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慶典與他信的未來] 泰國國王十世
發(fā)布時間:2020-03-16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泰國這次危機和1973年、1992年的兩次相比完全不同,這是一次在泰國民主體制內的危機,但普密蓬國王卻比以前的介入更加積極主動一些。有分析認為,這是因為在國王登基已有60年之后,如果任由他信這樣親農民的強勢總理主政,國王的傳統(tǒng)影響力勢將不保。
1946年6月9日早晨,泰國國王的臥室里傳出一聲槍響,隨后,政府宣布:“敬愛的國王拉瑪八世飲彈駕崩了!”當天,拉瑪八世的弟弟、時年18歲的普密蓬•阿杜德親王在全國人民的悲痛聲中登基繼位,成為拉瑪九世。
60年過去了,拉瑪八世飲彈一案仍然成謎,拉瑪九世已經成為當今世界在位時間最長的國王,他不僅在浩浩蕩蕩的民主大潮中把君主地位保存下來,而且在歷次嘈雜的政治紛爭中均有非凡表現(xiàn)。在這次總理他信和反對派之間的政治較量中,這位德高望重的國王的一舉一動,儼然成為影響泰國政局的關鍵砝碼。
“為了國王慶典”
泰國總理他信•西那瓦和以桑迪•林通坤為首的反對派之間的斗爭,實際上自2005年就開始了。不過,2006年1月,他信家族成員向新加坡淡馬錫公司出售泰國最大的電信企業(yè)西那瓦集團49.6%的股份后,反對派們抓住把柄,指責他信涉嫌利用政治權力為家族牟利,是一樁大的腐敗案,政治斗爭陡然升級:2月24日,他信宣布解散議會,提前3年進行大選,反對派和主要反對黨宣布抵制;4月2日,大選在沒有主要反對黨參與的情況下舉行,他信的泰愛泰黨“大獲全勝”,反對派的街頭抗議升級;4月4日,在強大壓力下,他信覲見國王后表示,“為了不給國王登基60周年慶典帶來麻煩”,自己將不再擔任新政府總理,并且暫時離開總理府,把工作交給副手奇猜•萬那沙提,斗爭告一段落――讓戰(zhàn)火熄滅的,是6月份正式舉行的“國王登基60周年慶典”。
實際上,這項導致暫息干戈的慶典,在泰國是一項為期一年的慶祝活動。盡管普密蓬登基60周年是在6月份,但從1月的“泰王杯”歐亞高爾夫球邀請賽、曼谷“中國春節(jié)文化周”,到6月的盛大慶典、皇家船隊巡游;從5月“春耕節(jié)”的皇家農耕儀式到12月的國王生日慶典、爵士音樂會;從集體剃度到40多國僧侶聚集曼谷誦經祈福……從年頭到年尾,整個泰國都將沉浸在為國王祝福的幸福中。
在一個實行君主立憲制的民主國家里,因為國王慶典而導致政治進程暫緩執(zhí)行的確有些不同尋常。本來只具有象征意義的國王,怎么能阻止操控各種權力的政客們之間的利益搏殺,并且讓全體國民因為他的登基慶典而如此狂歡呢?
這要從泰國的政治制度和普密蓬國王自身的努力和作用說起。
這個國王不簡單
雖然自1932年,泰國就廢除絕對君主制而代之以君主立憲制,但泰國本身東方式的專制歷史卻沒有被西方來的憲政民主完全征服,在成為“禮儀性”國家元首的同時,泰國國王至少保留了3項權力:被首相咨詢,也就是國王給首相“指導意見”;對國內重大事件進行“勸告”;警告政府施政與廣大民眾利益不符。這些權力體現(xiàn)在文本上,就是泰國憲法的第七條:當國家出現(xiàn)緊急狀態(tài),應該按照“以國王為元首的民主國家的傳統(tǒng)習俗”解決。
泰國的歷史傳統(tǒng)對國王地位的保障也很有利。在這個以佛教為國教的國度,普通民眾還是自覺或不自覺地希望有一個神明一樣的國王供他們來崇敬和膜拜,以在現(xiàn)實中遇到不如意時能有一個心靈的寄托。在動蕩不定的泰國政治中,國王很好地充當了這一角色。
普密蓬的海外求學經歷也有助于他把握介入政治的度。出生在美國馬薩諸塞州坎布里奇的普密蓬(當時他的父親正在哈佛大學學習)和他的很多王室親人一樣,長期在西方學習,在成為拉瑪九世之后,他還繼續(xù)返回瑞士,在洛桑大學改修政治和法律(之前他曾在這里學習理工科),直到1950年5月才回泰國正式加冕。長期游歷在歐洲的他對民主政治非常熟悉,也對自己在君主立憲的泰國應該如何處事非常清楚:那就是在“權力政治”上要低姿態(tài),但在“民生政治”上則盡可以發(fā)揮自己的作用。所以,普密蓬在登基大典上發(fā)表的第一篇御訓就說:“吾將以德治國,為暹羅(泰國的舊稱)人民謀福利!北澈蟮暮x大概是,法律和政府事務方面,由將軍或總理和議員們去做吧。
