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記 敦煌晉京記
發(fā)布時間:2020-02-18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史上最大的敦煌異地展覽正在中國美術館舉行。126個木箱,2943公里行程,近30件敦煌真品、百余件珍貴復制品、摹本在精心保護下,長途旅行,到達美術館全面改裝后的“新家”
“太震驚了,太感動了,又回到了敦煌!”中央美術學院美術史教授金唯諾有些顫顫巍巍。他從1953年開始和敦煌結(jié)下不解之緣,其中國美術史研究也始自敦煌。1月22日,“盛世和光――敦煌藝術大展”在中國美術館開幕這天,他似乎又看到了敦煌。
這種幻覺不但源于展館內(nèi)外精心布置的顏色、燈光,也源于遠道而來的壁畫臨本、彩塑復制品和真品。展覽當中,人們可以看到敦煌研究院珍藏的敦煌花磚原件10件、敦煌石窟彩塑真品9尊、出土文物10件、復原洞窟10個、彩塑復制品13尊、敦煌壁畫臨本120幅,占據(jù)美術館一層全部9個展廳。經(jīng)過全面改裝的中國美術館,正門外有莫高窟牌樓等比例復制品,而整個美術館外立面,都用噴繪有洞窟外景的網(wǎng)格布包裹上,只露出脫胎于莫高窟九層飛檐的特色飛檐,遠遠看去,似乎真將莫高窟搬到了中國美術館所在的五四大街上。
■文物一離開敦煌,天就下雪
2007年12月28日,敦煌柳園火車站,攝氏零下17度,大雪。敦煌研究院展覽部的盛海不斷往手上哈著熱氣,撮著手,但還是冷。他和其他60多個同事同時在裝車,把展品送上即將東去的火車!疤淞,我們自己臨時買了雷鋒戴的那種棉帽子,還是冷得受不了!
“每次文物離開敦煌都要下雪。上一次是去廣州,4月份,也是鵝毛大雪。4月下雪,即使在敦煌也很稀罕!闭f著,盛海呵呵笑了起來,“估計是不愿意離開,不過只要裝好車,雪就不下了”。包裝、運輸、布展,盛海和同事們一路盯到美術館,到了北京就和美術館的布展人員匯合,聯(lián)合作業(yè)。他們還專門帶了十多麻袋敦煌河床里特有的澄板土――這種土是石窟藝術必不可少的原料,除了布展時的具體需要以外,敦煌人瞅著,也讓北京觀眾看看最原汁原味的敦煌。
隆隆東去的火車,掛了5個車皮。盛海在敦煌研究院做包裝運輸已十多年,他的印象里,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么大規(guī)模的文物運輸了,“簡直是巨大”!吧弦淮问2000年,有3個車皮,但還是沒法和這次比。”5個車皮聽上去非常驚人,和展品數(shù)量似乎不太相稱,盛海解釋道:“一輛車皮可以裝60噸,我們的珍品總重量加起來其實不超過40噸,主要是包裝的箱子,和加固空間之間的體積大。要用棉紗把木箱之間的空間填充起來,就得要那么多地方”。文物最大的莫高窟158窟的巨型涅臥佛復制品分成4段,雖然巨佛是玻璃鋼材質(zhì),但分量一點沒有水分,光是佛頭就差不多2噸重,加上包裝,“這尊佛占了差不多1/3個車皮”。
包裝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時間回溯到2007年的10月,盛海和同事10個人,用了整整一個月時間包裝這些展品。他們的工作非常繁瑣細致,要尊重每一件展品自己的尊嚴,文物尤其如此,彩塑、出土經(jīng)文、酒賬單、敦煌洞窟里地上鋪的花磚……每一件都至少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1000多年的風霜,要格外仔細地呵護。而臨摹的敦煌壁畫臨本,也有不少是上世紀50年代的老先生們的心血之作,他們看到壁畫經(jīng)過這幾十年時間,已加速老朽,將來很有可能只能依靠他們當年的臨摹一窺敦煌壁畫勝景。1954年到現(xiàn)在,一個甲子之間,完全復制的洞窟只有12個,其中狀態(tài)最好的10個都要前往美術館!懊恳患蛊范加凶陨淼奶攸c,比如說雕塑,有泥胎彩塑,也有木雕彩塑,嘴唇和鼻尖這樣的輪廓部位,要用棉紙先裹一道,耳朵也要加上托墊,眼睛也是,都要用棉花墊上,以防止搬運過程中有震動和翻滾!笔⒑@一切如數(shù)家珍,“棉紙和棉花都不能是化學材料處理過的,一定要敦煌原產(chǎn)的棉花,沒做任何加工的”,這樣,才不會侵蝕和損傷千年文物。
這次展覽,無價之寶眾多。盛海提到的木雕彩塑,就是晚唐的1尊本是八臂、現(xiàn)只存六臂的觀音像。敦煌的木雕彩塑本就稀少,這尊經(jīng)歷劫掠幸存的楊木雕塑極為難得。10塊從敦煌附近各個遺址、墓地出土的蓮花磚,時間橫跨隋唐五代,天馬、龍鳳、蔓草等種種造型,是千年平面藝術的活化石,同樣要用最精心的包裝保護起來。鈐有“歸義軍節(jié)度使新鑄印”的“酒賬單”記載著北宋年間敦煌政府官員的一段招待賬,對彼時的生活有再現(xiàn)之效,和其他的佛經(jīng)、文人傳記等等原文一樣,是敦煌學研究的瑰寶。盛海等人對所有珍品都傾注了心血!拔奈镏攸c做包裝,復制洞窟模型版用的是木質(zhì)板子,用箱子裝,箱子都是特制的,然后一層一層搭起來,共126個木箱!
