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松:昆曲——流傳至今的中華文化經(jīng)典
發(fā)布時間:2020-06-05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2001年5月18日,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評委會全票通過昆曲為“人類口述和非物質(zhì)遺產(chǎn)代表作”, 名列世界首批該類遺產(chǎn)19項代表作的榜首,當時中國僅列入昆曲一項。蘇州是昆曲的發(fā)源地和發(fā)揚地,文化部也把中國昆曲博物館置于蘇州城里。在蘇州這方土地上形成的軟儒的水磨腔,是為昆曲這一正聲雅樂(京劇、秦腔等被稱為“亂彈”)的主旋律,以致“四方歌者,必宗吳門”。昆曲盛于明清,近六百年的歷史使其被尊為中國的“百戲之祖”,哺育了清中葉始現(xiàn)的京劇,以及秦腔、梆子、川劇、越劇、黃梅戲等多種地方戲劇。一開始文人就參與了昆曲劇本和曲牌的創(chuàng)作。明清傳奇和南雜劇傳世者二千七百余部,大都按昆腔的詞牌曲調(diào)哼唱填寫而成,有人甚至說傳奇就是昆曲的腳本。元曲(北雜劇、套曲和散曲)中至今可予演唱者,如關(guān)漢卿的《竇娥冤》、《救風塵》等,也都是以昆曲傳世。詩經(jīng)、楚辭、漢賦、樂府、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傳奇,是為中國文脈的主流韻文吧,可見昆曲在中國文學史上的重要地位。昆曲的劇目豐富多彩,文辭華麗典雅,曲調(diào)清雋婉轉(zhuǎn),舞姿細膩優(yōu)美,武功技術(shù)卓絕,使其具詩之意蘊、畫的風采,它的唱詞本就是一首首古典詩詞,它的演出場面皆可以勾勒成一幅幅水墨畫。昆曲用笙簫管笛伴奏,以笛(或簫)為主,悠雅清麗。顯見,昆曲集文學、戲劇、歌唱、音樂、舞蹈于一身,成為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百科全書”。昆曲,體現(xiàn)了中國文人的情趣,高雅藝術(shù)陽春白雪,現(xiàn)在是曲高和寡了。
文藝復興以來,歷經(jīng)數(shù)百年的磨練,西方舞臺上至今不衰的經(jīng)典當推英國的話劇、意大利的歌劇、俄國和法國的芭蕾、以及德國的古典音樂吧,然而它們或只說、或獨歌、或僅舞、或唯奏。昆曲卻是揉和了四者的長處,尤其是它的逢歌必舞,真是美輪美奐。昆曲之虛擬和寫意的舞臺演出風格,不僅為中國各式戲劇所繼承,在世界戲劇史上也獨樹一幟。它的簡約突兀于西方經(jīng)典,簡約更形美麗,難度也更高。此外,昆曲的面世早于莎士比亞戲劇,例如,并非昆曲的創(chuàng)始人但是譜寫了昆曲代表作之一《牡丹亭》的湯顯祖,生卒于1550-1616年,早于莎士比亞的1564-1616年。湯顯祖和莎士比亞已同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置入世界百位文化名人之列。把《牡丹亭》和《羅密歐與朱麗葉》比擬,也毫不為過吧,它們都奏響了愛情的絕唱。說昆曲是中國文藝、中華文化、東方文明的標志之一,實是恰當。
