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力建:反思“五四”
發(fā)布時間:2020-06-12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五四”一直是知識分子所心儀的一場文化運動,也是了解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的一把鑰匙。因而,如何評價“五四”,也成了顯示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西化與民族化的矛盾走向和時代思想文化風尚的晴雨表。
現(xiàn)在,對“五四“的標準評價一般是:五四運動也是新文化運動的繼續(xù)和發(fā)展,它高舉起“民主”和“科學”兩面旗幟,猛烈抨擊封建主義舊文化,提倡新文化。隨后,還提倡白話文代替文言文,并在“文學革命”的口號下,提倡新文學。1917年俄國十月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在中國人民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中國的先進分子開始用無產階級的宇宙觀作為觀察國家命運的工具。1918年11月李大釗發(fā)表的《庶民的勝利》、《布爾什維主義的勝利》等文,代表了中國先進分子的新覺醒。新文化運動不僅為五四愛國運動作了思想準備,同時隨著這次運動而更加深入發(fā)展,使社會主義思潮逐漸代替資產階級思潮而成為運動的主流。五四運動是中國舊民主主義革命的結束和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開端,中國革命從此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時期。
然而,時代畢竟已經進入了二十一世紀,經過時間的沉淀和人們研究思考的深入,對五四的再思考,勢所難免——畢竟,歷史是進步的,而不是原地踏步。
對五四的再思考再評價,我們需要找一個參照物——這個參照物的標準應該是:屬于中國文化圈,而又沒有或者很少受到“五四”運動影響。這樣的參照物有沒有?當然有,那就是臺灣。臺灣屬于中華文化圈,這一點毋庸置疑,也不用論證。與此同時臺灣卻幾乎沒有受到五四文化的影響:五四在臺灣的影響確非常微弱,只是局限于少數(shù)知識分子和他們的組織“臺灣文化協(xié)會”,對一般社會層面,尤其對社會的基層,基本沒產生影響。在日據(jù)時代,臺灣沒有發(fā)生從五四思想中而來的大規(guī)模的政治和社會運動,國民黨或共產黨類型的社會改造的實踐,在臺灣都不存在。臺灣在20—40年代都市出現(xiàn)的所謂“社交自由”的“新文明”,也是從日本而來的“文明開化”的產物,和五四沒有關系。
那么,臺灣現(xiàn)在呈現(xiàn)的是什么樣的社會風貌呢?學者的看法是——“雖然‘臺獨’思潮嚴重泛濫,還有其它的社會問題,但給我的感受是,那兒保存著較為濃厚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氛圍,特別是臺灣的普通民眾,保有很多傳統(tǒng)的美德,純樸,善良,厚道,禮貌,不以惡意看人,樂于助人,尊重儒家傳統(tǒng),尊重祖先。那種奸詐、刁滑、坑蒙拐騙的人,很少看到。有位臺灣的教授對我說,你要知道什么是明清時代的農民,就看一看臺灣南部的農民,那兒還保存著‘古中國’的氛圍。這位教授的話可能有些夸張,但從我的接觸看,情況也大差不離。我看到的是,在這個高度商業(yè)化的消費社會里,‘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有機交融,這里說的 ‘傳統(tǒng)’,不僅指習俗,而是指人的一種態(tài)度和精神狀態(tài)。比如臺灣教授家里和臺灣鄉(xiāng)下農家里,電視機、冷氣機和祖宗牌位,并行不悖,十分協(xié)調的相處在一起。再比如,城鄉(xiāng)很多人隔三差五就去廟里上香拜菩薩,老人去,中青年也去,不能說他們都愚昧迷信,因為臺灣的教育普及率非常高,老百姓都認識字,大學畢業(yè)生在總人口中的比例在東亞地區(qū)據(jù)說是最高或次高的!
換言之,在臺灣,因為避免了“五四”激進主義思潮的沖擊,順利完成了傳統(tǒng)社會到現(xiàn)代社會的對接轉型。那么,五四激進主義究竟對中國大陸傳統(tǒng)文化有什么樣的沖擊和損害呢?
首先,“五四”所采取的“全盤性反傳統(tǒng)主義”犯了借思想、文化以解決問題的錯誤!拔逅摹敝R分子受儒家強調心的理知與道德功能及思想力量與優(yōu)先性的思想模式的影響,承續(xù)了借思想文化以解決問題的有機式一元論思想模式,認為中國傳統(tǒng)的思想模式是一種有機整體觀,政治、經濟、文化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有機整體,否定舊制度要從文化入手,由此產生了全盤反傳統(tǒng)主義。林毓生指出這種全盤性反傳統(tǒng)主義具有非理性、唯意志、反歷史和情感化的特征,它的最終結果是造成了奇里斯瑪權威的失落和中國意識的危機。這種思維方式的極致就是“文革”——二者的共同特點,都是要對傳統(tǒng)觀念和傳統(tǒng)價值采取疾惡如仇、全盤否定的立場。
其次,政治掛帥,有獨斷主義傾向。五四運動,肇始于反對巴黎和會日本與袁世凱政府簽訂的“二十一條”賣國條約,本身就具有強烈的政治指向。在這個運動中,都是以國強民富為標準,具有強烈的功利主義。同時,過分張揚科學、民主,而排斥其它文化價值,有獨斷主義傾向。這種信念,在“文革”結束后的80年代仍未消失,在中外比較的強烈反差中,“全盤西化”的深入民眾,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儒家的否定在整個文化熱中仍占主導地位,《河觴》及其影響顯示了文化激進主義在本世紀達到了第三次高潮。
最后,隨之而來的,就是其“繼續(xù)革命”理論發(fā)盛行。由于救亡的時事要求和整體主義思維模式的影響,中國現(xiàn)代思想史上的保守與激進,實在不成比例,更無法互相制衡,中國近代一部思想史就是一個激進化的過程。就“五四”而言, “五四”啟蒙運動基本上是要以西方現(xiàn)代化來代替中國舊的文化,中國經過“五四”,先是否定了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認為是負面的,是現(xiàn)狀造成的主因。如果想改變現(xiàn)狀,就先要西方化,或近代化,或全盤西化。之后是一步步激進化,激進的高峰便是文化大革命的發(fā)生。要之,在中國,過分微弱的保守力量幾乎沒有起到制衡作用,中國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總而言之,五四運動是一場以救亡為出發(fā)點的激進思潮運動,其爆發(fā)有其合理性。然而,在由政治運動向思想文化運動的轉變中,那種畢其功于一役,希望用一個包括政治、思想、文化、社會運動在內的“總體”革命,來完成中國社會由傳統(tǒng)向現(xiàn)代的轉型,卻陷入了思維單一、價值單一的模式,這帶來的必然帶后果就是:在激進和更激進的上升中,激進主義的革命政治可以進入一切領域,從而阻滯了社會經濟、文化的發(fā)展。也就是說,從激進主義思潮,很容易滑入一種叫做“無限革命”的軌道,而另一種革命的模式是所謂“有限革命”,它以政治革命的完成為目標,尤其不觸及精神價值領域,因為精神價值領域是一個很特別的領域,它有其堅固性,它的變化在很大程度上是隨社會變革而來的,是一種漸進的、自發(fā)生產的過程。人為的用政治的手段去推動這個領域的“革命”,其效果可能相反,這已被二十世紀的歷史所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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