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的覆滅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用“夷為平地”來形容北川受到的重創(chuàng)并不為過,整個縣城新舊城區(qū)幾乎沒有一棟完整的建筑。 5月14日,記者前往北川縣,從綿陽經安縣到北川的行程中,常見從北川撤出的災民,或乘卡車,或步行,他們的目的地是綿陽市九洲體育館,災后,那里已經成為綿陽最大的災民臨時安置點。
北川方向不斷有救護車呼嘯而來,每一輛救護車的出現(xiàn)都意味著前方至少有一位幸存者剛被救援隊從廢墟中挖出。
過綿陽,剛入安縣境內就已經可以明顯感受到地震巨大的破壞力了,一路上幾乎沒有一棟完整的房屋,越往北川,房屋的破損越是厲害,等進入北川境內,兩邊的村莊就幾乎可以用消失來形容了,村民們將帳篷搭在路邊,守候在帳篷前。
災民們只要對著貼有“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們都是汶川人”或者“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這樣標語的車子招呼一嗓子,就會有有志愿者或愛心車輛停下發(fā)放飲用水與干糧。
進入山區(qū),不多遠就可以看到一處塌方,巨石擋道,都是地震時從山上震落的,不過,現(xiàn)在已經被清理至路邊了。
離北川縣城3公里時,交警把大家都攔了下來,所有人都必須步行進入北川城,以防車輛大量涌入造成道路堵塞,影響救援。
一輛救護車從對面疾馳而來,瞬地又停在路邊,兩名醫(yī)生飛快地跳下車,拉開后門,將一個七八歲模樣的男孩抱下,面孔朝天,平放在路邊搶救。
男孩渾身赤裸。一身墻灰,應該是剛被救援人員從廢墟中挖出,未及送至綿陽,半途就已經停止了呼吸。
醫(yī)生不愿放棄,不住地給孩子做人工呼吸,但終究未能挽住他幼小的生命,望著男孩未瞑的雙目落下了一行渾濁的淚水,一名醫(yī)生難抑悲傷,對著高山嚎啕大哭,那哭聲久久回蕩在山谷間。
我們就這樣突然間感受到了北川的苦難。
廢墟前的母親
到了任家坪收費站,也就是到了北川縣城的門戶了,部隊戰(zhàn)士排著長龍進城,每個人手中都拿著救援工具。
北川中學門前停滿了救護車,面向學校大門的那棟5層教學樓已經在地震中被夷為平地,3輛工程車正在緊張作業(yè),廢墟上滿是救援的消防人員。
幾個小時前,搜救犬剛在這里搜尋過,發(fā)現(xiàn)了兩處廢墟下有生命跡象。救援人員于是集中對這兩處廢墟清理,進度看起來好像有點緩慢,輕易不敢動用鏟車,以免誤傷幸存者。
一位40多歲的母親死死地盯著其中一處廢墟點,“天啊,菩薩保佑,不要有事啊。”她緊張得在地上不住地跺腳,甚至責罵被埋在廢墟下的15歲兒子王海林。
這棟大樓是北川中學初中至高一年級的教室,每層有4個班級,自上而下分別是初一、初二、初三與高一。
后面那棟嚴重傾斜的教學樓則是北川中學的高二與高三部,這座大樓原本也是5層,強震導致整個大樓下墜,底下兩層全部壓為廢墟。
兩棟教學樓兩千多名學生中估計至少有1200名師生生死未卜,王海林是初二(2)班的學生,母親一邊流淚一邊恨恨地罵:“你這個龜兒子噢,地震發(fā)生的時候,老師讓你蹲下,你怎就這么聽話?!”
初二(2)班在地震發(fā)生的一瞬,有6名學生沒有聽從老師要求蹲到桌子下的指令,而是跳窗逃生,因而幸免遇難。
“你這個龜兒子噢,你的座位靠近窗子,一抬腿就可以出來了嘛……唉……唉……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辦啊,菩薩保佑啊……”
母親又在跺腳,一邊跺一邊望著廢墟抹眼淚,她的丈夫現(xiàn)在還被埋在北川城內的廢墟中,“尸體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找到!”她又開始哭訴。
“我在云南打工的啊,要是我不在外面打工,也在北川,一起被地震砸死也就罷了!”
她不住地拉著路過的醫(yī)務人員、救援人員,“你說,我兒子還有希望嗎?”
