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成長和身體的發(fā)育 　　 　　親愛的木木： 　　我前夫是個老實人，沒有進取心，我沒辦法愛他。為了孩子我們守著冷漠的家庭生活，直到我遇到很有男人味的X。X很快離了婚，兩年后我也離婚。
　　前夫經(jīng)濟不怎么好，我決定把房子給他。我和X另外買了房子，錢是我給的。X這幾年在外地很不順，我生意比較順，在他窘迫時給他資金支持。他自尊心強，很盡力在做，我也不好埋怨他。我們交往6年了，一兩個月見次面。我內(nèi)心有些失落：再等幾年他還做不起來，我們的感情會持續(xù)嗎？他性格也不是很好，天天在一起能和睦相處嗎？我自己都沒信心。
　　迷茫女人
　　親愛的阿茫：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個女人思想的成長，可以跟她身體的發(fā)育完全是兩回事。你瞧，眼看你都結婚生孩子、有房有生意了，卻還在思考那些妙齡少女們癡癡地由一個男人飄往下一個男人時問自己的問題：話說我到底該找個什么樣的男人？
　　你尋找夢想男人的道路顯然比較曲折――通過不斷否定你不想要的男人來摸索你想要的男人什么樣兒：跟老實、沒有進取心的男人結了婚，連孩子都生了之后，你驀然發(fā)現(xiàn)，蒼天啊，原來我愛的是有男人味的男人；然后你和“男人味”幸福地搬進你買的房子，才發(fā)現(xiàn)原來男人味是多么虛頭八腦的氣質(zhì)，真男人是一定要有房有地、生意紅火、能夠凌駕于你之上的。當然如果有天你真找到這么一男人，也很難保證你不會在哪天又對自我有了嶄新認識，發(fā)現(xiàn)原來你愛的男人，他有房有地有好幾個丫環(huán)都是不夠的，他還要有顆金子般的心。
　　我沒法批評你，女人傾慕更好更強大的男人至少是會令達爾文大爺為之欣慰的。問題是：的確人生是要成長的，在不同階段對過去和未來會有不同的看法，可是如果你的人生只是在不斷地否定再否定，卻始終沒有一個清晰肯定的東西出現(xiàn)，那么你的人生也的確將非常地迷茫，而且悲哀。
　　一個對世界對男人沒有清晰肯定想法的人，她的生存是被動的、妥協(xié)的，你跟一個不愛的男人結婚生子，直到出現(xiàn)X這個參照物，你才意識到他多么值得唾棄；然后你跟X在一起6年，直到生活中出現(xiàn)其他參照物，讓你懷疑你要的到底是不是個沒錢買房、生意窘迫的人。
　　女人在妙齡少女和成熟婦女兩個階段，提出的應該是不同的問題。比如妙齡少女苦苦追問愛你還是愛他的時候，中年女人已經(jīng)在問：我丈夫出軌了請問我該怎么辦或者我出軌了請問我丈夫該怎么辦等等。你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曲折地挨個兒否定你不要的來找到真愛了，你只喜歡強過你的男人？那么快馬加鞭直截了當去找個這樣的男人好了！
　　
　　
　　回到過去
　　獨眼
　　
　　拒絕、抱怨、?嗦、忐忑不安，莫名其妙把負面情緒都散出來，結果我還是很忪地去參加了同學聚會。人不多，正好兩輛車，拉到野外燒烤。在駛入死胡同、迷路、封山禁火之后，終于等到了燒炭布肉之時，煙熏火燎之中，酒過三巡，迷迷糊糊覺得大家還是小孩兒，即便高了、胖了、老了，在一起的感覺還是停留在那個整天穿運動服的年代。我們開玩笑的方式、說話的態(tài)度語氣，跟小時候一樣，一點兒覺察不出成長后的圓熟。
　　說是沒變，實則滄�；�桑田，經(jīng)歷了U型轉(zhuǎn)彎：曾被英語老師指著鼻子罵“你千萬別開口講英語”的，學了英語專業(yè)，遭詛咒似的每天很辛苦地講8個小時英語聯(lián)系供貨商；原來成績不太好、總不大說話的女生，蝶變成了穿著光鮮自信滿滿的時尚女郎，有著收入頗豐的職業(yè)，在談判桌上極為強勢；以為全班女生都愛自己的男孩，早早娶了不算漂亮卻很談得來的踏實姑娘，搭伙過日子；早先做事毛躁不靠譜的，變身成了公司的資深會計……
