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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Benham:交換成本和對管制的反應

發(fā)布時間:2020-06-04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評議人:聶輝華 周躍東 劉業(yè)進 周業(yè)安 姚洋 茅于軾 盛洪

  

  盛洪:今天的主講人Lee Benham是科斯研究所的所長。在中國,研究制度經濟學的人都會比較熟悉科斯。所以提到科斯研究所大家就會想,這可能是研究經濟學特別是制度經濟學的研究所。天則非常有幸擁有和科斯研究所相近的特性,都是以研究制度經濟學為主,所以我們和科斯還是有很多關系的。我們很早就開始科斯教授的貢獻,80年代末我們就在中國翻譯出版了科斯教授的論文集。大概90年翻譯版本面市了。我們想給科斯寄去,但是郵費對于我們過于昂貴。正好樊綱要去美國,我就委托他帶過去把書遞給科斯教授。后來他就去了。當年年底,諾貝爾委員會宣布科斯教授獲得諾貝爾獎,我們都很高興。我們在茅老師家里舉行了一個小小的慶祝會,為此興奮不已。93、94年我去芝加哥大學和科斯教授一起工作了半年時間,每個禮拜和他討論一次問題。這是我的一個非常美好的回憶,科斯教授是個英國紳士,舉止文雅鶴發(fā)童顏。

  中午我和Benham夫人聊了一會兒,她告訴了我研究所名字的來歷。他們2000年去了芝加哥,找到科斯希望他能把名字貢獻給這個研究所?扑贡容^低調不太愿意,他們就下定決心在那里租了房住下來,磨了三天最后科斯答應了。我覺得這是個有趣的故事,我也很欽佩他們的執(zhí)著精神。我也不多說了,下面有請Lee Benham教授做演講,題目是。

  

  Lee Benham:各位好,很高興來到天則。不好意思,我不大會說中文。我和Alexandra兩個人從新加坡到上,F(xiàn)在來到北京,尋找對制度經濟學感興趣的年輕人,希望可以一起切磋。我們的目標是降低世界各國的學者合作研究制度經濟學的成本,同時在各個地方建立小組進行學術研究。所謂制度就是交易的規(guī)則,包括正式、非正式的規(guī)則以規(guī)則的運行。我們主要探討的是經濟變化,但是我們對變化的原理知之甚少。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我們需要研究經濟中的個體在面對變化時的行為。中國現(xiàn)在處于很大的制度變革之中,很少有人能有機會經歷和研究這樣的歷史性的事件。新制度經濟學為我們提供了一些這方面的研究工具。今天我想講兩個方面,更好的衡量措施和對于管制的反應。今天要講的內容包括交換成本,衡量在不同國家注冊公司所需成本,對于管制的不同反應,還有中國與此有關的一些問題。

  交易是個體在日常生活中很重要,我們上學、出門、辦事等等都需要面對交易成本。我們想知道交易成本有多大,哪個是最高的,誰付出了更多或者更少,以及采取改革措施之后會有什么樣的結果。為了討論這些,我們需要更加先進的衡量工具。這是最早的顯微鏡。顯微鏡改變了我們觀察世界的視角,我們現(xiàn)在需要的就是一個更好的顯微鏡,讓我們更好地觀察個體在經濟中如如何做出選擇。我們發(fā)展出的一個新的衡量工具,即交換成本。這里所說的交換成本是一種機會成本,包括金錢、時間和商品這些資源。i代表個體的特征,j代表要達到的目標,k代表某種交易的方式,m代表交易發(fā)生所在的某種體制背景。這個公式衡量的人們在經歷某此交易時發(fā)生的實際成本。我們舉個例子,看看正式成立一家公司需要多少成本。我們如何衡量這個成本。首先你得向政府有關部門支付費用以注冊公司,還得考慮企業(yè)家花費在注冊上的時間,以及為了使得注冊順利而產生的支出。我們想得出的是一個決策的總的機會成本。這不僅僅是你支付的價錢,還包括其它的成本。我們會從四個方面來衡量成本,公司規(guī)模、企業(yè)家的性別、國籍以及之前的經歷。我有關于在巴西和秘魯分別注冊公司的對比圖。圖中紅色代表時間成本,藍色柱狀圖代表總成本。在巴西,33%的樣本需要支付少于150美元,70%的樣本支付的是400美元。另外,這是在兩周內安裝一臺電話機的成本。阿根廷的成本算是最高的,需要6000美元。馬來西亞則很低,只需要130美元。在阿根廷的成本是在馬來西亞的46倍。下面是水運的例子,當貨物到港之后,需要有關證件才能卸貨。在坦桑尼亞獲得整個證件的時間成本是14天,在新加坡只需15分鐘,最高比最低是1344倍。所以在新加坡有很多船在港口等著卸貨,因為這里效率很高坦桑尼亞效率很低。交換成本的差異是十分普遍的,而且它們在國與國之間以及人與人之間都可能會有差異。這些在新的系統(tǒng)下算出的成本是用了視角更窄的顯微鏡測量出來的。這不是衡量交易成本的唯一工具,它像GNP和價格指數(shù)一樣是比較隨意的,我們的研究需要從概念轉移到衡量上來。