昆曲并非中國戲劇的始祖,它只是明中葉至今的百戲之祖。十二世紀初,宋時興起于溫州一帶的南戲(學界認為它已具“中國戲劇”的基本特征),遷延為南宋疆界內(nèi)的海鹽腔、余姚腔、弋陽腔、昆山腔等地方戲曲。南戲消亡時,居住在太倉的魏良輔以昆山人顧堅首唱昆山腔為基礎(chǔ)揉合了其它唱腔的長處,創(chuàng)始了昆曲。除了南曲外,昆曲還吸納了北曲以及江南民歌甚至宗教音樂、祭祀音樂、少數(shù)民族音樂等等的動聽元素。因此,昆曲的曲牌多達二千多種。至于唐詩宋詞的平仄韻律和歌唱風格,在昆曲中也得到了傳承。被尊為“曲圣”的魏良輔還有一大功績,他一改南戲用方言唱念的積習,讓昆曲采用了“南中州韻”,中州韻是種具音樂感的北方韻言,這為昆曲走向全國奠定了語言基礎(chǔ)。后來的京劇也繼承了中州韻。昆山和太倉屬蘇州管轄,很快昆曲的中心就移到了文人群集的蘇州城里。
明清二代蘇州出了36個狀元,全國只201個(見范金民:199702南京大學學報哲人社版),也即每五個半狀元中就有一個蘇州人,遠多于其它地方。狀元,加上更多的取得較低功名的蘇州士子,蘇州有眾多的讀書人出外做官。他們上任時往往帶有昆曲“家班”(家庭戲班),把昆曲帶向了全國。清雍正朝之前沒有對公眾演出的戲班,昆曲舞臺全由家班占領(lǐng)。當時的文人雅士達官貴人皆有家班,這成了極為風行的時尚,即使有些人是為了附弄風雅,因此曹雪芹也沒有忘記讓《紅樓夢》里的賈府到蘇州買來十二個女孩子和教習,建立了昆曲家班;实劬透鼌柡α耍蹇滴醯幕始覒虬嘀行笥袛(shù)百名蘇州昆曲藝人,乾隆時更高達一千四百余人,真是登峰造極。在皇帝官員文人士子的倡導下,昆曲大為流行,走向了全國。而且,除了現(xiàn)在被稱為南昆的正宗昆曲外,還衍生出了北昆、晉昆、湘昆、川昆、徽昆、寧波昆、永嘉昆、滇昆、閩昆、粵昆等昆曲支派。這些昆曲流派也滋養(yǎng)了當?shù)氐牡胤綉騽 ?/p>
昆曲源于蘇州,原生態(tài)昆曲(南昆)深得蘇州方言吳儂軟語的滋養(yǎng),乃成“水磨”的細膩之腔,因此南昆必以“南中州韻”唱念方現(xiàn)真味。南中州韻的語言基礎(chǔ)是“蘭青官話”或曰“蘇州官話”,一種蘇州口音的北方話,基調(diào)是“蘇州口音”。南曲有四聲中的入聲,北曲無入聲(入聲分派到了平、上、去三聲里),曲家認為離開了吳音中的入聲即失去了昆曲抑揚頓挫的獨特韻味,就不能稱為原汁原味的昆曲了。當然北方的昆曲流派也有其渾厚激越的特點,適于演唱英雄滄桑之慨,但卻偏離了昆曲婉轉(zhuǎn)纏綿的本真了。言說昆曲的音韻學,筆者更是門外亂彈了。
昆曲有“昆劇”和“清曲”二種存在形態(tài),前者登場演繹以供他人觀賞,后者案邊清詠以自娛或互娛。除了專業(yè)演員的貢獻外,業(yè)余愛好者的“拍曲”(擊拍詠唱清曲)在昆曲發(fā)展史上也占有重要一頁。早期原沒有專業(yè)演員,昆曲的流傳全靠拍曲,這也因為伶人地位低下,文人拍曲卻被認為是高雅之舉。后來蘇州還發(fā)展出了一年一度的拍曲賽會——“虎丘中秋曲會”。這一大規(guī)模的群眾性拍曲活動興于明萬歷年間終于清末,綿延三百余年,實是世界文化史上的一大奇觀。