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歲的廣東小伙子阿峰頭發(fā)染成了金黃色,脖子上掛著條銀鏈子,黝黑的皮膚一看就是長期在烈日下暴曬的產(chǎn)物。身份證上寫著出生于1990年的他,在法律意義上還不能結(jié)婚。但和女友甫一認識,女友就閃電懷孕,6個月后,他就回家鄉(xiāng)擺了酒,成了事實上的已婚男人。
　　現(xiàn)在,阿峰說,自己有兩個重要身份。一個是“孩子的爸爸”,已經(jīng)半歲的兒子是他的寶貝;另一個,則是一支特殊的街舞團體――全部由民工組成的“民工街舞團”團長。做爸爸后,他最大的感觸是,自己更有必要帶好街舞團。
　　為什么他是團長?阿峰不肯說,只是一直笑,眼神執(zhí)著地盯著地面。在他身邊,21歲的阿沖嚷起來,“他辦事能力比較強”。
　　沒有選舉過程,1年前,當(dāng)前任團長阿才離隊時,阿峰作為資格最老的成員,自動自覺地當(dāng)上了團長,負責(zé)為街舞團聯(lián)系演出、通知和組織排練,甚或分配金錢。
　　而參加《中國達人秀》后,“民工街舞團”一炮打響。在那一晚的上海音樂廳,9個身穿白背心和滑板褲的年輕男孩兒憑借嫻熟的舞技震懾了全場觀眾。評委高曉松說:“我想讓更多的人看到你們�！彼麄冺樌麜x級。
　　人們對這群20出頭的小伙子充滿了好奇,他們的身份理應(yīng)是又土又窮的民工,卻偏偏熱愛新潮時髦的街舞,還跳到了全中國的面前,用周立波的話說,“這哪像民工,你們像冒充民工的明星�！�
　　阿峰的職責(zé)又多了一項,回答別人如潮水涌來的問題�！拔覀兪敲窆ぁ８F得連吃飽肚子都成問題了,當(dāng)然是民工�！钡�是,“再窮也要跳下去。”
　　
　　打打工
　　
　　8月的深圳,下午的空氣像一鍋被熬得稀爛的粥,粘稠而悶熱。在關(guān)外的福永鎮(zhèn)上,街舞團的全體成員聚集在福永文化藝術(shù)中心,等待著某電視臺為他們拍攝專題紀(jì)錄片。
　　小伙子們?nèi)�三兩兩地坐在堅硬的水墨石地面�?狹長的天井上方,陽光透過玻璃直射下來,炙熱難耐。3臺老舊的風(fēng)扇嗚嗚地吹著,一米以外就再也感受不到絲毫涼意。
　　這里就是他們平日排練和生活的地方。2009年,在組建“民工街舞團”約一年后,作為福永文化藝術(shù)中心重點扶持的藝術(shù)團體,他們以特批的方式免費住進了文藝中心的宿舍。在此之后,街舞就成了他們生活中的絕對重心,打工反而成了次要部分。
　　年齡從18歲到25歲之間的他們,賣奶茶、送外賣、倒賣手機、在工廠流水線上工作、洗車、做裝修工人、發(fā)傳單、做業(yè)務(wù)員,幾乎什么都做過。曾經(jīng),有些人擁有近似穩(wěn)定的職業(yè),但都選擇了放棄,如今的他們大都是散工,很少有人堅持一份職業(yè)一年以上。
　　在演出、排練與工作沖突時,他們幾乎是出于本能地選擇了街舞。單單這一天,為了這檔節(jié)目的錄制,好幾個人都不得不向老板請假。
　　“每個月做不滿28天,就要扣錢。一個月下來,能賺四五百塊,算很不錯很不錯的了。”阿峰說。他在工地上搬過磚,拌過水泥,有活兒的時候就做,沒活兒的時候,也兼室內(nèi)裝修�！澳慵乙�不要裝修,要的話找我吧�！彼�說,然后自我打趣,“接受采訪也要想著拉拉活兒嘛。”
　　阿峰和四五個人盤腿坐在通風(fēng)口處,這里稍微涼快一些。其他人回宿舍吃盒飯或者午休,等待導(dǎo)演叫他們回來跳舞的通知。他的媽媽抱著小孫子,從鄉(xiāng)下來看他,其他人立刻圍了上來,逗弄著胖嘟嘟的小男孩兒。