  為什么這個公式有用?它能夠幫助企業(yè)家了解實際的成本,把信息傳遞給公民和官方機構,讓整個過程更加透明,減少官方人員的自由裁量權,鼓勵自由競爭,衡量改革效果,隨著時間的發(fā)展監(jiān)控整個系統(tǒng)的變化。為什么中國和這個研究有關系?我舉一個例子,F(xiàn)在中國農業(yè)人口很多,而政府不希望他們都涌入城市。一個解決方案是降低農村的交易成本,使之更加有競爭性。在歐洲,小城市和大城市之間可以展開競爭,而且也不僅限于農業(yè)。實際上,目前中國農村的交易成本要比城市高很多。

  我們需要衡量的對象是什么呢?就像我們有了顯微鏡,我們用它觀察什么呢?世界很大而我們僅僅可見一斑。我們需要知道政策變化會產生什么樣的結果,以此我們就知道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哪些方面了。我們要知道個人和系統(tǒng)會對管制變化有何反應,這些反應往往緯度很多。這些工具可以幫助我們分別計算出每個緯度的變化。

  接下來,我們要講管制以及管制對于系統(tǒng)的影響。交易規(guī)則——正式的或者非正式的——形成了一個系統(tǒng)。改變一方面的規(guī)則會影響這個系統(tǒng)其它方面的運作。這種適應的形式依賴于當?shù)氐那闆r,包括歷史、利益集團以及不同的選擇權。我向你們推薦一本書《新制度經濟學手冊》,作者是Menard和Shirley,比較貴但也許買得到。舉一個簡單的管制方面的例子——價格控制。我們把一個商品的價格提高一倍,這時人們會尋找這個商品的替代品。所以最后達到均衡狀態(tài)的時候,產品發(fā)生變化了。如果政府調高機票價格,我們可以有美味的漢堡和舒服的座椅。如果政府把市場價格定得太低,有可能出現(xiàn)以貨易貨的現(xiàn)象。垂直整合,意即公司兼并或收購另一家公司。還有家庭治理生產以及個人化交易。還有其它的變化,包括治理、契約關系的變化以及市場組織。一個制度發(fā)生變化就會影響整個系統(tǒng)運作,所以管制可能導致新的均衡。還有一些非法領域的反應,包括地下經濟、強迫、法治機構外的組織、以及歧視和腐敗。一項管制可能會引發(fā)另一個管制。管制會導致一些長期利益集團的產生。我們沒辦法預期所有這些影響,但是我們必須有心理準備,管制會導致一些變化。尼泊爾和印度就是否接受自由貿易投票。會有什么結果?在這個例子中,非正式的社會習慣沒有改變。官方看起來覺得是自由貿易了,但實際上什么變化都沒發(fā)生,F(xiàn)在舉的例子是在孟加拉國注冊公司并取得經營許可證,所需的時間是146天, 總的機會成本是4231到5825美元。5825美元是當?shù)厝司鶉袷杖氲?4.2倍。世界銀行當時估計得出的注冊成立新公司的成本是272美元。這個例子說明,往往產生了多大的交易成本這在官方的數(shù)字中是很難反映出來的。需要走到交易中的人身邊問他們到底花費了多少時間還有其它方面的資源。為什么在孟加拉花費這么多?因為需要取得一些許可證才能進口紡織品。另外實際上的國內價格高進口品價格低,所以需要施加關稅來維持價格平衡。管制變化很快,人們需要適應它。由于政府官員會獲利,他們會把這個過程進行下去。