沒有人知道該去怎么安慰她,按照她所指的兒子的座位方向,已經沒有生存者的可能,一來搜救犬在那里沒有搜救到生命跡象,二來,教學樓正是朝這個方向傾斜塌陷的,5層樓在這個方位擠壓得不到2米。
她站立的位置距離倒塌的教學樓有10米遠,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殘垣之中橫七豎八被混凝土柱子或者水泥預制板壓得嚴重變形的孩子們的尸體。
“這邊有一個,啊呀那邊也有一個,怎么這么多啊,啊呀,我兒子那邊也有幾個,天啊,龜兒子啊,你不要嚇唬我啊!蹦赣H又開始跺腳。
“醫(yī)生!”“醫(yī)生!”
廢墟上,來自瀘州消防的救援人員突然興奮地叫喊起來,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名幸存者。
醫(yī)生小心翼翼地踏上廢墟,俯下身來對著一個空隙里對話,看她的神情,幸存者狀態(tài)還算不錯。
此時是5月14日的下午2點,距離汶川大地震48小時,還未過救援的72小時黃金時間。
救援人員開始在發(fā)現(xiàn)幸存者的點集聚,救援速度卻慢了下來,大家開始仔細觀察幸存者的周邊環(huán)境,研究營救方案。
護士下來替幸存者拿飲用水了,母親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是男孩嗎?”
“好像是女孩”,護士邊說邊返回廢墟上。
母親開始不安起來,她開始順著坍塌的教學樓轉悠,在教室右側的混凝土柱子下,她看到了三雙孩子的腳和一個孩子的手。
在教室的后面廢墟中,她又看到了兩個被壓住背脊和下半身,早已死去的孩子。
“啊呀,我不敢看了啊,龜兒子啊,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啊!
幸存的女孩
現(xiàn)在的清理進度才到了第四層教室,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在營救幸存者上,因此暫時還不會專門來把裸露在外的那些遇難者遺體清理出來,盡管這些遺體已經開始發(fā)出異味。
記者爬上了廢墟,腳下是更多遇難學生的遺體,他們有的擁抱在一起,有的臥在廢墟上,雙手朝前伸,幾乎所有遇難者的表情都是一致的:頭使勁向前探,眼睛緊閉,嘴唇大張,滿臉驚恐。
廢墟上孩子們的作業(yè)本、文具盒散落在磚礫中,混凝土的碎塊像豆腐渣一樣,拿起來往地上隨便一扔就會碎開。
一個男同學和一個女同學面對面而終,“睡”得很安詳。另一個男同學手中還握著一支圓珠筆。
發(fā)現(xiàn)幸存者的地方應該是初二(2)班的位置,當然也可能是樓上高一(7)班的。幸存者應該就在兩塊混凝土預制板下。
所有人都替她捏把汗,壓在女同學上面的廢墟開始逐層清理,巨大的混凝土塊被一邊的工程車一塊塊吊走。
幸存者身邊的一些遺體露了出來,救援人員于是叫來搬運尸體的人員將遇難者裝進尸袋運出去。
接連三具壓在幸存者上面的遇難者遺體被清理走,每清理出一具,救援人員都用廢墟上的書本幫這些孩子把臉遮蓋起來。
王海林的母親,還有其他一些母親這個時候總是最緊張的,眺望遺體的衣服,辨認是不是自家的孩子。
遺體被抬至30多米外的一塊空地,那里已經并排放了50多具遇難者遺體,應該是法醫(yī),在給每具遺體拍照,然后取生物樣本,按照編號存放好,防疫人員再在尸袋上噴灑藥物。
記者了解,對于遇難者遺體,北川最初采取的方式是待家屬認領后火化,北川的火葬場已經在地震中損毀,因此所有尸體只有運往綿陽,這些天,綿陽火葬場的7臺火化機晝夜運轉,40多名員工集體出動,每天也只能火化150具尸體,而僅北川就已經有8000多具遺體。
。保度兆笥遥驗楸贝ǔ莾鹊挠鲭y者遺體實在太多,綿陽的火化能力、儲存尸體的場所都很有限,同時也為了防止疫情,只得就地挖坑,消毒后深埋。
廢墟上的救援很快取得了進展,至下午5點半已經可以看到女孩子的腳了,她的腳蜷縮在幾張椅子架起的空檔內,似乎沒有受很大的傷。
預制板很快也被吊走,至6點,人們已經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女孩子的全部情況,應該說確是一個奇跡,四五張椅子堆擠在一起,正好架起了一個空間,把女孩子“鎖”在里面,女孩因此幸存。
消防人員拿來電鉗,為防止傷害到女孩,甚至把自己的手墊在女孩的頭上,然后再剪椅子的鋼腿。
。玻捣昼姾,女孩被抱出廢墟,用擔架飛速送至廢墟附近的綿陽第二人民醫(yī)院醫(yī)療帳篷。
“我叫雷小鳳,高一(7)班的。”女孩聲音清脆、響亮,除大腿似乎受傷外,并無大礙。
此時距汶川大地震已經52個小時,醫(yī)務人員趕緊給她的手臂、口腔消毒,然后準備輸液。
雖然眼睛被紗布蒙著,女孩還是意識到了可能要掛點滴,“叔叔,是不是要打針啊,我最怕打針了,不要啊!