　　阿沖和羊咩把小男孩兒搶到了自己的懷里,笨手笨腳地逗弄著小孩兒。阿沖剃著寸頭,腦后卻硬是保留了一小撮頭發(fā),扎成了小辮兒。在文化中心做見習(xí)保安的他,生得胖胖的,一副老實樣。“你沒有保安的樣子啊�！庇腥速|(zhì)疑,他旋即皺起眉,故作威嚴(yán)的樣子,“這樣總像了吧。”又立刻笑了起來。
　　他只有21歲,第一次從梅州來深圳時,覺得自己“真是井底之蛙,竟然有這么多車!”在城市兩年,他給自己起了個英文名,“叫我Rush,R.U.S.H,就是沖的英文�！�
　　一旁的羊咩一直不說話,靜靜地微笑著,時不時咯吱一下阿峰的孩子。羊咩只有18歲,是街舞團里年齡最小的團員,笑起來一臉無辜,雖然話不多,卻總真誠地直視你的眼睛。
　　高一退學(xué)的他,16歲就到深圳打工。在模具廠工作的半年里,每天都要工作十幾個小時,包吃住后每月只有100塊工資。他的手幾乎每天都在痛,那時唯一的樂趣就是每周能和街舞團一起排練一次。在偷偷地哭了很久后,他選擇了辭職,帶著千辛萬苦攢下的幾百塊錢,正式加入街舞團。
　　“我的英文名是Ares�！卑⑷�突然從另一側(cè)沖過來,“我的職業(yè)是賣手機,也送奶茶。我身高1米85,未婚。”手里的iPhone迅速從我的眼前滑過�！斑@是iPhone4哦!騙你的啦,其實是2代�！逼聊簧�,閃爍著街頭爭霸類的游戲進入畫面。
　　賣手機,所以當(dāng)然要用好手機。這是阿泉為民工用iPhone的辯護詞。他反戴著綠色的棒球帽,像風(fēng)箏一樣一忽兒飄到了另一側(cè),一忽兒又飄了回來。
　　他自認是團里技術(shù)最好的,比賽和表演時,他一般會站在隊伍的末端。當(dāng)舞蹈進入高潮時,呼啦啦人群分開,他會從最后一躍跳到臺前,表演難度極高的花式動作。但是,他不覺得自己是最刻苦的�！皼]辦法,那些技術(shù)我一練就會了�！彼�聳聳肩,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旁邊的其他團員哄笑起來,他就急了,忙著與他們辯解。
　　12人當(dāng)中,大多數(shù)都是從廣東河源、陽江、茂名等地,來到深圳這個大都市,還有人從江西、湖南和貴州過來,到這里的時候,都還只有十六七歲。
　　“深圳是座移民城市,不會看不起我們。”“這里繁華,能掙錢�！眮淼缴钲谥�前,他們對這里并沒什么太多的了解,都是懵懂地聽外出打工的長輩們所介紹。他們大都只上到了高中或者中專,很多甚至沒有畢業(yè)。阿泉有個河源高考狀元的妹妹,在中山大學(xué)念書。說起妹妹,要比說起他自己更讓他眉飛色舞。
　　但是,他們不覺得貧窮會折墜他們的夢想。他們都覺得,在打工間隙辛苦自學(xué)的街舞,不比那些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舞者差。出國繼續(xù)學(xué)習(xí)街舞,是夢想,更是抱負。
　　“每個人都有做夢的權(quán)利,對吧�！泵總�人都一再這樣強調(diào),說這話時,滿臉真誠。
　　
　　跳跳舞
　　
　　正式錄制開始了,文化藝術(shù)中心負責(zé)街舞團的肖小姐給街舞團排了隊形。他們已然相處了兩年有余,男孩兒們叫肖小姐“小飛俠”,和她無話不談。就連心情不好,都會找“小飛俠”解疑答惑。
　　正處于青春躁動期的男孩們一會兒就又亂了陣腳。再次重新來過,再一次,又一次……他們漸漸失去了耐心,阿泉忍不住開始對著其他記者的鏡頭玩起了花活兒,“你們小心點鏡頭哦,我們的動作可是很犀利的!”阿峰提醒記者,“小心點,不要撞到我們”。
