力投入到《國際法典大綱》的制定上去了(1886年9月首次在曼徹斯特向英國社會科學(xué)促進協(xié)會提出制定《國際法典》的建議[92]) !都~約民法典草案》盡管在本州已死亡,但繼續(xù)在外州延續(xù)其生命。到1933年,還最后一次在關(guān)島爆發(fā)出其生命的火花。在本節(jié)的最后,我想談一點我對《紐約民法典草案》失敗原因個人認識上的變化。在我的博士論文中[93],我曾以為卡特所持、表現(xiàn)為如下話語的不可知的認識論是《紐約民法典》失敗的主要原因:“科學(xué)僅僅是對事實的整理和分類,具體案件的實際判決就是事實。它們只有在進入存在后才能被觀察和分類,例如在判決作出后這樣做。因此,要求法律科學(xué)為未來制定法律規(guī)則,在邏輯上是不可能的,換言之,法學(xué)家或法典編纂者不能對未知世界的人類行為進行分類并繼而就它們制定法律,正猶如博物學(xué)家不能對未知世界的動植物進行分類一樣”[94]。經(jīng)過本研究我發(fā)現(xiàn),在認識論問題上,卡特和菲爾德實際上都是不可知論者。菲爾德在多處地方明確地說,“ 預(yù)見將來可能發(fā)生的一切問題或收集并安排所有可能發(fā)生的問題并解決,以便以確定的法律規(guī)則應(yīng)對人類事務(wù)中的每一個偶然事件, 是不可能的”[95]。其《民事訴訟法典》有一個條文專門表達了他的這種立法認識論:“如果發(fā)生一個案件,根據(jù)本法典沒有執(zhí)行或保護權(quán)利的訴訟或沒有對抗過犯的補救或預(yù)防措施,在必要的范圍內(nèi),可從此采用使用中的慣例,以防止正義受挫”[96]。既然如此,民法典的涵蓋面到底有多大呢? 菲爾德宣稱:“委員會可以合理地試圖收集、濃縮并安排那些一般的和綜合的行為規(guī)則,它們以基本原則為依據(jù),得到了法律或理性的承認,由此盡可能就關(guān)于人和財產(chǎn)的權(quán)利提供指南”[97]。這里采用了有限法典理論,通過它,《紐約民法典草案》只有1642條就不難理解了,并可以得出不可知論并不必然排斥法典法的立法形式的結(jié)論。由此產(chǎn)生了如何填補法典必不可少的漏洞的問題。菲爾德提供了以類推和有限的法官立法加以解決的方案[98]。

  

  徐國棟,廈門大學(xué)法學(xué)院教授。

  

  【英文摘要】One and half century ago,in New York with the back ground of Common Law,Field put forward a plan of codification andasaresult the Draft of Civil Code for New York was constituted in 1862,but Carter,as are presentative of many scholars, strongly argued against the plan,then the two parties debated profoundly if it was necessary to compilea Civil Code,and in 1888 this debate was ended by there jection of the Civil Codea fore mentioned by the parliament of NewYork’s State.The code is divided in to four books,namely, person, property,obligation and general provisions, which is one attempt to deal with the institutions of Common Law by the method of organizing the legal materials of Continental Law system,andit has some special characteristics both in the macrosco pical structure and in the concrete in stitutions.Although it was abandoned at its original place,it has produced acertain influence to the codifications of otherstates of USA,even to that of other foreign countries.Now we can give a propere valuation to the right and wrong of this codification above mentioned.

  【英文關(guān)鍵詞】David Dudley Field; Draft of Civil Code for New York;codification

  

  【注釋】

  [1] See Gunther A.Weiss,The Enchantment of Codification in the Common Law World,In25 (2000)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p.471.

  [2] 同注釋1。

  [3] See Gunther A.Weiss,The Enchantment of Codification in the Common Law World,In25 (2000) Journal ofI nternational Law, p.472. 關(guān)于培根的法典編纂計劃的詳細內(nèi)容,參見(美國) 羅斯科·龐德著,汪全勝譯:《法典編纂的源流考察:以民法典的編纂為主要視角》,載何勤華主編:《20 世紀外國民商法的變革》,法律出版社,2004 年版,第167 頁。

  [4] See Gunther A.Weiss,The Enchantment of Codification in the Common Law World,In 25 (2000)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p.472.

  (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5] See Gunther A.Weiss,The Enchantment of Codification in the Common Law World,In 25 (2000)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p.473.

  [6] [日]大木雅夫. 范愉譯. 比較法[M]. 法律出版社,1999.247,329.

  [7] 同注釋5。

  [8] See Sheldon Amos,Codification in England and the State of New York,London:W.Ridgway,1867, p.7.

  [9] See Webster ’s Dictionary,William Collins Publishing Co.,1979,entry“Code”.