“叔叔,我的腿很疼,是不是要手術啊。”這位16歲的花季少女不肯停住話匣子,“地震時,我想哭的,可是我怎么哭不出來啊。我記得我在家里睡了一覺,醒來怎么還是在學校呢?”
“姐姐,你能不能幫我把衣服往下拉一拉啊,我身上的血不是我的,都是我的同學的。啊呀,她們是不是很多人都已經‘走’了啊?”
一位老師走了過來,雷小鳳聽出他是副校長,“校長,曾茂華老師怎么樣啊,他們說曾老師死了,我好害怕啊!
“沒有,曾老師還活著!毙iL說。
北川的孩子
雷小鳳把她父母的電話號碼給了記者,但都未能打通,或是因為北川城里通訊設備因地震損毀,信號中斷的緣故,當然,也有可能她的雙親已經遇難。
救護車將雷小鳳送回綿陽市第二人民醫(yī)院進一步深入治療,現(xiàn)場的醫(yī)療點只是做一些初步的傷情處理。災區(qū)更多的傷員在源源不斷地送往周邊的城市。
來了幾輛卡車,解放軍戰(zhàn)士幫忙將這一天清理出來的尸體抬上卡車,應該是運到綿陽的殯儀館或者其他冷庫。
39歲的母親母子會掃了一眼運尸車,神情緊張地繼續(xù)盯著廢墟后露出的一個可以容納一個小孩鉆出的洞。
母子會的兒子王磊也是初二(2)班的學生,地震后第二天,母子會對著廢墟喊兒子的名字,居然聽到了兒子的回音,母子會的那份驚喜有如得到重生。
兒子說,他周邊還有四五個同學都活著,但是身邊的尸體也很多,味道很大,“受不了”。
母子會于是把情況告訴了救援隊,為防止幸存的孩子缺氧,救援隊專門往廢墟里插了輸送氧氣的管道。
母子會和另外一些家長前一天晚上,因為焦急,先徒手挖了一個洞,但是不敢再挖了,因為如果冒失行動很可能導致廢墟下沉,反而可能害了兒子。
廢墟只能一點點逐層清理,母子會夫婦也只能耐著性子等,但兒子下午又跟她抱怨了,“媽媽,你什么時候救我出去,里面味道更大了。”
王海林的母親請求母子會讓王磊幫忙問一下廢墟里的孩子有沒有王海林,結果,王磊傳出來的消息是:“叫了多少遍王海林,也沒有人應答!
。翟拢保啡眨浾咴俅蝸淼奖贝ㄖ袑W,廢墟已經清理到尾聲,王磊最終獲救了,王海林的名字沒有出現(xiàn)在幸存者的名單中,隨他的名字一起在廢墟中消失的還有他母親的身影。
北川中學具體有多少孩子在此次地震中遇難,現(xiàn)在還沒有公布,在另一棟教學樓,倒塌的最下面兩層,因為清理難度大,絕大多數尸體還沒有挖出,救援人員反復探測了好幾次,也沒有發(fā)現(xiàn)生命跡象,反倒是,樓底廢墟中傳出的異味倒是越來越大。
廢墟中孩子們的照片散落在各個角落,天使般的笑容已經成為了記憶。一位從成都趕來的中年婦女掏出香火、紙錢,對著廢墟祭奠亡靈,她說,這里沒有她的骨肉,但這里埋的都是北川人民的兒子,都是四川人民的兒子。
“深埋在此的北川中學的孩子們,你們一路走好,天堂里,沒有地震!彼龑χ鴱U墟深深一拜。
此時的雷小鳳正躺在綿陽市第二人民醫(yī)院住院部的病房上看著《讀者文摘》,她的大腿骨折了,開刀雖然有些痛,但女孩依然堅強。她從記者的聲音中認出了就是那位幫她聯(lián)系父母的記者,突然報以一個微笑:“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
。翟拢保踩,教室坍塌后,雷小鳳的父親也曾到學校尋找女兒,但他看到那堆慘烈的廢墟時,就絕望了,悲泣而去。
雷小鳳的父親告訴記者,雷小鳳的母親很可能已經遇難,只是,雷小鳳還被蒙在鼓里。
回憶:地震了!