　　幾天前,19歲的“青蛙”就因為做一個動作時不慎撞到攝像記者鏡頭,頭部縫了3針。而在這些男孩兒看來,受傷這等事,委實平常。
　　頻繁的街舞練習(xí)和繁重的體力勞動饋贈給他們足以令人驕傲的身材,胳臂的肌肉結(jié)實、精壯,青筋暴突著,好幾個人都擁有6塊腹肌。但是,受傷的風(fēng)險也一直如影隨形�！斑@兒,這兒,還有這兒�！蹦泻�們爭相恐后掀開自己的T恤,或者擼起袖子,傷疤和腫包隨處可見。
　　還有人因為練習(xí)旋轉(zhuǎn)動作,導(dǎo)致頭發(fā)被蹭掉了一塊,再也生長不出來,只能頂著一小塊禿頭。最夸張的是,因為太過賣力,頭發(fā)甚至因為摩擦而被點著了。
　　“這些男孩子們真是傻得可愛。”肖小姐說,有一次,阿峰先練了一個危險動作,受傷了。其他人竟然繼續(xù)挑戰(zhàn)這個動作,直到再次受傷。“完全不知道輕重。”
　　事實上,街舞本身就是一種常常會受傷的舞蹈,稍無章法,就有弄傷自己的可能�！懊窆そ治鑸F”沒有錢請老師和接受系統(tǒng)訓(xùn)練,更沒錢去專業(yè)練舞房,他們的學(xué)習(xí)方式,常常是在網(wǎng)上下載韓國或是香港人的街舞視頻,自己開始笨拙地模仿。而練習(xí)的地方,只能在文化藝術(shù)中心內(nèi)部見縫插針。只要有大一點的平地,就是他們的練功房。
　　但是,起碼在跳舞的當(dāng)口,小伙子們專注的表情,和休息時臉上開心的笑容,讓人真心覺得,跳舞最快樂,受傷怕什么。那句“不在乎(受傷)”,來得輕松而自然。
　　阿泉的炫技結(jié)束了,小子又開始表演另一套動作。
　　除了阿泉,小子也是團里公認技術(shù)比較好的。上學(xué)時就練習(xí)街舞的他,就是沖著深圳的街舞水平高,才從家鄉(xiāng)江西來到這兒。加入民工街舞團的當(dāng)天,他就和團員們一起練習(xí)到晚上兩點。沒有公交車的情況下,為了省錢,他硬是走了4個小時回家。
　　他也穿得時尚,脖子上和其他人一樣,也掛著條粗粗的銀鏈子。白T恤,滑板褲,腳下穿著如今的“潮牌”回力。而在他身邊,他曾經(jīng)的同學(xué),因為癡迷街舞而和他一起來到深圳的“眼鏡”,衣服是典型的街頭潮人裝備“APE”,做倒立動作時,內(nèi)褲的邊露出一角,Levi"s 501。乍一看,他們好像和北京上海城市中心廣場那些出手闊綽的滑板街舞少年沒有太多不同。
　　只是做工實在粗糙,一看,就知道是仿貨。
　　錄制告一段落,團員們聚在一起聊天,聊起《中國達人秀》,每個人都興奮不已�！拔铱戳�20遍哦�！薄拔铱戳似鸫a25遍!”聲音此起彼伏。
　　在電視上看到自己的時候,有人“不敢看”,有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然后,越看越興奮,“怎么我會那么帥。”
　　“不能驕傲啊�！毙ば〗愀嬲]他們。他們點點頭,小聲地議論兩句。很快,聲音又大起來。
　　“出去比賽,不是為了獲得名次,就是為了能得到別人的認可和關(guān)注,讓他們認識我�！卑⑷�說。阿沖接上話,“看那些視頻下面的評論,好感動啊。他們都很喜歡我們。”
　　“對,舞者的內(nèi)心都是張揚的。”阿泉做了總結(jié)。
　　不過,就算沒有名次,也沒什么人留言,他們最多會感到失落,卻也絕對不會放棄街舞。因為,“跳舞和發(fā)錢,是我們最激動的兩件事啦!”
　　
　　從開始到現(xiàn)在,以及將來?
