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璣是國內(nèi)一流的國畫大師，擅畫花鳥、山水和人物。而在花鳥之中，又擅長牡丹。去年，他應(yīng)邀到銅城畫的《牡丹醉春圖》陶瓷花瓶，在拍賣會上以三十萬元的價格拍出，遙遙領(lǐng)先其他作品。
　　這個消息是他的弟子符小華告訴他的。傅璣已是八十高齡的人了，但精神矍鑠，一頭如銀似雪的白發(fā)紋絲不亂，給人一種仙風(fēng)道骨的感覺。平日里，他的生活很有規(guī)律，早上散散步，觀賞觀賞花鳥蟲魚，下午和弟子討論討論筆墨畫法，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老師，好消息好消息！”傅璣散步回來時，符小華手里拿著當(dāng)天的早報，興沖沖地迎了上去。
　　傅璣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看著符小華，緩緩地問道：“什么好消息？”
　　“您的畫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高度，拍了三十萬呢。”已屆不惑的符小華，像個孩子一樣手舞足蹈地說道。
　　在以往的拍賣會上，傅璣的作品曾經(jīng)拍到過二十萬元一幅。作為當(dāng)代畫家，作品能賣幾萬就算是很有成就的了。
　　“是嗎？”傅璣淡淡地應(yīng)道，好像這個好消息與他無關(guān)。
　　回到客廳，符小華把刊登有拍賣會消息的報紙攤在桌面上。報紙是彩印的，標(biāo)題很大，很醒目。傅璣拿過水杯，喝了口茶，然后才不緊不慢地拿起報紙看了起來。
　　報上刊登著幾張《牡丹醉春圖》陶瓷花瓶不同角度的圖片，還有記者的一大段文字說明。這個《牡丹醉春圖》陶瓷花瓶，是去年傅璣應(yīng)邀到銅城畫的。銅城是一座有著上千年制陶歷史的小城，為把陶瓷產(chǎn)業(yè)做大做強(qiáng)，銅城每年舉辦一屆陶瓷藝術(shù)節(jié)。藝術(shù)節(jié)期間，有一項(xiàng)議題是邀請一些名家現(xiàn)場為陶瓷產(chǎn)品作畫，進(jìn)行燒制后拍賣。
　　傅璣是第一次去銅城作畫，也是第一次將畫作畫在陶瓷上，想不到他的作品能賣出這么高的價錢�！澳鞘撬麄兊奶沾勺龅煤�。”傅璣一邊看一邊說。
　　傅璣畫的是兩枝牡丹，分別盛放著兩三朵牡丹花。那淡雅的筆畫，錯落有致的線條，將牡丹雍容與富貴的形態(tài)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原來傅璣是想取名為《牡丹報春圖》的，后來覺得太俗了，就改為《牡丹醉春圖》。一字之改，意境與韻味就大不一樣。
　　“老師，您的畫是鮮花，他們的陶瓷只是一片綠葉�！狈�小華說道。
　　“鮮花少了綠葉，就沒有了生氣�！备淡^說著，目光落在了襯托鮮花的那幾片綠葉上。忽然，他的臉變得僵硬起來──頂頭的一片葉子，他少畫了兩筆，那葉子看上去就有些頹敗的樣子──但是，如果不是專業(yè)的人士，是根本看不出這個微小的錯誤的。
　　怎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錯誤呢？傅璣心里追問道。他沉默了好一陣子，終于想起來了，那時眼看畫作就要大功告成，符小華過來催促他，讓他趕快過去參加主辦方關(guān)于藝術(shù)與陶瓷發(fā)展的一個論壇。回來的時候，他凈想著這個畫作的名稱，結(jié)果就忘記把那兩筆給添上去了。
　　幾天后，傅璣和符小華專門去了一趟銅城。
　　來前，符小華并不知道傅璣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他們剛下車，就被一位姓曹的中年人接到一座豪華的別墅里。
　　中年人正是《牡丹醉春圖》陶瓷花瓶的新主人。那個花瓶此時正擺在他的客廳里。傅璣大步來到花瓶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曹老板，希望您能把這個《牡丹醉春圖》陶瓷花瓶讓給我�！�
　　符小華看著傅璣，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曹老板撫摸著陶瓷花瓶，搖了搖頭，說道：“傅老您的畫作爐火純青，這個陶瓷花瓶又是您的第一個陶瓷畫作，非常具有收藏意義�！�
　　傅璣看著曹老板，誠懇地說道：“您開個價吧�！�
　　曹老板還是搖了搖頭。傅璣想了想，說道：“這樣吧……”
　　最后，傅璣以三十萬元的價格，外加一幅畫作，換回了那個《牡丹醉春圖》陶瓷花瓶。交易完畢，符小華問道：“老師，這是何苦呢？”
　　傅璣指著花瓶上那片沒畫完整的葉子，說道：“看到了嗎，這是個不該犯的錯誤�！备淡^說完，捧起《牡丹醉春圖》陶瓷花瓶，往地上狠狠地摔去。只聽“砰”的一聲脆響，那花瓶便變成了一堆碎片。
　　符小華和曹老板望著一地的碎片，已是目瞪口呆。后來，聽說傅璣深居簡出，再也沒有答應(yīng)過別人在現(xiàn)場進(jìn)行作畫。
　　選自《廣西文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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