　　聊到過去，有人記得特別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誰說了什么話，誰和誰曾經(jīng)互相討厭，誰和誰暗生情愫，忽然轉(zhuǎn)臉跟我說：“你還記得么，那時候說，看咱倆40歲之前誰能先結婚？”我完全忘了還有這么一出，只好傻笑。十幾年前的生活對我來說如同無內(nèi)容的空殼，我想得起學校、教師、老師、同學，在食堂饑腸轆轆排隊買飯，在操場氣喘吁吁跑步，那些場景清晰可見卻無法形成任何有前因后果的故事，我像經(jīng)過了一個顛簸的氣團，渾渾噩噩就熬過來了。過往的事實真相和未解之謎已經(jīng)不重要了，管他誰中午偷吃了別人飯里的雞腿，又是誰拿了生活委員位子里的班費……我曾被指派去看著所謂的“嫌疑犯”，等著她家長來，等著她承認“罪行”……不記得最后怎么結束的，只恍惚記得她在哭，我在聽她說著什么……她應該跟我辯解、訴說過吧，還是我當時只想著趕緊了結這事就能回家了？……而今，那些想不通過不去的苦楚，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鉆的羞恥，都只變成了談資，多少還能揣摩當初青澀的郁悶，笑著說：“何必呢？”
　　我們也到了當初老師們的年紀，恍然大悟，說他們不負責、漠然，其實是自己寄予了太多不切實際的期待，過于依賴，以為理所當然被愛護、被尊重。雖然執(zhí)拗地不肯原諒，也理解了，換作現(xiàn)在的我們?nèi)ギ斃蠋�，未必能處理得更好。又免不了瞎想，倘若退�?3歲，再活一次，更乖、愛學習，懂得討人歡喜、察言觀色，我們會過得更快活嗎？會因此走上更美好的未來之路么？竟然沒有確定的答案，更沒有逆行的時光機。
　　
　　
　　阿力的故事
　　韓松落
　　
　　第一次見到阿力，我們笑：“這個人長得真像初中英語課本里的Jack！”就是臉色焦黑，偶然有焦灼的神色，不大像，Jack可是陽光明媚的。
　　他是包子的戰(zhàn)友，那時剛從工廠出來，跟著包子一起做音像制品生意。
　　那時，我們也剛認識包子，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酗酒。被他鬧了幾次后，硬了心腸，只要他在玩的地方喝多了，我們頓時就把他甩下，或者打電話把阿力叫來守著包子，我們則四散回家。阿力照例一叫就來。后來我們知道了，他們復員后，阿力去讀技校，包子開始賣碟，那幾年的市場確是有很多空子可以鉆，包子很是賺了些錢，一天五千、一萬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胡吃海喝外，月月給阿力匯錢，阿力一直感念，一直希望包子能重新振作起來。
　　有他映照著，我和宋毅顯出了讀書人那種明著叫理性、暗著是冷感和勢利的東西。但背地里還是議論著：“包子就像南北戰(zhàn)爭后變窮了的南方種植園主，明明早就給北佬打得落花流水，什么也沒留下，偏偏還惦記著早先的風光，身邊還當真有一個忠心耿耿的老黑人般的阿力，時不時一起唏噓哀嘆，根本不管早換了人間！”
　　后來包子停了生意，阿力倒徹底辭了工作籌了錢，趕在國慶前開了一家音像店。他跟包子學，租了一間臨街的房子，擺了貨，就開始營業(yè)，根本不辦任何執(zhí)照。結果，開張第一天，只營業(yè)了4個小時就給查了。但他第二天就打電話，要我們幫他找一間更大的店鋪，說他營業(yè)了一天后，發(fā)現(xiàn)這一行有搞頭，所以，他要開一家面積兩倍大的分店。我們?nèi)�被他的膽量驚呆了。