　　
　　下午的錄制結(jié)束了,團員們陸續(xù)走回文化藝術(shù)中心后面的宿舍休息一會兒,晚上繼續(xù)練習(xí)。即使在打工日,他們每天最少都要練習(xí)4個小時。練習(xí)到凌晨一兩點,甚是平常。
　　他們住在2-4人間里,有獨立衛(wèi)生間,空調(diào)、熱水器、洗衣機一應(yīng)俱全。這是福永區(qū)文化藝術(shù)中心為他們特意添置的。
　　樓道里,每間房門口都放著雜七雜八的飲料瓶、外賣塑料袋和飯盒。宿舍里一股云南白藥的味道,他們在給新添的傷疤上藥。煙灰缸、好幾雙A貨阿迪鞋,和衣服水杯之類的東西,雜亂地扔在一起。
　　每個宿舍都有一兩臺電腦,是幾個人一塊兒攢錢買的。有人在看視頻,播放列表上,有街舞視頻、《中國達人秀》和各家媒體對他們的采訪,還有《黑社會》、《葉問2》和《精武魂》這樣的電影。角落里,還有人在玩PSP。
　　另一間宿舍里,正在討論“男女問題”。“你們女生是不是不需要男朋友,也可以的啊?”拋出問題之后,又自己哄笑起來。角落里,擱著面大鏡子。每天出門,他們都要照上一照。
　　“一群半大孩子一樣�！毙ば〗氵@樣形容他們的群居生活。家就住在附近的深圳寶安本地人“青蛙”,寧可不要家里更優(yōu)越的生活條件,也要在這兒,和兄弟們住在一起,就是為了這種融洽的氛圍。
　　“為了街舞,他們什么都能忍�！毙ば〗阏f。
　　3年前,民工街舞團剛剛誕生時,他們還遠沒有這樣的環(huán)境。最苦的時候,曾經(jīng)8個人一起,擠在一間看不到太陽的10平米城中村屋子里。狹小的空間里,沒有床,只能全部打地鋪。晚上翻個身都得招呼身邊的哥們兒配合。
　　金融危機時,只有兩個人能找到工作。其他人每天只有睡覺和跳舞兩件事兒能干。困苦導(dǎo)致他們實行了“共產(chǎn)主義”,兩個人把工資貢獻出來,大家一起花。買一桶米、一些方便面和雞蛋。沒有菜,每天只有兩種東西可吃:蛋炒飯和煮方便面。最窮的時候,就連蛋炒飯都有可能吃不上。
　　有一次餓極了,索性一天不吃任何東西。一大幫人發(fā)狂地練舞,練到凌晨6點,困極了才睡著。醒了直接去參加一場演出,結(jié)束后每個人拿到100塊錢勞務(wù)費,才總算能吃上飯。
　　有些人還是選擇了離開,生計所迫,“沒有辦法”。
　　到現(xiàn)在,3年前創(chuàng)立街舞團的第一批4個成員里,只剩下了阿峰和老隊長阿才兩個人。期間,阿才也離開了一年,去韓國表演雜技掙錢,剛剛才歸團。
　　如果沒有福永文化藝術(shù)中心的資助,也許,這支在創(chuàng)立初期被阿才起名為“黑皮狗”的街舞團,真的只有像黑皮狗一樣潦倒街頭、最終解散的宿命。
　　2008年,福永文化藝術(shù)中心為附近的學(xué)校與工廠組織了一場文化演出比賽�！昂谄す贰痹诒荣惽耙惶煺业搅怂囆g(shù)中心,申請報名。最終,他們拿到了第一名。自此,文化藝術(shù)中心注意到了這支“民工街舞團”。
　　平心而論,民工街舞團的技術(shù)遠遠不到頂尖的地步,但民工身份為他們平添了一層噱頭。所有人都好奇,為什么這些連“活下去都發(fā)愁”的年輕人,還有閑暇為街舞而癡迷。
　　作為政府部門的福永文化藝術(shù)中心出面,扶持了街舞團,先后多次為他們撥款,去年還為他們提供了免費住處,并將其作為福永的“王牌之一”,作為建設(shè)精神文明的重要政績,頻繁推薦到省市乃至國家一級的比賽當(dāng)中出賽。
　　但是,這些野性難馴的小伙子,和文化藝術(shù)中心所代表的官方力量之間,也必然有著各種沖突。一開始,就是名字�！昂谄す贰笔且粋�無論如何上不了官方臺面的名字�！拔以趺凑翌I(lǐng)導(dǎo)簽字啊�！毙ば〗阏f。百般協(xié)調(diào)之下,街舞團把名字改成了文化藝術(shù)中心屬意的“萬福街舞團”。