在病房內陪雷小鳳的是他的表哥牛健宇,這是一個靦腆的男生,與雷小鳳同為16歲,北川中學高一(4)班學生!拔覀兌急宦襁M了廢墟,居然都奇跡般存活了!
5月12日下午2點28分,正在五樓上課的牛健宇突然感到教室在劇烈搖晃,“地震了,快躲到桌子下!”老師驚呼。男生石先軍反應迅速,立即沖出教室,剛走到樓梯口,教室突然開始猛烈下沉,石先軍一把抱住樓梯的柱子,跟著下墜。
同一時刻,教室內的牛健宇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埋進了一堆廢墟中,“天花板塌了,到我頭頂裂成兩半,正好貼著我的頭皮,只要再下來一點,我就遇難了!迸=∮钫f,石先軍也幸存了,但聽說他成了孤兒。
牛健宇的身邊到處是同學的慘叫,一名女生上半身卡在廢墟里,下半身已經踩著樓下同學的尸體。
四樓,高一(7)班發(fā)生地震時正在上物理課,24歲的老師曾茂華是一名剛調來的大學畢業(yè)生,深得孩子們的喜歡。
雷小鳳也是突然感到教室在搖晃,“快躲到椅子下!”曾茂華大喊,“地震了!”
雷小鳳并沒有覺得害怕,“我一開始都沒有躲,心里還在想不就是地震嘛,你們膽子這么小!”
不過數秒鐘,教學樓開始發(fā)出撕裂的怪聲,雷小鳳想到躲到椅子下,腳底卻突然間落空,教學樓開始往下墜了!周邊的椅子全被擠到雷小鳳身邊,正好將她裹進隔出的空間。
雷小鳳周圍有三個女生,兩個當場被水泥板砸死,只剩一個女生劉仁村在痛苦地呻吟。
劉仁村的雙手被廢墟死死壓著,她覺得衣服遮在了自己臉上,呼吸困難,請雷小鳳幫她把衣服拉開。雷小鳳從椅子縫隙中伸出手,在漆黑中摸到了劉仁村的臉,沒有衣服遮著,她還在奇怪,劉仁村的聲音就越來越輕了,“不久,我又摸了她的手,覺得很快就涼了!
雷小鳳的頭頂壓著兩塊預制板,幸運的是椅子替她擋住了頭頂的壓力!拔乙婚_始來不及害怕,后來也就沒辦法害怕了,覺得害怕沒有用。”
地震發(fā)生兩小時后,牛健宇用雙手從斷裂的天花板上摳出一個洞爬了出來,雙手因此血肉模糊。此時,村民們也從驚魂中意識到大地震發(fā)生了,人們看到學校塌了,都涌了過來。
牛健宇開始和村民們一起展開營救,班上一共70名學生,一共救出了近20名,他開始尋找四樓的表妹,找了大半天沒有找到。“我想,小鳳肯定也沒了。”
沒有人知道雷小鳳還活著,壓在牛健宇頭上的天花板被救援人員拿掉后,雷小鳳的頭頂上方出現(xiàn)了一條縫隙,借著微弱的光線,她看到身邊都是慘死的同學。
“13日下雨后,我就開始聞到尸體發(fā)出異味了!崩仔▲P甚至都沒有在廢墟下叫喊,天性樂觀的她認為只要自己活著,就一定能獲救。
52小時后,她終于迎來了生命的曙光。
“死城”北川
北川中學在城外一個較高的平地,沿著公路往下走3公里左右才是北川縣城,不過,從北川中學的教學樓上,當初是可以眺望到縣城的全貌的。這座袖珍的山城,三面環(huán)山,一面環(huán)水,青山綠水,景色怡人,據說是大禹的出生地。因此北川人都將這里叫做大禹故里。
但是現(xiàn)在教室倒了,縣城也幾乎被夷為平地了,山腳下,當初茶館林立的小城,現(xiàn)在已經成為一座死城。
北川原本是一個有著1000多年歷史的古縣,1951年之前,縣城在如今的北川羌族自治縣禹里羌族鄉(xiāng),因為當時禹里處于龍門山斷裂帶的深山里,地質條件惡劣,1951年,縣城從禹里搬遷到如今的曲山鎮(zhèn)。曲山鎮(zhèn)更靠近關外平原地帶。在這里,北川縣城得到了發(fā)展。