生于1568年的明人袁宏道著文記其盛況:“傾城闔戶,連臂而至”的蘇州士民“靚妝麗服,重茵累席”,以千人石為中心從頭山門到虎丘塔下“如雁落平沙,霞鋪江上”。衣冠士女、販夫走卒,或立身獻曲或擊掌叫好,“布席之初,唱者千百”,人人可以引吭高歌參與比賽。開始時“聲若聚蚊,不可辨識”,及后“搖首頓足者,得數(shù)十人而已”,逐步淘汰“比至夜深,月影橫斜……才三四輩”,幾近達旦“一夫登場,四座屏息,音若細發(fā),響徹云際,每度一字,幾盡一刻,飛鳥為之徘徊,壯士聽而下淚矣!睌(shù)百年里虎丘曲會成了蘇州士民洗滌煩惱、凈化靈魂的一種具宗教意味的文化儀式。就昆曲本身來說,新的行腔、新的曲牌必先經(jīng)虎丘曲會的檢驗才得以傳世,新的專業(yè)演員必先在虎丘曲會上露臉才得以登臺。顯見,虎丘曲會培養(yǎng)出了大批的昆曲觀眾和演出人才。曾任上海戲劇學院院長的余秋雨說:鋪天蓋地的全民性癡迷成了昆曲藝術(shù)生存的濃烈氛圍……(除古希臘外)世界戲劇上很難再找到“虎丘山曲會”這樣規(guī)模宏大而又歷時久遠的劇藝活動了。2000年起蘇州恢復了“虎丘中秋曲會”,氛圍和意境自大不如前了。參加者除蘇州及下屬縣市的曲友外,外地人員也在逐年增多,上海、杭州、南京、楊州、北京、天津、臺北、香港、紐約等地也多有曲社組團前來赴會。
清道光時,徽班進京,吸納漢劇西皮唱腔發(fā)展出了現(xiàn)在稱之為京劇的劇種。慈禧的文學體養(yǎng)使她疏遠昆曲接納了京劇,于是京劇得到了大發(fā)展。當然,這是否也是個演化規(guī)律,就像現(xiàn)在的京劇被流行歌曲擠壓那樣,下里巴人總是比陽春白雪更易為觀眾接受。不過,至少到梅蘭芳那一代,對京劇演員的要求也還是“昆亂不擋”,既要會演“亂”彈更需先會唱“昆”曲,二者都要擋不;
行內(nèi)還說昆曲屬“雅部”,京劇屬“花部”,承認昆曲是高雅藝術(shù),京劇為通俗藝術(shù)。由香港影星張國榮主演的描述京劇演員生涯的著名電影《霸王別姬》,其中的男旦被迫所說“我本是女嬌娥,非是那男兒身”,就直接取自昆曲《孽海記》中《思凡》一折的臺詞。
民國以來,江南文士對昆曲猶予青睞,史家如錢穆、謝國楨、顧頡剛、范文瀾、譚其驤,語言學家如趙元任、羅常培、劉半農(nóng)、呂叔湘、唐蘭、李方桂、王力,文學家如鄭振鐸、俞平伯、浦江清、陸侃如、顧隨、游國恩、姜亮夫、陳中凡、郭紹虞、沈從文等,皆雅好昆曲。葉圣陶、張伯駒、鄭振鐸、王昆侖、顧頡剛、俞平伯、王力、丁西林、文懷沙以及海牙國際法院大法官倪正燠等還在北京昆曲研習社中拍過曲。1905年蘇州曲家吳梅也曾到東吳大學堂(現(xiàn)名蘇州大學)教曲,后以教授身份受聘于北京大學、東南大學、中央大學、中山大學、光華大學、金陵大學等校講授昆曲,直至1939年55歲時病逝于昆明郊區(qū),間接為日寇所害。
清道光以降,昆曲由于文詞深奧,節(jié)奏緩慢,受到通俗的京劇擠壓而逐漸式微,再加上戰(zhàn)亂頻仍,到清末民初昆曲演出已幾近匿跡!拔逅摹边\動打倒孔家店,對昆曲更是雪上加霜。于是,1921年蘇州的有識之士集資建立了“蘇州昆曲傳習所”,招募貧家子弟延師相教,培育出了一代“傳”字輩的昆曲專業(yè)演員,藝成后他們到上海和蘇南淅北等地演出,使昆曲得以延續(xù)。上世紀五十年代,由流寓杭州的傳字輩演員組成的國鋒蘇劇團(后改名浙江昆劇團)演出了昆曲《十五貫》,獲同鄉(xiāng)周恩來總理的贊揚,被其譽為“幽蘭”,敷衍出了“一出戲救活了一個劇種”的佳話,于是各地也相繼建立了演出昆曲的劇團。其實像《十五貫》這類的清官戲并非昆曲劇目的主流。