　　再有,是生活條件得到大幅度提升后,團員之間起了微妙的變化�！拔以瓉硪幌聵蔷湍芸吹剿麄兙毼�,從早上到晚上。住進這兒后,反而變成我們要去拍他們的房門叫他們練習(xí)了。”練舞,在某種程度上成了一個任務(wù),而不再是興趣。
　　編排舞蹈動作上,雙方也起了摩擦。街舞本是自由隨意的一種舞蹈,街舞團員們對很多動作,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肖小姐要求他們挺起腰,挺胸抬頭。團員們覺得,“這沒Feel了,一點都不酷�！钡�以肖小姐的角度出發(fā),含胸低頭駝背的演繹方式,也許在街頭行得通,卻無論如何不能在國家級比賽中出場。
　　要代表福永文化藝術(shù)中心出賽時,藝術(shù)中心會和他們簽署短暫的勞動合同,付給他們工資。主力每月4000,替補每月2000。不菲的收入雖然為期短暫,但也讓他們興奮不已。而平日如果藝術(shù)中心組織下鄉(xiāng)演出,街舞團也常�？梢垣@得有酬勞的演出機會。雖然微薄,但畢竟是靠街舞賺來的。
　　但是,有些團員慢慢覺得――是藝術(shù)中心有求于自己,開始索要更多,態(tài)度也變得更差。與官方的沖突,無法避免。老隊長阿才一年前的離開,是壓在薄冰上面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經(jīng)歷了內(nèi)訌、紛爭和分裂后,有些人走了,有些人留下了。選擇一定程度的妥協(xié),選擇繼續(xù)追逐街舞的夢想,選擇有限度地融入官方和主流。而文化藝術(shù)中心也在探索,如何從制度上更好管理這些洋溢著街頭少年鮮活生猛的野性氣息的“大小孩兒”。
　　他們拿到了CCTV某次比賽的金獎,也在《中國達人秀》上出盡了風(fēng)頭�，F(xiàn)在,起碼是現(xiàn)在,街舞團對自己的生活充滿了信心與希望。雖然生活依舊談不上衣食無憂,常常會出現(xiàn)上頓不接下頓、只能依靠藝術(shù)中心預(yù)支演出酬勞來度日的情況,但是,他們收獲了來自別人的肯定與尊重。而這可能是他們在前20年的生命中極少獲得的。
　　錢,仍然是困擾他們的最大問題。阿峰說,“《中國達人秀》的決賽,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去了�！北M管上海方面報銷全部旅費,但如果再曠工,許多人恐怕都保不住自己的工作了。
　　許多團員不愿考慮未來,說起未來,雖然明知不可能,還是一直嘟囔“要一直跳啊,一直跳下去”。藝術(shù)中心想得更多一些,在鄰近的工廠一直為他們找尋合適的工作,也鼓勵他們繼續(xù)打零工。盡管只是送送外賣、洗洗車之類的粗活兒,談不上發(fā)展空間與技術(shù)含量,但好歹還是有活兒干的。
　　他們更想依靠街舞來找尋出路。阿峰組織人設(shè)計和印發(fā)了傳單,在周邊宣傳“民工街舞團”開班授課。收費不貴,300塊錢。附近的一些家長和其他民工慕名而來,雖然收入不多,但已經(jīng)讓小伙子們欣喜若狂。
　　如今,在他們?nèi)粘Ｅ啪毢徒陶n的現(xiàn)場,常常會聚集起許多從附近廠區(qū)慕名而來觀看的其他民工。一般大的年紀(jì),一樣熱愛街舞,一樣茫然的表情。
　　300塊錢,對其他民工來說,也是筆不小的支出。經(jīng)常來圍觀他們的小剛在附近工廠打工,已經(jīng)失業(yè)了兩個多月�！暗日业焦ぷ�,能交得起300塊錢,我也來學(xué)�！眱A慕與失落并存在他的臉上,下午的陽光斜著灑下來,他和街舞團的團員們一起,站在光影錯落處,一半隱匿在黑暗里,另一半,在光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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