  [10] See Csaba Varga,Codification as a Socio —Historical Phenomenon,Akade miaiado,Buda pest 1991, p.19.

  [11] See Gunther A.Weiss,The Enchantment of Codification in the Common Law World,In25 (2000)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p.476.See also Jeremy Bnetham,Principles of Legislation,In The collected Works of Jeremy Bentham,Editedby F.Rosenand P.Schofied,Editorial Introduction, pp.xxiss.

  [12] See“ Field,David Dudley”,On http://www.answers.com/to pic/daviddudley field, 2006年7月15日訪問。

  [13] [英]約翰·穆勒. 余廷明譯. 邊沁與科勒律治[M]. 中國文學(xué)出版社,2000.60及以次.

  [14] 轉(zhuǎn)引自封麗霞:《法典編纂論——一個比較法的視角》,清華大學(xué)出版社,2002年版,第153頁。

  [15] [英]邊沁. 沈叔平,等譯. 政府片論·編者導(dǎo)言[M]. 商務(wù)印書館,1995.51.

  [16]See Andrew P.Morriss,Symposiumon Taking Legal Argument Seriously:Codification and Right Answers,In 74 (1999 ) Chicago Kent Law Review,p.372.

  [17] 優(yōu)士丁尼的廣義《法典》構(gòu)成第一次法典編纂運動的成果,它很少由命令性的規(guī)范構(gòu)成,而表現(xiàn)為一些案例、論述等等。第二次法典編纂運動的成果就都是由命令性規(guī)范構(gòu)成的法典了。

  [18] lzSee Gunther A.Weiss,The Enchantment of Codification in the Common Law World,In25 (2000)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p.481.

  [19] See Gunther A.Weiss,The Enchantment of Codification in the Common Law World,In25 (2000)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p.486.

  [20] 同注釋15。

  [21] See David Gruning,Lalettred ’Amerique:Vivela difference? Why No Codification of Private Law in the United States?In 39 (2005) Revue juridique Themis, p.156.

  [22] See Andrew P.Morriss,Scott J.Burnhamand Hon.James C.Nelson,Montana Field Code Debate:Debating the Field Civil Code 105 Years Late,In Montana Law Review,Summer,2000, p.372.

  [23] See Gunther A.Weiss,The Enchantment of Codification in the Common Law World,In2 5 (2000)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p.501.

  [24] 同注釋20。

  [25] See And rewP.Morriss,Scott J.Burnhamand Hon.James C.Nelson,Montana Field Code Debate:Debating the Field Civil Code 105 Years Late,In Montana Law Review,Summer,2000, p.388.

  [26] See GuntherA.Weiss,The Enchantment of Codification in the Common Law World,In2 5 (2000)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p.502.

  [27] See William B.Fisch,CivilCode:Notes for an Uncelebrated Centennial,In43 (1967) North Dakota Law Review, p.494.See also Gunther A.Weiss,The Enchantment of Codification in the Common Law World,In25 (2000)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p.503.

  [28] SeeGuntherA.Weiss,The Enchantment of Codification in the Common Law World,In25 (2000)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p.512.

  [29] See“Field,David Dudley”,On htt p://www.answers.com/to pic/daviddudley field,2006年7月15日訪問。

  [30] See“David Dudley Field Biography”,On http://www.bookrags.com/biography daviddudley field/index.html,2006年7月15日訪問。

  [31] See“Field,WestC yrus”,http://www.answers.com/to pic/cyrus west field,2006年8月6日訪問。

  [32] See“HenryMart ynField ”,On http://www.answers.com/to pic/henry martyn field,2006年8月3日訪問。

  [33] 同注釋27。

  [34] SeeAndrewP.Morriss,S ymposiumonTakin gLe galAr gumentSeriousl y:CodificationandRi ghtAnswers,In74 (1999 ) Chicago KentLawReview ,p.365.

  [35] See David Gruning,Lalettred ’Amerique:Vivela difference?Why No Codification of Private Law in the United States? In 39 (2005) Revue juridique Themis, p.182.

  [36]See Andrew P.Morriss,Scott J.Burnhamand Hon.James C.Nelson,Montana Field Code Debate:Debating the Field Civil Code 105 Years Late,In Montana Law Review,Summer,2000, p.374.

  [37] 同注釋27。

  [38] 參見無名氏:《阿拉斯加領(lǐng)土交易的意義》,載http://www.baidu.com/s?wd=%B9%BA%C2%F2%B0%A2%C0%AD%CB%B9%BC%D3&cl=3,2006年8月7日訪問。

  [39] [日]大木雅夫. 范愉譯. 比較法[M]. 法律出版社,1999.329

  [40] See“David Dudley Field ”,On http://www.answers.com/topic/daviddudley field,2006年8月2日訪問。

  [41] See“David Dudley Field biography”,On http://www.bookrags.com/biography david dudley field/index.html,2006年8月3日訪問。

  [42]See“David Field ”,On http://www.answers.com/to pic/davidfield,2006年8月3日訪問。

  [43] See David Dudley Field,F(xiàn)irst Project of an International Code,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yA.P.Sprague) ,1884, pp.392ss.