在隨后的幾十年里,普密蓬國王果然依照這條思路行事。他在1967年之前還時常出國訪問以促進泰國與外國的友好關系,此后便足不出國,專心于國民生活質量的改善。鑒于泰國農村的貧困面不小,普密蓬尤其注意去農村考察。在幾十年間,普密蓬為農民做了很多事:他從自己的生活費中,出資興建了為人們帶來實惠的水利工程;他恢復了傳統(tǒng)的農業(yè)節(jié)日“春耕節(jié)”;他還在王宮里為農民開辟了試驗田,他把屬于王室的一些田地分給走投無路的北方農民……更重要的是,普密蓬在和農民交談時用的是平易近人的群眾語言,而不是優(yōu)雅的皇室語言。所有這一切都為他贏得了非同一般的群眾基礎。普密蓬被尊稱為走遍大地的“農民國王”,而他自己也曾開玩笑地說過“我是民選的國王”。
除了法律制度和社會基礎之外,多才多藝也為普密蓬加分不少:自己曾親手造小船,參加運動會取得好成績,精通音樂,會多門外語……所有這一切,讓這位長時間在位的國王成為泰國人心目中的一種依賴,仿佛到了危急時刻,老成持重而又睿智的國王總能化解危機。
關鍵時刻的干政
普密蓬在位60年,泰國共發(fā)生了19次政變,20位總理相繼組建了48屆內閣。冷靜看著軍人政權和文人政權交替、民主蹣跚前進的普密蓬在這漫長的時間里,也的確在關鍵時刻多次化解過政治危機。其中最值得稱道的是1973年和1992年兩次。
1973年10月,泰國爆發(fā)了反對他儂•吉迪卡宗的軍人獨裁政府的大規(guī)模學生運動,政府指責學生是共產黨的工具而進行武力鎮(zhèn)壓。雖然普密蓬“嚴父般的”關于不要動用武力的勸告沒能阻止流血的發(fā)生,但血案發(fā)生后他命令王宮衛(wèi)隊打開大門讓手無寸鐵的學生進入王宮避難,而且親臨醫(yī)院看望受傷的學生,鼓勵他們“將來做個好公民”。最后,總理他儂和他的副手無法收拾殘局,只能接受國王勸諭,辭職流亡國外,泰國民主進入一個反反復復的新階段。
1992年5月,在民運人士占隆•西芒少將的帶領下,泰國爆發(fā)一場反對政變上臺、非民選總理素金達•卡巴允將軍的群眾示威游行,軍警向手無寸鐵的群眾開了槍,鎮(zhèn)壓活動愈演愈烈。國王終于站出來,宣旨召見素金達和占隆。當兩人進入皇宮跪在普密蓬國王面前時,國王說:“問題發(fā)生了……血色的瘋狂。人在實施暴力時,結果是不能自控的。所產生的損失是全國性的,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呢?……所以請你們來,不是讓你們對峙,而是面對面地交流!边@次召見后不久,泰國電視發(fā)表公報,政府遵照御令,停止流血沖突,釋放占隆少將,素金達也隨之辭去總理職務。泰國由文人執(zhí)掌政府的體制基本確立,民主進程取得重要成果。
由于國王的威望和成功化解危機的先例,他信和政敵之間的糾葛在2006年達到沸點的時候,人們自然把目光轉向敬愛的國王。
他信一怒“為國王”
實際上,在這次危機中,國王的因素對他信影響也非常大。
自從他信領導的泰愛泰黨在議會中牢牢控制多數(shù)以后,他信的行事風格和政策傾向與長期掌握著曼谷的舊政治勢力格格不入:除了反對黨需要奪回權力外,很多大學教師和一些知識分子也反對他信,因為他信為人“自負”對他們的意見不夠尊重,讓他們精神損失不;城市里小商業(yè)主則因為交稅多卻沒有討到什么好處,反對他信也很積極;而一些媒體,因為他信對記者的傲慢,他信對新聞自由的“踐踏”以及和他信家族經營的媒體的競爭,也對他信感到很不舒服。
所有這些反對派中,桑迪曾經和他信是好朋友、生意合伙人,后來因為商業(yè)利益而反目,因此打著爭取民主自由的旗號,成為反對他信運動的急先鋒。
對于桑迪在曼谷街頭組織的一切討伐活動,他信并不總是在意。但后來當桑迪指責他信妄圖削弱國王的權力、對國王產生威脅時,他信就非常憤怒了。他信深知,在泰國,人們對貪污對腐敗甚至對獨裁都有些歷史性的習慣,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容忍,更何況他手里還有幾千萬農民兄弟的選票,因而對他“貪污、腐敗、獨裁”的指控不會動搖他的地位。但如果被控威脅國王地位,那可是致命的――對深受人民愛戴的國王不利,這在泰國是誰也承受不起的罪名,對于他信來說,也是一個足以導致他下臺的指控。因此,桑迪這招一使出來,他信便惱羞成怒,在去年向法院提起訴訟,控告桑迪誹謗。