“大躍進”末期,瞎指揮風橫行,使蘇州的昆曲再次遭到了致命打擊。上世紀五十年代初,蘇州的傳字輩老藝人開始培養(yǎng)接班人“繼”字輩演員,到五十年代后期老演員們已逐漸淡出舞臺一線,讓位于繼字輩挑大梁了。1960年,忽地一紙行政命令,把包括張繼青等十三位繼字輩昆曲演員悉數(shù)調(diào)去了南京——省會和大軍區(qū)所在地,組建了江蘇省蘇昆劇團一隊。留剩蘇州的叫二隊,主要以唱 “蘇劇”為生了。去南京的也頗受制約,因為那里缺少普通的昆曲觀眾,主要以唱堂會招待首長和外賓為生。
“大革文化命”來臨,昆曲首遭其害,以至恢復起來也特別緩慢。例如,蘇州昆劇院的當家花旦、梅花獎(包括話劇在內(nèi)中國舞臺演出的最高獎)二度得主王芳,因為收入太低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還要辭職去當影樓化妝師;
直到2001年,以唱蘇劇為主的江蘇省蘇昆劇團二隊才得以更名為蘇州昆劇院,專唱昆曲。一隊因為在南京已早就改名為江蘇省昆劇院。2007年還面世了吃不到皇糧的蘇州蘭芽蘇昆劇團,成員是剛畢業(yè)的昆曲大專班學員,但愿他們的命運好于傳字輩老爺爺。
昆曲被列為世界遺產(chǎn)后,有了一定程度的振興。今天,中華大地上已有了十個半昆曲劇團,它們是蘇州昆劇院、蘇州蘭芽蘇昆劇團、上海昆劇團、南京江蘇省昆劇院、杭州浙江昆劇團(這五團是為南昆,丑角說蘇州話)、北京北方昆曲劇院(丑角道白也用中州韻)、郴州湖南省昆劇團(湘昆,丑角說湖南官話)、浙江永嘉昆劇團(應具南戲海鹽腔遺痕,丑角說溫州官話)、臺灣昆劇團、臺灣蘭庭昆劇團,以及香港京昆劇坊。臺港的昆曲演唱皆本南昆。此外,川昆沒有單獨的劇團,附在川劇中演出,就像京劇中有些折子戲也用昆腔(吹腔)演唱那樣。京劇中的《挑滑車》、《奇雙會》等則直接搬自昆曲。
中華子孫白先勇為保護祖宗遺產(chǎn)振興昆曲作出了杰出貢獻——制作了“青春版”《牡丹亭》。這位旅美已45年的著名華人作家先到臺灣募集資金、邀人共同敲定腳本、請專家進行舞美和服裝設計,再到蘇州昆劇院挑選演員和樂隊、延請教習,由名家張繼青、汪世瑜等對青年演員進行了一年多的“魔鬼”式培訓,期間在蘇州制作了全套演出服裝,然后帶領(lǐng)劇團到臺北、香港、蘇州、杭州、上海、北京、南京、廈門、深圳、澳門、美國西海岸……,至今已演出了一百場!每場三個晚上共約九小時。一出戲,不是折子戲而是三晚九小時的本戲,竟能演出一百場,真是奇跡。這位國民黨將領(lǐng)白崇禧之子還準備帶隊去日本、東南亞、歐洲、美國東海岸……,到全世界去宣揚中華文化。所謂“青春版”是指由青春的演員、演繹青春的愛情故事、請青春的大學生觀賞。當然,對《牡丹亭》原著的刪節(jié)取舍、昆曲的原生態(tài)繼承、臨時抱佛腳速成演員等舉措,自可見仁見智。但就其普及昆曲的熱情來說,是無可非議的,例如白先生說募集投入該劇的資金已達三千萬元,蘇州政府在昆曲事業(yè)上投入了多少?