  我們讓農大大四的實習生調查了一下,看到了轉手公寓的成本。我們要尋找交易成本不一樣的情況,我們研究這些不同導致的結果和影響。轉手公寓的價格在不同城市和其它不同情況下有差別。公寓的價格有差異,市場的運行方式也有差異。一旦你觀察到了這些結果,你就會追尋導致這個結果的特別的原因是什么。我們接下來要討論的是交易成本是由哪些因素產生的。最難的部分是研究規(guī)則的變化。我們發(fā)現(xiàn)差異后,要將其放到框架中。我們要弄清楚,隨著時間的變化其運行機制。我們需要理解某些規(guī)則產生的影響。即使是很簡單的例子,也可能對大的體系很有啟發(fā)。你不必研究整個系統(tǒng),只需研究系統(tǒng)一小部分,然后把這個和大的問題聯(lián)系起來。我們研究農業(yè)生產、污染等問題的時候,我們研究其成功的原因在哪里。我們研究城市,將城市之間加以對比,然后分析為什么一個政策在這個城市適用而另一個城市沒用。經濟學中最重要的研究通常使用的是非常簡單的例子。對于我們的學業(yè)、職業(yè)以及中國的發(fā)展,都將有很大的啟示?扑沟膶W生問他,你是怎么得到這個想法的?扑拐f當時我沒得選擇,我是被告知要研究效用這一領域的。他說到處都有黃金,我們只需彎下腰撿起來。這時,教室里所有學生都低頭看地上有沒有黃金。盡管我們沒有科斯那樣敏銳的視角,但是我們只要打開自己的思路,觀察事物是如何各自運轉的,然后思考如何系統(tǒng)地研究,我們就能有杰出的表現(xiàn)。我有許多例子可以和大家分享,我們的網站是www.coase.org ,上面有關于我們的信息。再次感謝天則經濟研究所對我的邀請,我的演講就到這里。我盼望讀到你們的論著也希望認識你們。

  

  盛洪:感謝Lee Benham教授,交易費用是制度經濟學中的一個核心的概念,但是我們還只是將其作為理論性的概念來使用。教授剛才是想把交易費用作為一個衡量工具來解釋具體的現(xiàn)象,解釋為什么不同國家有不同效率。而且科斯教授的方法也有所被提及?扑菇淌谑且粋講究事實的人,他反對黑板經濟學。好的,有請我們的評議人。

  

  周業(yè)安:交易和成本和市場價格有沒有聯(lián)系?房地產市場價格過高,政府前一段時間說要征收重稅。但是征了稅以后房價就真的不會攀升了嗎?

  

  聶輝華:我想問兩個問題,Benham教授說交易成本包括生產成本和交易費用,我們提出交易費用這個概念就是要理解制度的作用。如果把這個兩個概念放在一起,我們可以得到關于成本的更完備的理解,但是無法把制度這個概念單獨分離開來。我懷疑這會回到科斯以前的時代。我的第二個問題是,Benham教授也同意regulation是一個博弈,那么我們必須知道雙方的反應是什么。Benham講了很多個人和利益集團的反應,但是卻沒有講政府面對這些反應自身會作出怎樣的反應。

  

  周躍東:我們在微觀經濟學中有邊際利益(Marginal Benefit)的概念,到后來新古典將其抽象以后就用邊際收益(Marginal Return)這個概念了。它把機會成本里的各種利益抽象成可以用貨幣價值來表現(xiàn)的東西了。Benham教授用機會成本的概念把緯度擴展了,我覺得對交易費用走向實際衡量還是有意義的。我們在討論新古典的價格和數(shù)量以外,還有其它的選擇。這些其它的選擇帶來的緯度變化對整個交易費用應該是有積極影響的。利用這個概念教授講了三個層面:國家、個人和市場。我個人認為這個分析屬于探索性的,交易費用是什么,目前理論上還是難題。有人將其概括為外生的也有說是內生。不同的交易費用對于經濟增長和個人行為的選擇甚至對于價格和數(shù)量的影響都是不一樣的。現(xiàn)實當中的交易費用包括哪些,哪些是企業(yè)面臨的,哪些是私人的,哪些是國家的?回答這些挺難的。