。保梗罚赌晏粕酱蟮卣鸷螅械刭|專家專門來北川勘察,指出北川縣城處在龍門山的地震斷裂帶上。北川縣城一邊正好是喜馬拉雅山余脈,一邊是龍門山余脈,而且兩邊都是頁巖。
現(xiàn)在,中國地質調查局初步監(jiān)測和評價認定,汶川地震是印度板塊向亞洲板塊俯沖,造成青藏高原快速隆升導致的。高原物質向東緩慢流動,在高原東緣沿龍門山構造帶向東擠壓,遇到四川盆地之下剛性地塊的頑強阻擋,造成構造應力能量的長期積累,最終在龍門山北川――映秀地區(qū)突然釋放。
實際的災情也印證了這一認定,事實上,北川在災后很快被人們發(fā)現(xiàn)災情屬于最嚴重的,甚至超過汶川。
用“夷為平地”來形容北川受到的重創(chuàng)并不為過,整個縣城新舊城區(qū)幾乎沒有一棟完整的建筑,80%的建筑都有不同程度的坍塌?h城常住人口2.2萬人,地震發(fā)生時,及時逃出的人只有2000多人,截至目前被埋6000多人,已死亡3000多人。
在這次地震中,北川縣常務副縣長楊澤森遇難,很多政府部門也幾乎是全軍覆沒,縣長經大中的6個親人中也有4個遇難,2個下落不明。
。翟拢保慈,記者第一次去北川,遠遠就可以看到縣城上空煙霧彌漫,一片殘敗,從學校到縣城的那條3公里長的公路被地震后的滑坡阻斷,巨大的山石堆積在路面上。因此,解放軍、武警、地方政府救援力量以及民間志愿者等組成的救援隊伍只得冒著生命危險爬過巨石,然后再順著一根捆在樹上的繩子下陡坡,再徒步進縣城。
因而,14日那天,在縣城里看不到任何大型的挖掘設備,救援人員只能徒手或者靠簡單的工具從廢墟中救人。
陜西救援隊也是在5月14日進入北川的,他們告訴記者,“被地震摧毀的建筑非常脆弱,一不留神就容易導致再次坍塌,沒有設備,營救非常艱難!笨粗鴱U墟下虛弱的生命,他們干著急,直跺腳。
北川縣城的大規(guī)模營救,實際就是在15日晚上通往縣城的那條3公里生命線被打通后才得以有效進展。
。保等眨瑴丶覍毧偫碓诒贝ㄎ繂枮拿駮r指出一定要組織精干力量盡快打通這條生命線,把群眾救出來。這條長近3公里的生命通道經二炮千名科級精兵12小時的艱苦施工后,終于貫通,大型工程設備陸續(xù)入城。
現(xiàn)在,來自臺灣與日本的救援隊也已經進入北川城,盡管來自各方的救援隊員至今仍未放棄搜救幸存者的努力,但畢竟隨著時間的推移,幸存者生存的希望也越加渺茫。
廢墟上,不時看到喪家狗在廢墟上尋找自己的主人,縣城內也已經散發(fā)出明顯的異味,尸體腐敗后的污水已經污染了城內的河流。
因此,抗震救災指揮部建議災民撤離災區(qū),投奔親友或者到綿陽市的災民安置點。
跪拜的女人
5月17日,當暮色跨過遠處的山峰向廢墟中的北川城逼近時,一個30多歲的女人踉蹌著跨過碎石與瓦礫走了過來。一雙沾滿泥土的旅游鞋,一條不知被什么硬物鉤了一個大洞的牛仔褲,一件沾滿血跡的T恤,女人臉上帶著傷,神情悲傷以致有些呆滯。
沒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從哪里來,因為她獨自踉蹌地朝廢墟走著,絲毫不理會旁人的關照。
“快回頭吧,姑娘,上面的水庫隨時可能絕堤!币晃豢钢仍鞑耐侵凶叩南缿(zhàn)士提醒她。
