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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東情史

發(fā)布時間:2018-06-28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聽到對門家鑰匙開鎖的窸窸窣窣聲,米麗穿著印有大嘴猴的睡衣就跑出去,連外套都來不及披,粉紅拖鞋踢踢踏踏的。

  對門出差一個多月的男人果然回來了。走廊里的燈昏暗柔和,穿著警服的英俊男人一臉倦怠。米麗迎上去問,這回怎么走了那么久?男人說,罪犯狡猾嘛。米麗說,再狡猾的狐貍也斗不過好獵人。男人驕傲地笑了,問,有吃的嗎?
  米麗折回家去廚房做了一碗肉絲面端過去時,男人已倚在沙發(fā)上發(fā)出輕微的鼾聲。米麗不忍心叫醒他,把面條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輕輕地帶上門。
  第二天是周末,米麗睡醒時太陽高掛。她敲敲對門家的門,沒人應(yīng),就拿了備用鑰匙開門。米麗和男人是同事,男人是刑警,米麗是模擬畫像師。男人經(jīng)常出差,就在米麗那兒放了一把備用鑰匙,讓米麗在他不在家的時候照顧他陽臺上的兩盆鐵樹。男人的鐵樹,紡錘型,猶如鋼針。進門一看,男人竟然不在家,被子疊得像一本剛剛合上的邊角周正的書本,仿佛又出差了似的,只是這回警服懸掛在衣架上。桌上的飯碗也空了。
  直到傍晚,米麗才又聽到對門家鑰匙開鎖的窸窸窣窣聲。穿著便裝的男人不如穿警服精神,卻多了份灑脫,小眼睛熠熠生輝。男人后面跟了個白白凈凈的年輕女人。男人介紹,我女友。又給年輕女人介紹,我同事。
  米麗和女人同時“哦”了一聲,米麗把伸出的腳縮了回去。
  對門一點兒動靜都聽不到,米麗煩躁起來,撂下畫筆。對鏡洗臉化個淡妝,又去敲門。
  我來拿碗。米麗理直氣壯地說。
  米麗面若桃花,走著一字步進去。年輕女人不抬頭,兀自捻弄她胸前的玉佩。米麗喊女人,小五。女人抬頭,一臉的問號。米麗說,你是他的第五任女朋友嘛。跟在后面的男人抬起中指爆彈了一下米麗的后腦勺,緊跟著,拽起她的衣領(lǐng)像拎酒瓶子一樣拎她到門外,男人拱拱手,兄弟,積點兒口德吧。
  兄弟米麗像瓶酒一樣晃了幾下,站定,后腦勺隱隱作痛。過了幾天她氣憤地把男人的鑰匙扔給他。男人說,我的鐵樹怎么辦?米麗說,讓小五照顧。男人說,分手了。米麗頓時心虛起來,是因為我說她是小五嗎?男人搖搖頭,不,是聚少離多。
  男人說完又出差走了。
  米麗把那兩棵鐵樹養(yǎng)得油綠锃亮。去花市給男人的鐵樹買肥料時竟然碰到小五。小五施施然走過來說,我和他分手了。米麗說,知道,因為聚少離多。小五說,不是,我和他好之前,就知道聚少離多。米麗說,那為啥?小五不回答,反倒似笑非笑地盯著她說,我就奇怪你倆怎么不在一起呢?
  小五撇了撇嘴,看一眼偏西的太陽,融入滾滾的人群中。米麗心里像扔了一塊拇指大的石子的湖面,泛起一層又一層漣漪。她決定去探望母親。母親一個人住在城市東邊,米麗的父親在米麗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剛擺好碗筷準備吃晚飯,一旁的椅子上照例擺著父親的畫像。米麗對著畫像深深鞠個躬,坐下來和母親共進晚餐。米麗說,我還是喜歡他。母親說,不是媽不通情理,只是不想讓你走媽的老路。母親哭了起來。米麗的父親也是刑警,在一次追擊罪犯時光榮犧牲。米麗愛上男人的時候,曾經(jīng)和母親訴說心事,遭到母親的強烈反對。米麗不想傷媽的心,只好把愛意深埋心底。
  可這次,米麗說,我心意已決。
  母親說,他工作太危險。
  我心意已決。
  你會獨守空房甚至會……
  我心意已決。米麗臉上帶著飛蛾撲火的神態(tài)。母親終于嘆口氣說,傻孩子,當年我也是這樣對你外婆說的。
  那日,男人的鐵樹竟然開花了,一根圓潤修長的莛子,潔白的花蕊嬌柔地向上微微翹著,多像他倆遲來的愛情啊。米麗欣喜地扒拉手指掐算著男人應(yīng)該快回來了。手機響,她喜滋滋地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寒訊,男人犧牲了。
  米麗泣不成聲。她回家,打開箱子取出一本薄薄的畫冊,一張一張翻看。畫冊共五張,都是男人女友的畫像,男人每交一個女朋友,米麗就悄悄地把她們畫下來,放進畫冊,她給畫冊起名:魏東情史。魏東是男人的名字。米麗流著淚把自己最美麗的一張畫像找出來。這樣,“魏東情史”里就有六張畫像了。
  那時的她絕對想不到,六個月后,她會和魏東結(jié)婚。當然,那是要到六個月后,現(xiàn)在的她還不知道之前接到的電話是故意放出來的一個假消息,魏東并沒有死,只是在執(zhí)行一個嚴密的封閉的任務(wù)。
  所以,此刻,坐在畫冊前的米麗呆呆坐著,覺得自己的心都碎掉了。
  選自《啄木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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