如果說是白先勇“制作”了青春版《牡丹亭》,那么更可以說是蘇州人顧篤璜“制作”了《長生殿》,前者只是詮釋的青春版昆曲,后者卻是道地的原生態(tài)昆曲。這二部戲的演出有很多相似之處,它們都是昆曲名著,都由蘇州昆劇院在2004年開始演出,都要演三晚九小時,都由臺灣專家進行舞美服裝設計,都在蘇州手工繡制了全套新行頭,都是由熱愛中華文化的臺灣人士投注重金提供了全部經(jīng)費(其實蘇州不乏資本家,例如代表蘇州市出席中共十六大的某代表在2002年企業(yè)“改制”時一夜暴富取得了12.83億元的私人財產(chǎn))。在青春版《牡丹亭》的版權(quán)幀中說劇本整理為白先勇等四人,(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而對清初洪昇所著《長生殿》的節(jié)選和整理僅顧篤璜一人。前者版權(quán)幀中所說的昆曲藝術(shù)總監(jiān)、總導演、昆曲藝術(shù)顧問、戲劇指導、舞蹈設計、唱腔整理、音樂設計、唱腔指導等十數(shù)人,列于后者版權(quán)幀中相應職務的只有戲劇總監(jiān)兼總導演顧篤璜一項。二者的表演藝術(shù)指導都是汪其楣。前者版權(quán)幀中二處列有“制作人”,第一處為白先勇等三人(其中第三人是蘇州昆劇院院長);
后者版權(quán)幀中無此職務,要有恐怕也只能是顧篤璜。前者版權(quán)幀中第二處的“制作人”,是否相當于后者版權(quán)幀中的“制片”及“制片人”?此外,這二部戲的公演順序都是臺灣--香港--中國大陸--歐美,《長生殿》捷足先登過歐洲的比利時舞臺,但沒去過美國。由于后續(xù)經(jīng)費等原因,前者已經(jīng)并將會到更多的地方演出更多的場次,因而名聲將更大,雖然《長生殿》是由王芳等藝術(shù)巔峰期的演員而非初入門者擔綱。如果去掉白先勇的名人效應和炒作,就昆曲藝術(shù)本身來說《長生殿》自是優(yōu)于青春版《牡丹亭》。
昆曲大家顧篤璜老先生在保護這一世界遺產(chǎn)方面所付的心血和取得的成效,恐怕任誰也比不上。顧先生出自蘇州名門望族,顧家祖產(chǎn)“怡園”由其父在“解放”后獻給了國家(位于市中心的怡園若非周圍嘈雜,定能列入世界遺產(chǎn),現(xiàn)在每周二次由蘇州昆曲研習社在怡園中拍曲),上海博物館則自稱其半壁江山是顧家捐獻的藏品。到上世紀80年代銅臭味塵囂陣上時,顧先生還將出售深宅大院的所得悉數(shù)用來設立了昆劇基金會。顧先生家學淵源,自幼就深受昆曲浸潤,但其西學根基也頗為扎實,年青時曾入學著名的上海美術(shù)專科學校學習油畫,回故鄉(xiāng)后改學話劇和戲劇,編、導、演、舞美等皆有所涉。1947年顧先生加入了地下共產(chǎn)黨,1951年開始擔負蘇州市戲曲界的行政和業(yè)務領(lǐng)導。1950年代顧先生已不止一次地組織昆曲匯演、招收學員培養(yǎng)昆曲接班人、建立江蘇省蘇昆劇團。60年代和80年代顧先生搜覓和禮請寧波昆、永嘉昆、川昆和南昆傳字輩老藝人來蘇州傳授昆曲以繼絕學,并于1982年再建了蘇州昆曲傳習所,為全國昆劇界舉辦了11期、為江蘇省蘇昆劇團舉辦了6期昆曲表演藝術(shù)學習班。顧先生曾三度進出江蘇省蘇昆劇團,任團長或藝術(shù)指導,1984年則率性而去提前離休,專任民間社團蘇州昆曲傳習所的所長。1989年蘇州昆曲傳習所與蘇州大學中文系合辦了昆劇藝術(shù)本科班,2002年與蘇州教育學院合辦了昆劇專業(yè)大專班,2002年還為29名臺灣青年票友舉辦了昆曲原鄉(xiāng)行學習班。