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早晚會被征服的恐懼]超越死亡的恐懼技能
發(fā)布時間:2020-04-04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小D: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正在香港,為今年最后一個選題收官沖刺。剛才上線,看到你的MSN簽名寫著“地上一年,天上幾何?”我知道你又想起了娃娃。――去年這個時候,她回深圳過年。一場誰都沒在意的感冒,讓她留下一對加起來還不到7歲的如花兒女,永遠地離開了我們。――日子去得這樣快,真的到了2012了。
歲末將至,我總是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慌張,像是在沒有燈的夜晚突然撞上窗前刮過的風。這城市里有很多年輕人跟我一樣,既有遠慮,又有近憂。他們一直在使出渾身解數(shù),努力地去平衡兩件事:一是中國傳統(tǒng)父母日夜惦記的那幾樁兒女心事,一是自己心頭仍在死磕的那點念想。越近年關,老有一個聲音跳出來提醒你:又一年了,你還是對誰都沒個交代……
這一年,我沒有拍片,職務身份是一個文字記者。就像我多次跟你提起的那樣,我喜歡這份工作。在沒拍上電影的日子,我用一個合法的身份深入創(chuàng)作的后臺,安靜地站在作品和主創(chuàng)身邊,看一個個創(chuàng)意如何從無到有,謹小慎微地慢慢孵化。沒有當事人的那些掛礙,每看一個項目的得失,對自己的內(nèi)心都是一次豐富和錘煉。
最近這兩個月,工作量有些多,人很疲憊,但內(nèi)心卻有一種久違的欣慰。這感覺,像是在厚厚的一本菜單里點對了菜,小有得意又很滿足。你知道嗎,我寫的絕大多數(shù)人和事,都離不開“勵志”兩個字。但好多故事講完,自己卻格外沮喪:那么多人在曲線救國,但我筆下的很多主人公,卻壓根連念頭都沒動過,最后就陰錯陽差,走到了今天。他們中間,既有知名編劇,也有一線藝人。偶爾會碰到個別采訪對象屬于一條道走到黑,鳳毛麟角的出現(xiàn)概率實在勢單力薄,甚至讓我都有些疑心:這一行的鼻祖大概是佛陀――放下的人才會被成全,太執(zhí)著的人總是求不得。
好在后來這半年里,我采訪的偏執(zhí)狂越來越多。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導演。那些生命里某一刻靈魂出竅埋下的種子,無論后來運道怎樣流轉(zhuǎn),都沒能阻止它破土而出,頑固生長。在很多事后想來命懸一線的關鍵時刻,他們依然不改初衷。在一場與宿命的博弈中,他們沒成為烈士,于是就成了勇士。所以曾經(jīng)出道不久的賈樟柯會感嘆“關于未來,我充滿了希望,也充滿了恐懼”。
這番理論,我也知道很幼稚。別人怎樣的人生,終究不是你自己的那個版本。但這背后的道理也很簡單,就像你在很多作品中最后看到,遲到的正義還是來臨,晚到的報應畢竟來到。現(xiàn)實中有太多的事與愿違,所以這些一廂情愿永遠都會給人安慰。何況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那些偏執(zhí)狂的真實案例,總算跟我內(nèi)心的某些信條不謀而合。它讓我覺得,就算我們是個異類,至少也不會孤獨。
還記得上次在射箭館遇見的那位朋友嗎?氣定神閑,百步穿楊。在成績榜上,他最差的一次都是96環(huán)。你在那里拉弓,他友好地走過來分享命中的訣竅。后來我們才從教練那里得知:他余下的生命以天計,只有全神貫注瞄準靶心,他才能忘記死亡的恐懼。我經(jīng)常想起他,我覺得上帝安排我們跟他短暫地邂逅,就是想提醒你我:讓自己內(nèi)心變得強大的方式很簡單――務必找一件能夠讓自己全身心投入的事。至于這件事,你我早已有了答案。
出差前,我趕上了最后一撥體檢的機會。今年減掉8公斤贅肉之后,去年查出的“體重超重”和“輕度脂肪肝”這兩項異常都沒有了,原來這一年也并非乏善可陳。
“人生就是修行”,我喜歡賴聲川這話。新的一年,我希望自己能夠平靜一些,少一些對公眾的那種莫名的憤怒。這可能是我一生的功課,我不確定是否能夠結業(yè),但肯定會努力。我希望像黑澤明所說的那樣死在片場,而不是死于肝臟或者胰腺的毛病。
新的一年,愿我們的父母平安。愿我們自己順利。那些張牙舞爪的恐懼,早晚會被我們征服。走著瞧!
余楠
2011年12月18日夜
。ㄓ嚅究浾撸2011年代表作有《三平霸業(yè)》、《賈樟柯 拿什么守護我們的夢想》、《張黎 一場革命一場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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