■美術館的“歸家”
楊立舟是美術館老館長,一看到美術館新裝,老人激動不已,“當年戴念慈老先生設計美術館時,理念就完全脫胎于莫高窟的九層飛檐,現(xiàn)在可算回到根上了”。
這次敦煌展的整體設計,是中國美術館館長范迪安、副館長馬書林帶著韋楓和廖鑫瑋等美術館設計師幾次前往敦煌調(diào)研的結(jié)果!盎旧,我們把精品中的精品都拿過來了,從魏晉到元初,精華都在這兒了!瘪R書林很自豪。他們所設想的,是按照年代順序,把石窟和壁畫臨本放在不同的展廳當中,之間再用顏色、燈光等形成不同的節(jié)奏和過渡,讓人們感受到歲月的更迭。而美術館外包裝完全為一個展覽而做巨大改變,在美術館歷史上也是第一次,但馬書林覺得很值得:“美術館和莫高窟本來就有親緣關系!崩橡^長楊立舟甚至認為,如果美術館有重新修整的計劃,現(xiàn)在的外觀應該是重點考慮的方案。
當盛海們在敦煌的大雪中裝車的時候,美術館的韋楓和其他設計布展的專家也在忙碌!巴饷娴呐茦、大處的布置方案,第一次去就定下來了。后來不停修改,和敦煌專家商量,碰到意見不合的地方,就得討論,不過最后都很順利!痹诘却鼗驼蛊返奖本┑倪^程當中,他們到工廠定做組裝部件,用了10天時間施工。改造美術館的外立面,是最讓他們頭痛的!氨本┑娘L很大,這幾天還刮大風,一會兒施工方還要過來,和我們一起檢修”,這是韋楓接受完采訪就要去做的事情。除了氣候因素,美術館本身的建筑結(jié)構(gòu)也給他們出了難題,“美術館不像首博、國博,建筑年代比較早,沒有那么多的預埋架,沒有很多預設的配件可以掛靠我們包住外立面的材料”。那也就是去年12月間,路過五四大街的人們總是看到美術館被各種腳手架包圍的原因。
然后,火車在2008年的第一天到了北京,1月5日開始,盛海和其他50多個敦煌的同事跟美術館的同事匯合,開始緊張地拆包裝、布展,一直忙到18日晚上。出現(xiàn)在美術館正中間圓廳的158窟涅臥佛,讓每個參觀者都為之驚嘆,寧靜之中有讓人窒息的信仰和美的力量。而這個位置的確定,在韋楓看來也很巧,“主要是按照年代安置的時候,這尊大佛正好處在中唐,正好處在圓廳”。盡管這尊巨佛是按照4:5的比例復制的,其體積之大還是讓人震動,“佛頭進來的時候,真是壯觀!”韋楓到現(xiàn)在還記得,大家當時有多震撼。被拆分好的巨佛,要重新安放到一起,放到美術館特制的底座上。盛海們帶來的澄板土這時派上了用場,用來“在中間的縫上補膩子,補色”,如此這般之后,韋楓和盛海們成功地讓后來看佛的人每次進來都要問:“這天衣無縫的大佛是怎么搬進來的?”
盛海有些惋惜,因為一些石窟的高度太高,復制洞窟用的壁畫臨摹板用不上,只好收到美術館庫房里保存。不過“那只是很少一部分,美術館其實空間不低,只是石窟太高了”。韋楓等人于是用噴繪來代替了那些木板。還有一些石窟,韋楓和其他設計師采用了分解的辦法,“把頂降下來,四壁往后退,這樣拉開后,有一種結(jié)構(gòu)和節(jié)奏的感覺”。
還有特別的設計,是把繪有飛天的藻井結(jié)構(gòu)倒過來,形成一種倒扣的金字塔形狀的燈箱,而且形制巨大,有遠古的神秘感覺。美協(xié)老專家李松特別激賞,認為是“古典風格和現(xiàn)代設計完美結(jié)合的產(chǎn)物”。但是這個“完美的結(jié)合”,當時讓韋楓他們特別痛苦,“因為飛天都是往藻井中央向上飛的,倒過來以后飛天的腦袋就變成沖下了。調(diào)這個圖對我們來說太難了,必須找敦煌專家?guī)兔,讓飛天再次向上方的中心看齊”。最終,韋楓還是覺得有些遺憾,“你仔細看的話,拼接縫的地方還是不夠完美”。
但,正是從這個倒置的藻井開始,人們將經(jīng)歷一段千年的時光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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