不過,普密蓬國王后來召見他信,告訴他作為領導人“要能容忍批評”,面對國王的勸諭,他信也只好撤銷指控。但隨著局勢的發(fā)展,桑迪并沒有放棄這個唯一還可能擊敗他信的武器,因此,近日他信也再次表示,還是要控告桑迪誹謗。
在整個事件中,他信對國王的尊敬是無須懷疑的。在斗爭最為激烈的4月,他信就曾經說過“只要國王讓我下臺,我就下臺”這樣的話。但普密蓬國王深知,縱然泰國民主制度還有瑕疵,他信利用制度的失衡獲得極大的利益,但怎么能讓一個有幾千萬民眾支持的總理說下就下呢?因此,他把這個棘手的問題交給了司法系統(tǒng),讓最高法院、最高行政法院和憲法法院的法官們討論,最后法院裁決4月份的大選無效,10月份重新選舉。
他信與國王關系微妙
泰國這次危機和1973年、1992年的兩次相比完全不同,這是一次在泰國民主體制內的危機,但普密蓬國王卻比以前的介入更加積極主動一些。他信也是在覲見國王后,宣布為了不給慶典掃興,自己下野。
那么泰國國王這次為何有“不易覺察”的舉動呢?有分析指出,這實際上反映出他信和普密蓬之間的微妙關系。
在君主立憲的限制下,國王不能干預政治,因此只能向關心人們疾苦,促進經濟發(fā)展這方面的“低層政治”發(fā)展,普密蓬國王正是以這條路樹立起自己的威望的;而長期以來,曼谷的政客們一直把政治軍事權力等“高層政治”當成自己的游戲,沉迷于有關斗爭而忽視了廣大農民的利益,這似乎也給國王樹立威信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然而他信上臺后卻改變了這一格局,他信執(zhí)政的重要基礎之一就是他和以前的政府不同,他關心廣大的貧民,實施了非常多的傾向于農民的政策。他和善于訪貧問苦的普密蓬一樣,經常下鄉(xiāng)和農民們用農民的語言交流,表達自己的關心;他有時候也和把自己的財產捐給農民的普密蓬一樣,從自己的腰包里掏錢給那些貧苦的農民;人們在電視里看過國王在農村考察的鏡頭,人們也從電視里看到他信和農民親切攀談的場景。正是依靠這些途徑,他信可以穩(wěn)穩(wěn)地掌握著廣大農村地區(qū)的選票,再用這些通過“低層政治”運作得來的選票,在曼谷同“精英”集團們進行“高層政治”的對抗。
但廣大農村地區(qū)對他信的狂熱支持,從長遠來看還是影響國王的支持基礎的,更何況,他信還曾經多次任命僧侶,而這以前都被認為是國王的特權。
因此不管他信的主觀意識如何,他的行為實際上是對國王民意基礎的威脅。當然,現(xiàn)在的普密蓬國王才華出眾,魅力也非同尋常,君主地位無法撼動,也談不上有什么危機,但在國王登基已有60年之后,如果內閣還是由他信這樣親農民的強勢總理主政,泰國那種政府注意高層政治、國王關注低層政治、國王關鍵時刻干預政治的獨有的民主體制是否還能維持下去呢?
慶典之后的斗爭
不管怎么說,目前的泰國還是沉浸在國王登基60周年慶典的氣氛中。他信與反對派為了顧全慶典這一大局,也都沒有進行熱火朝天的斗爭。他信在“休假”一個多月后又回到總理崗位上,但他主要是專注于油價上漲、投資不力、反毒運動等經濟和社會事務;反對派雖然繼續(xù)反對他信,包括爭取到曼谷刑事法庭于6月19日就選舉委員會與泰愛泰黨合謀舞弊一案舉行庭審,但似乎也在著力準備10月份的選舉。
但等到慶典高潮6月份之后呢?可以想見,慶典之后,即使泰愛泰黨有部分成員轉黨(憲法規(guī)定候選人必須成為某個政黨成員90天,才能代表這個政黨參選),他信仍將帶領他的泰愛泰黨參加選舉,如果泰愛泰黨結構變化不大的話,獲勝的可能性還是很大;而反對派已經表示,如果他信再次當選總理,他們還要搞街頭政治。
如果是這樣的話,10月份之后,登基已經60周年的國王,將會采取一個什么樣的立場,用憲法保留給他的君權,來解決這個民主制度產生的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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