  [44]楊澤偉. 宏觀國際法史[M]. 武漢大學(xué)出版社,2001.211.

  [45] See David Dudley Field,F(xiàn)irst Project of an International Code,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yA.P.S prague) ,1884, p.390.

  [46] See David Dudley Field,Outlines of an International Code ( Second Edition ) ,New York:Baker,Voorhis&Company;
London:Truebner&Company,1876.

  [47] 同注釋36。

  [48] 紐約州議會兩院1857年4月6日制定的指定法典編纂委員會的法律第3 條明確規(guī)定,起草委員不接受任何報酬。See David Dudley Field,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 yA.P.S prague) ,1884,p.309.

  [49]See“Field,David Dudley”,On http://www.encyclopedia.com/ printable.as px?id=1E1:FieldDa,2006年8月3日訪問。

  [50] 同注釋32。

  [51] See LewisA.Grossman,F(xiàn)orum:Once More Unto the Breach:Late Nineteenth Century Juris prudence Revisited:James Coolid ge Carter and Mugwump Jur is prudence,(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In 20 (2000) Lawand History Review,p.590.

  [52] See Discorsoal Banchettoin Roma,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 yA.P.S prague) ,1884, pp.391ss.

  [53] See David Dudley Field,F(xiàn)irst Project of an International Code,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 yA.P.S prague) ,1884, p.384.

  [54] See“DavidField ”,On http://www.answers.com/topic/davidfield,2006 年8月3日訪問。

  [55] See David Dudley Field,Introduction to the Completed Civil Code,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ed.B yA.P.S prague) ,1884, pp.324s.

  [56] See David Dudley Field,F(xiàn)inal Report of the Code Commission,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yA.P.S prague) ,1884,p.323.

  [57] [美]羅斯科·龐德. 汪全勝譯. 法典編纂的源流考察:以民法典的編纂為主要視角[A]. 何勤華.20 世紀外國民商法的變革[C]. 法律出版社,2004.169,170.

  [58] 這是《紐約民法典草案》正文經(jīng)編號的條文數(shù)目。許多學(xué)者認為這一草案有2034 條,可能是把一些未列入正文的備用條文算進來了。主張《草案》有2034 條的文章,參見See Gunther A.Weiss,The Enchantment of Codification in the Common Law World,In25 (2000)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p.506.See also Rodolfo Batiza,Sources of the Field Civil Code:The Civil Law Influenceson a Common Law Code,In 60(1986) Tulane Law Review, p.804. 菲爾德自己也認為這一民法典草案有2034 條,參見其Legal System of New York,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 yA.P.S prague) ,1884, p.346.

  [59] 同注釋27。

  [60] See Andrew P.Morriss,Symposiumon Taking Legal Argument Seriously:Codification and Right Answers,In74 (1999 ) Chicago Kent Law Review, p.366.

  [61]See Gunther A.Weiss,The Enchantment of Codification in the Common Law World,In 25 (2000) Journal ofI nternational Law, p.508.

  [62] See David Dudley Field,Legal System of New York,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 yA.P.Sprague) ,1884, p.348.

  [63] See David Dudle yField,The Codes of New York and Codification in General,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 yA.P.S prague) ,1884, p.382.

  [64] See David Dudley Field,Reason for the Adoption of the Codes,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yA.P.S prague) ,1884, p.374.

  [65] 同注釋31。

  [66] See Mathias Reimann,The Historical School Against Codification:Savigny,Carter,and the Defeat of the New York Civil Code,In The American Journal of Comparative Law,Winter1989, pp.100ss.

  [67]See“James Coolidge Carter ”,On http://www.famousamericans.net/ jamescoolidgecarter/,2006年8月6日訪問。

  [68] See Mathias Reimann,The Historical School Against Codification:Savigny,Carter,and the Defeat of the New York Civil Code,In The American Journal of Comparative Law,Winter 1989, p.104.

  [69]See Lewis A.Grossman,F(xiàn)orum:Once More Unto the Breach:Late Nineteenth Century Jur is prudence Revisited:James Coolidge Carter and MugwumpJur is prudence,In20 (2000) Lawand History Review, p.578.

  [70]See Andrew P.Morriss,Symposiumon Taking Legal Argument Seriously:Codificationand Right Answers,In 74 (1999) Chicago Kent Law Review ,Note 13.

  [71]See Andrew P.Morriss,Symposiumo Taking Legal Argument Seriously:Codificationand Right Answers,In 74 (1999) Chicago Kent Law Review,note 63.