　　后來第二家店沒有開成，沒多久就連第一家店也關了。他家里找人央求工廠為他復職，廠子在深山里，一周才能“下來”一次。他呆不住，又出來開始倒騰什么生意，請我們吃過好幾次飯。我是從污泥里爬出來的，對人和事有動物般的警覺，特別對落魄的人，更刻意保持距離，后來從包子那里聽說，阿力的生意還是做不下去，他跟著戰(zhàn)友去了新疆，從此沒了消息。
　　消失許久后阿力出現(xiàn)了，又回到深山里的工廠上班，臉色更加焦黑，對過去半年的事閉口不談。包子有心，暗暗去打聽了。原來他在那邊受了騙，被人騙走大批貨物，他一發(fā)狠，和老鄉(xiāng)一起把那人扣住，要那人家里拿錢來還，險些釀成大事，費了許多周折才擺平。包子臉色煞白，喃喃地說：“阿力以前不是這樣的！”
　　新年的時候，阿力開了一輛小面包來，帶我們?nèi)タ礋熁ā？赐隉熁ń?jīng)過阿力的家，他邀我們?nèi)プ�坐。安靜的房子里，擺著許多綠色植物，但誰能知道，這樣安靜的屋子里，Jack一般純真的面孔下，是怎樣一顆左沖右突的心？
　　
　　
　　蘑菇頭私語
　　堅白
　　
　　每次去剪發(fā)，我那破腦袋里便冒出兩個法國文青來。果爾蒙說：你的頭發(fā)里種了個大秘密；科克托說，你的頭發(fā)就像你的思緒一樣亂長。
　　心里雜七雜八堆了一坨破事，嘆了口氣：要那么多秘密干嗎？要那么多思緒干嗎？――到了這年齡，你該明白，每一個秘密、每一種情緒都是痛苦的……
　　真想剃個光頭去，赤裸裸，心亮亮。
　　這破天，濕漉漉，熱烘烘，粘嘎嘎，我一年一度的災難爆發(fā)了，全身紅點點勃發(fā)，夜半群魔亂舞，奇癢難忍，攪得我三天不得安睡。次日去看望娘親，老人家驚呼：“乖囡，熊貓眼咋這么厲害啊�！蔽倚睦飺v騰：這就叫紅與黑，紅點點惹發(fā)黑眼圈。
　　心多煩憂，狠了狠心，咔嚓，咔嚓，剪掉！
　　念頭萌生，耳畔響起老歌：“我已經(jīng)剪短了我的發(fā)，剪斷了牽掛……”
　　咔嚓，咔嚓。另一個聲音響起來，鏗鏘有力――為了忘卻的紀念！
　　就這么迷糊著，坐到了鏡前。
　　理發(fā)師：“姑娘，你的頭發(fā)細軟，心地一定很善良。”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想：我那敏感脆弱的心可經(jīng)不起這樣的夸贊；又想：您真是好人，如此理解我；又想：快動刀，甭磨蹭；又想……我撇了撇嘴：謝謝！
　　咔嚓，咔嚓，剪掉！剪掉！
　　終究沒有滅了所有的頭發(fā)，頂了個半蘑菇頭，來到娘親家。家中坐著個８歲小女孩：“姐姐，彈個曲子吧？”
　　坐到鋼琴前，彈了唯一能敲完整的破曲子。
　　“真好聽，姐姐，這曲子叫啥？”
　　“《夢中的婚禮》……”
　　傳說，成千上萬的鋼琴菜鳥都曾為這一曲“夢婚”傾倒，它成了從沒摸過琴的眾人手下第一個曲子，抱著極大的熱情，菜鳥們發(fā)誓：拼死也要把它練會！據(jù)說，那是兩個人在對話：清亮的高音上跳出窈窕淑女，沉厚的低音則是求偶的君子。
　　很多人練會了，夢著某年某月某日彈給某人聽。事實上，沒多少人實現(xiàn)這個夢想，現(xiàn)實版本更多是蔡琴歌里所唱的：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張破碎的臉……
　　于是，這曲子成了眾多鋼琴愛好者第一首也是最后一首曲子。
　　望著眼前孩子明澈的眸子，我不免心顫：這一曲夢婚，下一曲圍城，待到你白發(fā)燦燦，跟往事干杯！
　　我那蘑菇頭，還是開出了悲觀主義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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