上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顧先生作為藝術(shù)指導曾帶團去歐洲和臺灣演出過昆曲折子戲。顧先生已編著了《韻學驪珠新編》、《昆劇傳世演唱珍本全編》等多部昆曲專著。顧先生推動創(chuàng)立了昆曲星期日專場演出!。29歲時顧篤璜就棄官(蘇州市文化局黨組書記兼副局長,局長為黨外作家)獻身于心儀的昆劇藝術(shù),55歲時則不為五斗米折腰而提前離休。良心作家章詒和在《往事并不如煙》的“最后的貴族”章中,向世人講述了什么是真正的貴族氣質(zhì)。難道顧篤璜老先生不就是最后的江南名士?這位穿布衣著布鞋冬天戴羅宋帽夏天拿芭蕉扇的樸實老者,為保護昆曲遺產(chǎn)不惜一切,熱衷執(zhí)著甚至被說成迂腐,至少不是“識時務的俊杰”。然“仁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論語·憲問》),但愿智仁勇的顧老先生把昆曲“幽蘭”培育得更茁壯。
2006年南京的江蘇省昆劇院演出了《1699桃花扇》,大概是為了強調(diào)孔尚任所著《桃花扇》是成書于1699年(康熙三十八年)吧。這比《長生殿》的面世晚了11年,比《牡丹亭》晚了101年,比梁辰魚所著的《浣紗記》晚了105年。學界和業(yè)內(nèi)公認,這四部傳奇是為昆曲代表作。同年稍晚蘇州昆劇院公演了改名為《西施》的《浣紗記》(有觀者說可將《西施》稱作“昆味新劇”)。終于,四部名著為南昆正宗所演出了。近年來昆曲界熱衷于演本戲,為了向觀眾交待一個完整的故事?其實,清康熙以降,舞臺上已僅見折子戲,因為它們擷取了本戲的精華,舍棄了冗長的過場交待,觀眾花很短的時間就能看到最精彩的昆曲表演藝術(shù),演員也可集中精力提高演藝。京劇也繼承了演折子戲的傳統(tǒng),只是到“文革”期京劇才全演本戲,這無疑是藝術(shù)發(fā)展和藝術(shù)欣賞上的倒退。白先勇說昆曲“最好的演員在蘇州,最好的觀眾在臺北”。原來,文言文在臺灣中學國文課中所占比率遠高于大陸;
從上世紀七十年代起,臺灣就向中學生和大學生介紹昆曲;
那時他們就開始覺悟到中國文化的可貴。以致于張繼青等名伶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去臺灣演出昆曲時,觀眾場場暴滿、掌聲經(jīng)久不息,演員們從未經(jīng)歷過如此熱烈的場面,覺得自己受到了真正的尊重,成了明星;
連帶隊的藝術(shù)指導顧篤璜,也被一群女中學生呼喊著“顧爺爺”團團圍住要他簽名,顧老感慨道“我竟成了明星”。珍視中華文化的經(jīng)典——昆曲,這一點臺灣也已走在了大陸的前面,蘇州什么時候才能趕得上?
畢竟蘇州是昆曲的原生地。君到蘇州來,漫步在小巷深處,或許會聽到墻后園子里飄來纏綿悱惻的“牡丹亭上三生路……”。或者你夜游網(wǎng)師園,多半能欣賞到“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于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2007年6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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