  [72] 例如,發(fā)表在Albany Law Journal 第33卷(Mar.20,1886) 上的支持法典編纂的Current Topics 一文的作者就是匿名的,他被認為是本州某大城市的有影響律師。

  [73] See Andrew P.Morriss,Symposiumon Taking Legal Argument Seriously:Codificationand Right Answers,In 74 (1999) Chicago Kent Law Review, p.372.

  [74] See Lewis A.Grossman,F(xiàn)orum:Once More Unto the Breach:Late Nineteenth Century Jur is prudence Revisited:James Coolid ge Carter and Mugwump Jur is prudence,In 20 (2000) Law and History Review, p.588.

  [75] See Lewis A.Grossman,F(xiàn)orum:Once More Unto the Breach:Late Nineteenth Century Jur is prudence Revisited:James Coolid ge Carter and Mugwump Jur is prudence,In 20 (2000) Lawand History Review, p.579.

  [76]See Mark D.Rosen,What Has Ha ppened to The Common Law? ——Recent American Codifications,and Their Impact on Judicial Practice and The Law ’s Subsequent Development,In 1995 Wisconsin Law Review, p.1121.

  [77]See David Dudley Field,Codification of the Law,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 yA.P.Sprague) ,1884, pp.353ss.

  [78]See David Dudley Field,Codification of Our Commom Law:a Short Reply to a Long Essay,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 yA.P.S prague) ,1884, pp.353ss.

  [79] See Mathias Reimann,The Historical School Against Codification:Savigny,Carter,and the Defeat of the New York Civil Code,In The American Journal of Comparative Law,Winter 1989, p.88.

  [80]徐國棟. 民法基本原則解釋 ——以誠實信用原則的法理分析為中心[M]. 中國政法大學(xué)出版社,2004.296.

  [81]See Andrew P.Morriss,SymposiumoTaking Legal Argument Seriously:Codification and Right Answers,In 74 (1999 ) Chicago Kent Law Review, pp.388s.

  [82] See Lewis A.Grossman,F(xiàn)orum:Onc More Unto the Breach:Late Nineteenth Century Jur is prudence Revisited:James Coolid ge Carter and Mugwump Jur is prudence,In20 (2000) Lawand History Review, p.585.

  [83] See“Carter,James Coolidge”,(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On http://www.answers.com/to pic/ james coolidge carter,2006年8月6日訪問。

  [84] See“Carter,James Coolidge”,On http://www.famousamericans.net/ jamescoolidgecarter/,2006年8月6日訪問。

  [85] See Lewis A.Grossman,F(xiàn)orum:Once More Unto the Breach:Late Nineteenth Century Jur is prudence Revisited:James

  Coolidge Carter and Mugwump Jur is prudence,In 20 (2000) Lawand History Review,pp.588s.

  [86] See Lewis A.Grossman,F(xiàn)orum:Once More Unto the Breach:Late Nineteenth Century Jur is prudence Revisited:James Coolidge Carter and Mugwump Jur is prudence,In 20 (2000) Lawand History Review, p.590.

  [87] See Andrew P.Morriss,Symposiumon Taking Legal Argument Seriously:Codificationand Right Answers,In 74 (1999 ) Chicago Kent Law Review,note 64.

  [88]See William B.Fisch,The Dakota CivilCode:More than for an Uncelebrated Centennial,In 45 (1969) North Dakota Law Review,pp.17s.

  [89]See David Dudley Field,The Codes of New York and Codification in General,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 yA.P.S prague) ,1884, p.380

  [90]See Andrew P.Morriss,Symposiumon Taking Legal Argument Seriously:Codificationand Right Answers,In 74 (1999 ) Chicago Kent Law Review,Note 142.

  [91] See Rosamond Parma,The History of the Adoption of the Codes of California,In 22 (1929) Law Library Journal,p.18.

  [92]See David Dudley Field,Preface to the First Editong,In David Dudley Field,Outlines of an International Code,Second Edition,New York:Baker,Voorhis&Company;
London,Truener&Compay,1876, p.i.

  [93]徐國棟. 論我國未來民法典的認識論基礎(chǔ)[J]. 法學(xué)研究,1992, (6) .

  [94] See Mathias Reimann,The Historical School Against Codification:Savigny,Carter,and the Defeat of the New York Civil Code,In The American Journal of Comparative Law,Winter 1989, p.109.

  [95] See David Dudley Field,F(xiàn)irst Report of the Code Commision,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 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 yA.P.S prague) ,1884, p.312.

  [96] See David Dudley Field,F(xiàn)irst Report of the Code Commision,In Speeches,Arguments,and Miscellaneous Pa pers of David Dudley Field (ed.B yA.P.S prague) ,1884,p.328.

  [97] 同注釋87。

  [98] 同注釋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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