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蒂克消亡了?
發(fā)布時間:2018-06-27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沒有人跟我們講羅曼蒂克,但我們卻在不知不覺間懂得了羅曼蒂克。
在青少年時代,老師是不會在課堂上講羅曼蒂克的。脾氣暴躁的英文老師,和在黑板上寫滿各種公式的數(shù)學老師,最擅長的事是在講課的時候突然沖下講臺,一把揪出那個把言情小說藏在課桌抽屜里偷著讀的男女學生,然后,把小說撕成碎片扔出窗外。就連語文老師這樣常常用脈脈含情的腔調(diào)朗讀課文的人,口中也沒說出過“羅曼蒂克”這四個字。
可“羅曼蒂克”還是如同從門縫里擠進來的風,“刺啦”一聲順著褲腳竄了進來,讓身體與神經(jīng)都敏感的孩子們,擁有了某種既舒暢又令人有些羞恥的感覺。在流行的港臺小說里,在進口的愛情電影里,以及滿大街流行的理查德·克萊德曼鋼琴曲聲中,我們的“羅曼蒂克”被啟蒙,聽到這四個字,就會臉熱心跳。
那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知識分子們將之形容為理想主義時代。如果詞語有生命,羅曼蒂克在那一二十年如同“帶露的玫瑰”(這是一個多么有時代特征的浪漫形容),盛開得最嬌艷。
差不多在一些乏味的評論家宣布“文學已死”、“當代文學是垃圾”的時候,浪漫也死了。在由網(wǎng)絡(luò)通俗歌曲、各種大電影以及“藍瘦、香菇”等流行詞共同構(gòu)成的莫名其妙的潮流下,“反羅曼蒂克”運動的風起云涌。
不是不可以再談?wù)摾寺。只是談(wù)摰睦寺焦爬暇驮秸握_。
比如你說“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是羅曼蒂克,就很少有人敢反駁你,就算有人反駁你,你也可以大膽地說在“《詩經(jīng)》面前你算老幾?”
同例:潘安上街的時候有無數(shù)美女朝他扔花,李白游山玩水在酒足飯飽之后在名山名寺留下飄逸墨寶,伯牙在子期死后學后世的搖滾歌手把琴砸了,徐霞客“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一個人孤獨走了那么久,張敞先要給老婆畫好眉之后再去上朝,趙明誠對不上李清照的佳句被妻子灌得酩酊大醉……這些都是經(jīng)過時間檢驗的羅曼蒂克,這樣的羅曼蒂克故事全部搜羅出來長度可繞地球一圈。
電子時代也不是沒有羅曼蒂克。只是習慣每天刷微博和朋友圈的人們,懷念的是紙信時代你來一封我回一封的等待與喜悅,是爬墻上屋捉麻雀、下地生火烤地瓜,等等等等。經(jīng)常使用的羅曼蒂克手段,是在各種對話框里把一枝枝電子玫瑰送給不知道在何處收取信息的陌生人———若干年以后,已經(jīng)習慣在VR世界甚至在肢體上連接了電子神經(jīng)的年輕人,會嘲笑這一代網(wǎng)民竟然還在用語音、表情符號傳情達意,他們那時候,已經(jīng)可以通過意念來做任何能想到的羅曼蒂克的事了吧。
羅曼蒂克這個詞不但開始離開公眾的娛樂生活,而且也開始漸漸在人們的精神生活中遠去。羅曼蒂克不再是生活的必需品———當然,從前也不是,只是從前人們更在乎通過羅曼蒂克來改善自己的心靈生活狀況。羅曼蒂克的產(chǎn)生與消亡,以及輝煌與落寞,何嘗不是人類精神史變遷一面小小的鏡子。
現(xiàn)在我們談?wù)摿_曼蒂克,是帶有一定的落寞滋味的。呼喚羅曼蒂克容易,但真正讓傳統(tǒng)意義上的羅曼蒂克重回身邊,卻是一件頗為困難的事情了。
選自《揚子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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