  我的第二問題是關于管制的。教授說一個管制政策會帶來各種市場反應行為,這些行為一般是傳統(tǒng)的新古典理論忽略的討論,比如替代、縱向一體化、激勵等等。而且在他文章也比較了新古典和新制度經濟學的分析方法,試圖找出新制度經濟學的分析邏輯。把所有的反應行為歸到一塊兒,看看新制度經濟學能夠解決哪些問題,這可能是正統(tǒng)新古典經濟學忽略的。剛才輝華已經提到了,拉豐在新管制理論做了很多工作,尤其是利用不完全信息的一些工具,試圖從制度層面來分析一些問題。這個文章不是正規(guī)的論文,只是一個討論稿。所以它利用一個寬泛的集合,把所有的內容歸納起來分析一個例子。

  我提的兩個問題都和管制有關系。我提到的新制度經濟學解釋的各種各樣的反應行為,有產品反應、消費者關于制度環(huán)境的反應、規(guī)則的反應。這些反應是否有內在一致的解說方向。教授所解釋的內容有些是涉及到交易雙方集合范圍的擴大,有些是涉及到交易行為激勵的改變,有些是制度環(huán)境的變化,有些是規(guī)則的變化。是不是有一個一致框架,然后我們在這個框架里解釋不同的落腳點。第二個問題,在路徑依賴中,管制改變了規(guī)則,從而交易雙方在新的規(guī)則下形成了新的選擇。在我看來,管制是政府強制性的微觀干預。它可能更主要受政治周期的變化,(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領導人目標不一樣,管制手段也就不一樣了。隨著政治周期的變化,管制顯然是不穩(wěn)定的變量。作為不穩(wěn)定的變量,它根據什么樣的原則發(fā)生變化,有無規(guī)則可尋。

  

  劉業(yè)進:剛才教授談到的對規(guī)制的反應,替代的講了七個方面,不合法的講了五個方面。其中共同的邏輯是反分工現(xiàn)象,不當管制會導致不分工。所以我們對交易成本的考量不是看其是高是低,而是看其促進了分工還是帶來了反分工。第二個,開始教授講到了交易成本的測量。我個人更加傾向于用交易成本的擴張定義來解釋現(xiàn)代社會的人類為何能享受如此豐裕的產品和服務。這是因為我們不斷使用迂回的生產方式,所以我們更多地支付了交易成本。這個交易成本我們可以將其分為內生成本和外生成本,再加上一個學習成本。三個項目加起來可能更好的總稱是貝克爾在1992年說的協(xié)調的成本。當然我們也可以將其稱為廣義的交易成本。在這一萬年里。我們不斷地拉長了我們生產的迂回鏈條,我們就支付了自給自足的機會成本。我們也可以分工也可以自給自足,如果我們采用了分工并不斷拉長分工的鏈條,我們就支付了這其中的成本。比如市場中的機會主義行為,我們制定了很多規(guī)則來對抗這些機會主義行為,這就是內生成本。還有運輸、通訊就是外生的交易成本。我們建立正規(guī)學校、進行培訓,這就是學習成本。內生、外生成本以及學習成本就是我們采用現(xiàn)在復雜的社會分工的方式所支付的總的交易成本。我希望用交易成本的概念來解釋斯密的看不見的手的衍化過程。這就超越效率觀點,我們當前經常把不發(fā)達國家和發(fā)達國家進行比較,然后探討怎樣提高效率。這個探討也是必要的,但是我更關注的是用宏觀的觀點來解釋一個一萬年來就存在的現(xiàn)象。

  

  周業(yè)安:Benham的演講核心部分是關于交換成本的度量。他關于交換成本的度量的討論有中譯本,在《制度、契約與組織》論文集里面。Benham教授沒有用交易成本而是用了交換成本,這其中有細微的差別。對于交易成本,從不同的視角看會有兩個大類的差別。一個是不需要考慮新制度經濟學,來討論生產之外的市場交換成本,比如摩擦成本之類的。一個是將之理解為和有限理性連在一起的成本,如果沒有有限理性,就不會發(fā)生這個交易成本。如果按照Benham的定義,很難得出交易成本的大小。如果市場在交易過程中僅僅產生一些手續(xù)費用或者其它交易費用,這在新古典的框架里是能夠解釋的。因為新古典經濟學中除了進行具體生產的廠商外,還有提供服務的也是廠商。任何提供服務的環(huán)節(jié)產生的成本,就是類似生產之外的其它成本。這個成本是已經包含進去的,如果這樣那么交換成本的度量是否還有意義?這是我懷疑的。撇開有限理性的假定來度量交易成本是不是有意義?不撇開有限理性的假定又會帶來問題,那就是在有限理性之下的交易成本如何度量。從理論上說,可以通過一些技術手段來考慮事后治理的效率損失。但是通過問卷的方法是否能度量出來,這恐怕需要進一步討論。我覺得這是比較困難的。這里面還有另外的問題,諾斯、威廉姆斯都關注到了,那就是有限理性的認知問題——心態(tài)活動、認知偏差產生的成本如何度量?我認為通過Benham教授的交換成本的度量是不能度量交易成本的。但是在實驗室中,純粹地通過模擬倒是可能度量出來。在實驗室里控制住其它的因素,有可能把其它的成本度量出來。