女人沒有回應。她繞過一塊橫在一棟居民樓前的巨石,巨石下是一輛自行車的后輪,還有兩條已經開始腐敗的人腿。
由于大型起重設備進不了城,這塊巨石無法搬移,壓在下面的遇難者也就無法被救援人員抬出縣城處理。5分鐘前,來自江蘇疾控中心的幾位志愿者在這里噴灑了藥水。
來自北川抗震救災指揮部的消息是,目前不可能將北川城內數以萬計的遇難者遺體都清理出來,對于一些裸露在外而又暫時無法清理的遇難者遺體,防疫人員只得暫時每天噴灑藥水以防疫情出現(xiàn)。
巨石下慘烈的一幕,沒有止住女人繼續(xù)向縣城深處前進的步伐,在兩棟已經倒塌近半的居民樓前,她終于站立不動了。這里還是新城區(qū),穿過這兩棟居民樓間的空檔,正好可以看到遠處的舊城區(qū),確切地說,女人看到的是一堆亂石岡。
。担保层氪ù蟮卣,緊貼舊城區(qū)的王家梁山崩塌了近一半,亂石瞬間將幾乎半個舊城區(qū)填埋。北山縣人民醫(yī)院與矛壩中學還有幼兒園以及其他一些建筑都被埋在這座山下,巨大的亂石岡儼然一個巨大的墳包。
根據北川縣縣長經大中的介紹,醫(yī)院150人,只逃出來4人,茅壩初中240多名學生,除20多個上體育課的逃出來了,剩下全部被塌方的山石掩埋。幼兒園500多名孩子,被滑坡氣浪推行20多米,全部被埋,只有20多人生還。
女人就這樣望著“墳包”,突然間雙膝撲通一聲跪倒在水泥地上,無聲抽泣。她就像一座碑一樣,久久跪在那里,對著遠處的“墳包”。
這一幕震撼著路人的心靈,大家都停住了腳步,一起陪她遙望,沒有人問她是在跪拜哪位親人或者哪些親人。
不一會,舊城區(qū)方向,喬余權、喬余強兩兄弟抬著一個沉重的尸袋從連接舊城區(qū)與新城區(qū)的橋上走了過來。尸袋中是他們的哥哥喬余德,地震發(fā)生后,喬余權與喬余強在舊城區(qū)的廢墟中整整找尋了5天才找到了哥哥的尸體。
“還算很幸運的,好在大哥家在舊城區(qū)靠河的一邊,否則也被埋進亂石,死不見尸!眴逃鄼嗾f。
他這是要將哥哥的尸體運出廢城,祭奠、埋葬。尸體已經高度腐敗,散發(fā)出刺鼻的異味,尸水已經滲出尸袋,甚至沾到了喬余權的衣服上。但喬余權似乎沒有聞到這異味,路過的災民也沒有避讓。
女人還在那里跪著,喬余權兄弟扛著哥哥的遺體路過時,也停頓了幾秒,對著這個陌生的女人嘆氣。
“請問……”,終于,一個記者打破了這里的沉靜。
女人沒有理睬,抽泣開始變得急促,突然間,她猛地彎腰磕了一個響頭,起身,撿起一塊山上飛下的碎石揣進褲兜,頭也不回地匯入撤離的災民的隊伍。
不死的北川
很多人惋惜,北川被毀了。但縣長經大中卻口氣堅定地回答:“縣城終歸是有的,我們有信心!
不過,北川城是不可能在原地修復了,北川縣委書記宋明說,作為全國唯一的一個羌族自治縣,北川城肯定要異地重建,縣城的廢墟將保留,北川的親人來祭奠親人,也將共同使用這座集體紀念碑。
。翟拢保啡眨罅繛拿耥憫栒,撤離災區(qū),他們中的很多人只揣著從廢墟中撿起來的親人的照片向災民安置點遷移。
走過北川中學門前的路時,很多人回頭遙望曾經的故土,滿含沉痛的淚水。
以紀念碑的形式保留這個城市的過去,記錄這份讓舉國共咽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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