  第二個問題,Benham教授度量的具體例子是觀察企業(yè)注冊具體發(fā)生的費用。企業(yè)注冊發(fā)生費用隱含著一個前提,就是有政治體制在背后支撐。離開政治活動,前面的東西就不成立。包含政治活動則帶來一個問題,交換成本的度量和租金的差別在什么地方?企業(yè)的注冊活動里,更重要的是租金的度量。如果撇去其它的正常的注冊費用,把租金度量出來,這才是真正衡量制度是否有效的研究。就是說我們應該度量不同制度體系下租金的大小。這里的租金是尋租的租金,只有度量租金的差別研究才會有意義。如果不知道差異,我們就看不到不同制度間的效率差別。制度運行是需要費用的,制度相同、費用相同這樣沒有差異就沒有比較意義了。正是在不同的政治架構下產生了不同的政治交易成本,才導致我們想要度量不同制度的差別。當度量牽涉到寬泛的內容時,我們在試圖度量的時候就需要非常小心分別一些本身和評價制度績效無關的共同的費用,然后剩下的就是特定的制度產生的特定的費用。這樣才能產生有效的結果。我覺得通過簡單的問卷調查很難搞清楚這個問題。

  

  姚洋:首先我覺得衡量制度的成本是很重要的。比如中國的經濟增長率是10%,但我估計其中可能有2%是不必要的增長。因為我們的管制成本太高,創(chuàng)造了無用的GDP。比如你要注冊企業(yè),本來一趟能辦好的事情,但是卻跑了十趟才辦好。剩下的九趟是創(chuàng)造GDP的,你要打車、耗汽油、雇人、付工資等等,這都算進了GDP,但這些GDP是不必要的。有時候我們看不到管制的成本在哪里,其實都算在GDP里面了。不管度量是否成功,這個方向是可取的。比較注冊企業(yè)的成本,這可能有個可比性的問題。但就度量本身,我覺得Benham教授度量的不能叫交易成本。因為早就有人說過,在一般均衡的框架里面是不存在交易成本的。比如我開一家企業(yè)要和別人簽一個合同,對我來說這是交易成本,但是對律師就是服務。所以交易成本只有對我而言是成本,對整個社會這不是成本。所以在一般均衡里面,不可能存在交易成本的問題。但我覺得Benham教授更多的是想度量管制的交易成本,是本來不必要支付的交易成本。我覺得是不是要把概念直接放小一點,叫管制成本而不是交易成本。交易成本在科斯那里是中性的詞,但是在這里衡量的時候卻變成貶義的了。我覺得這是需要區(qū)分的。

  

  茅于軾:我原來把交易成本看成交易中的摩擦損失,和物理中損失能量的摩擦差不多。如果交易成本很高,很多交易就做不成。反過來,降低交易成本就能發(fā)現(xiàn)很多交換的機會,每個交換都是創(chuàng)造財富的。也就是說,如果交換成本降了下來,社會的福利就可以大大增加。這樣看,交易成本是非生產性的,甚至是反生產的。

  但是我又有了一些新的看法。價格是很重要的,是資源配置的信號。但是價格如何產生?是通過交易產生的,沒有交易就沒有價格。于是我們把交易成本看成生產價格的成本,這樣交易成本就不完全是非生產或者反生產的了。交易成本是有用的,它制造了價格,這是很重要的。這是我這幾年得到的一點想法,但是沒有發(fā)展下去,希望在座諸位能夠繼續(xù)這個思路做些研究。

  

  評議人一:我接著姚洋教授的話來說,我覺得管制成本和交易成本是有區(qū)別的。管制在交易中是可能涉及到管制者的利益的,同樣對于被管制者也可能是需要的。所以管制也可能有利于市場的一面,它不是只有簡單的負面作用。從這個角度上說,我們要分辨哪些管制是必要的有益的、成本大于收益的,哪些情況相反、阻礙交易。衡量這個需要有一些分別,這和茅于軾老師的想法可能有相和的地方。其實管制的辦法不只一種,隨之的度量方法也可能不太一樣。如要研究,可能需要先對每一個方法做一些分析,然后考慮如何去度量。

  

  評議人二:我們老說交易費用,但是計量不出來就沒有太大意義。教授談到轉換費用或者叫交換費用,其實科斯講的概念比這個小。這里面有一個區(qū)分問題。我和一個在另一個地方的人交易,這其中可能就會包含運輸費用,這不是科斯講的交易費用但卻是在配置資源。要把這種費用區(qū)分出來難度比較大,但是不區(qū)分出來研究的意義就不太大。交易費用里面有一些必需的,但是也有不必要的管制費用。我們需要拎出哪些是必要的,不必要的就是租金問題。Lee Benham教授的演講很有啟發(fā)作用,但是如果不作這個卻分就沒有太大的意義了。最初談到的交換費用里面,有一些屬于工程師所研究的費用,另一部分是科斯研究的費用?扑拐劦降慕灰踪M用里面又要區(qū)分為兩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業(yè)安談到的必要的交易費用,另一個部分是姚洋談到的沒有必要的管制的費用。這需要計算之前界定清楚。

  

  評議人三:我是學法律的,剛才聽老師們講到好交易費用和壞的交易費用,我有一些啟發(fā)想說一個簡單的例子。在大型項目的談判中,我們律師也會參加,我們的作用是降低交易費用。因為交易費用概念很廣,以后兩方可能上法庭、打官司或者一方不履行合同,這都是交易費用。我們幫助大家達成協(xié)議,把最小的風險分給需要承擔風險的那方。我們收取律師費但是降低了整個交易成本。所以你付給我的是好的交易費用,我?guī)湍惴婪兜氖窍麡O的交易費用。所以整體的交易費用降低了。

  

  評議人四:張五常也講說交易成本就是定價費用。但是定價費用也分兩種,一種是好的定價比如完善市場的定價,還有一種則是管制所進行的定價。隨管制定價而來的會有走后門、拉關系、排隊,這樣的定價和完善市場上的不一樣。

  

  Lee Benham:很高興看到有這么多人對制度經濟學感興趣。新制度經濟學與價格制定機制、博弈論、計量經濟學這些不相矛盾。新制度經濟學的發(fā)展主要是由問題推動的,不是技術方法。計量經濟學家想運用計量經濟手段、理論學家想運用理論、博弈論學者想運用博弈論,不同的研究者會用不同的技術方法。新制度經濟學采用了不同的視角,那就是我們發(fā)現(xiàn)關注的問題,并且希望尋找技術方法去解決。一個很古老的問題就是為什么國家之間會貧富有別?如果目前有技術方法能夠幫助回答這個問題,那是很棒的。

但如果只是技術方法還不知如何應用,我們對此就不是那么感興趣了。

  首先,我要講的是價格制定機制,也就是標準價格理論。我們看到標準的經濟學教科書,用縱軸表示價格,橫軸表示數(shù)量。這就是價格理論,書中會把相關的價格叫做機會成本,而不是貨幣價格。相關價格是你所必需放棄的機會成本。有時主要是貨幣價格,有時貨幣價格在成本中微不足道。我認為,如果你用機會成本來解釋人們做出的眾多選擇,那么就會顯得簡單明了。如果你分析一下其中的機會成本,你就明白人們?yōu)槭裁床粫沿浳镞\到坦桑尼亞去了。所以我們如果想真正清楚人們如何做出選擇,就必須分析他們面臨的機會成本。

  第二個問題是,你如何把交易成本從生產成本中分離出來。我花了很長時間來研究這個問題。我想問問各位,你們在生產如何分配成本。我的第二個觀點是,如果交易成本增加,就會影響生產成本。生產成本和交易成本是相互決定的。如果一個國家的加以成本相對于另一個國家的交易成本下降,那么這個國家的工資就會降低,低工資水平的國家往往有較高的交易成本,這近乎簡單。博弈論的一個問題是它對交易成本的假設是隨意的。生活中的人們沒有完全充分的經驗來判斷這個成本比那個的成本是否更合適。一般說來,那些假設不是系統(tǒng)地做出的。當科斯被問到博弈中的機會主義的行為時,他說富裕的個體和國家可以通過簽訂契約來避免機會主義,然而貧窮的個體和國家則不能。研究這個問題最優(yōu)秀的是斯坦福的Greif,他是用制度經濟學來分析這個問題最出色的。他用了很多精力來研究,我們必須了解參與者真實面臨的選擇和交易成本,這樣才能建立一個模型來復制出這個過程。為什么政府不預測,為什么他們執(zhí)行的政策千百年來不曾改變?政黨的利益不是從得出美好的政策效果而來,而是從得出其它東西中來。也有成功的政府,做得比較好。制度經濟學中有很多人在研究偏好是如何產生的,包括從個人到企業(yè)再到政府。成功的經濟學家都會研究這個,失敗的經濟學家則不做這個研究。我們想要研究的是,為什么有的政策在這個地方運行良好但是在另一個地方則運行不佳。如果我們能夠得到更多人們實際支付的價格的數(shù)據,那將用處很大。如果我們去中國不發(fā)達地區(qū),那里除了貧窮還有其它的問題。我會預測,那里的工資水平很低,人們不太富裕,但是要完成復雜的工作卻需很大的成本。我的預計可能不是很準確,但這就是我的預計。人們往往過于強調自然資源,但是忽視了摩擦的存在。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們需要衡量。衡量交易成本很貴,需要做很多工作 。所以很多經濟學家不愿意從事這方面的研究。生產成本和交易成本是無法分開的。概念上我們將其分離,但實際上很難分開。我們的指數(shù)可能比較隨意,但GDP那些指數(shù)也可能是隨意的。甚至會計準則也是較為隨意的。重要的是我們要在討論中得到啟示、提出解決方案。出于各種原因,我不喜歡GDP這個衡量指標,但是我又找不出更好的。

  我很欣賞那個關于價格的得到不是沒有成本的觀點。今年前我曾去過阿根廷,那里的通貨膨脹很高,每天10%~20%。那時阿根廷很窮,商店關了,門口掛著牌子上面寫著“價格暫缺,停止營業(yè)”。確實是這樣的,商品比貨幣更值錢,所以商店因為沒有價格而關門了。還有其它的觀點嗎?我知道我肯定錯過了很多的觀點。最后我想給出一個理想化的例子。有個阿根廷經濟學家,她研究的是房產是否會改變人們的行為。很多人涌入城市,其中大概一半的人最后得到了房產。我們可以比較那些得到了產權和沒有得到房產的人們的行為。有房產以后,人們的行為會怎么改變呢?有了房產后,就能得到土地證。這樣,孩子受教育的時間增加,房子被盜的幾率減小,家庭成員人數(shù)也會減少。大家可以在科斯研究所的官方網站上找到這篇文章。我們對你們在制度經濟學方面的想法很感興趣,我們希望分享你們的觀察結果以及你們的經歷?扑寡芯克磕觊_一個研討班,在全世界各地招一些年輕人參加。姚洋在2001年參加過在巴西里約熱內盧舉辦的研討班。我們會提供一點資助,希望大家都去申請。大家申請的時候需提交一頁的論文摘要,在摘要中請至少提一個問題。為了研究我們必須先有問題。

  

  盛洪:感謝Lee Benham教授,他的演講帶給我們一個研究經濟學的新的視角。他的科斯研究所所長頭銜是名副其實的,因為他們的研究更注重的是現(xiàn)實世界和經驗。對于交易費用的研究,最后必須進入技術化的細節(jié)。我們今天討論了很多,包括好的交易費用和壞的交易費用,必要和不必要的等等,我覺得我們必須在這些方面多做關注?傃灾@樣的討論是一種很好的交流也感謝在座的各位教授和博士。感謝姚洋教授給我們牽線搭橋,讓我們和Lee Banham教授有見面討論的機會。感謝參加我們論壇的各位老師和同學,謝謝!

  

  2007年03月30日

  

  來源:天則雙周。原文鏈接:http://www.unirule.org.cn/SecondWeb/DWContent.asp?DWID=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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