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高懸:山東“秋菊”打敗奸猾律師]明鏡高懸
發(fā)布時間:2020-03-03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一青年民工因工傷致殘,其身為文盲村婦的母親決心為兒討賠償,她同一律師簽訂了委托代理一審訴訟協(xié)議書,誰知在勞動爭議仲裁機構為兒子討回公道后,她卻被律師告上法庭,追索一審訴訟代理費3萬余元。官司幾經輸贏,最后竟驚動了山東省高層和最高人民法院……
愛子落難,文盲農婦請律師埋下禍患
在山東省單縣蔡堂鎮(zhèn)蘇雙樓村,魏月鶯可算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她一向心直口快,老愛干些“鏟不平”的閑事兒,只要她認為自己占理,天王老子也敢惹,再加上與生俱來的大嗓門,大伙兒給她起了個雅號叫“魏大炮”。
魏月鶯和老伴張心富膝下有三女一男,女兒們都出嫁后,2003年7月,21歲的兒子張繼文也去了山東省齊河縣一建筑工地打工。
2003年11月12日,魏月鶯忽然接到齊河縣第二建筑公司的電話,說張繼文上午9時從三樓工地摔了下來,已送往濟南某醫(yī)院搶救。魏月鶯夫婦當即包車直奔濟南。晚上趕到醫(yī)院時,兒子已經醒了過來,但從脖子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覺,醫(yī)生說他摔斷了脊椎,將要終生躺在床上。望著病床上的兒子,魏月鶯夫婦肝腸寸斷……
齊河縣第二建筑公司的陪護人員見張繼文家里來了人,扔下1萬元錢就走了,從此再也沒了蹤影。這點錢對張繼文的病情來說,無異于杯水車薪。錢花完后,魏月鶯只好打電話向齊河縣二建公司要錢,三天打了17個電話,1分錢也沒有要來。魏月鶯火了,親自趕往齊河,在二建公司拍著辦公室的桌子大吵:“俺兒子是給你們打工受的傷,你們咋能撇下他不管了呢?”對方說現在沒錢,魏月鶯說:“沒錢治病,咋有錢蓋樓?你們要不給俺兒子看好病,我非死在你們這兒不可,不信咱就試試看!”齊河縣二建公司的領導們被魏月鶯的氣勢震住了,又陸續(xù)往張繼文的醫(yī)療賬戶上打入1.8萬元錢后,再也不拿1分錢了。魏月鶯對老伴張心富說:“他們不給看,咱自己看!”他們回家賣了耕牛和糧食,籌了1.2萬元,讓兒子在醫(yī)院又治療了一個多月,最后實在弄不到錢了,只好讓兒子出院回到家中。
張繼文雖然出了院,但其后續(xù)治療和保養(yǎng)費用仍不是個小數目,魏月鶯只好一次次去找齊河縣二建公司,尋求賠償。該公司負責人再也不敢見她了,安排兩個辦事員和魏周旋,遲遲不談賠償事宜。
這天,她在公司門口又蹲守了一天,仍沒“堵”到負責人,氣得哭了起來。一路過的好心人對她深表同情,給她支招說:“你不如到法院去告,像這樣的工傷官司勝訴的可能性很大!蔽涸满L心想,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魏月鶯和張心富都是“睜眼瞎”,對法律上的事一點不懂,他們聽說打官司要找律師,就托人在齊河縣某律師事務所找了一個名叫李慶的律師。經過協(xié)商,魏月鶯同李慶簽訂了一份委托代理一審訴訟協(xié)議書,官司勝訴后魏月鶯要支付李慶所獲賠償金總額20%的代理費。
魏月鶯這時怎么也想不到,就是這位律師和這份協(xié)議書,竟使她陷入了一場又一場訴訟風暴。
世事難料,討回公道卻被律師告上公堂
2004年4月29日,齊河縣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依法作出裁決:齊河縣第二建筑公司支付張繼文工傷津貼、護理費、傷殘補助金等共18萬余元。雙方沒有在規(guī)定時間內提出反對意見,裁決書很快便具有了法律效力。后來,齊河縣第二建筑公司拒不執(zhí)行生效裁決,魏月鶯為了盡快拿到錢給兒子治病,無奈之下又和他們達成了一個“私了”協(xié)議:齊河縣二建公司賠償張繼文各種費用10萬元,半年內分三次付清。
2004年5月24日,李慶找到魏月鶯說:“你的官司贏了,聽說你和對方已達成賠償款支付協(xié)議,而我這3.6萬多元的代理費(即18萬余元中的20%)什么時候給呀?”說著,他亮了亮手中的那份委托代理協(xié)議書。
“俺開始是想在法院打官司,最后沒有在法院打成,俺也沒辦法呀……”魏月鶯沒想到半道上又冒出這樣一檔子事。
“咱簽的是代理一審訴訟協(xié)議不假,但勞動仲裁也算一審訴訟,這3萬多元的代理費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崩顟c自以為對付一個文盲村婦綽綽有余,說出話來自然硬梆梆的。
“錢該給的給,不該給的一分也不會拿。你沒幫俺在法院打官司,怎么跟俺要幫俺在法院打官司的錢。怎么著,看俺好欺負不成……”魏月鶯騰地站了起來,前邁兩步,指著李慶的鼻子說,“你說,你在仲裁委收了俺多少錢?你在仲裁委多少是幫了俺的忙,但俺也給了你不少錢,憑啥再跟俺要雙份的錢……”
“不給?好,咱們法院見!”李慶發(fā)現這個看似柔弱的村婦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欺負,連忙壓低調門,最后甩下這么一句話走了。
2004年7月5日,李慶果真一紙訴狀將魏月鶯告到了齊河縣人民法院,要求支付他“一審訴訟代理費”3.6萬多元,同時申請采取訴訟保全措施,將齊河縣二建公司欲支付張繼文的4萬元首期賠償金全部凍結。
魏月鶯從彼案原告一下成了此案的被告。那幾天,魏月鶯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她哭了一場又一場。她越想越不對勁,當初自己和李慶簽的是請他幫忙在法院打官司的協(xié)議,官司盡管最后沒有在法院打成,可這怪不得自己呀。李慶是在仲裁委幫了自己一點忙,但他和他的中間人先后向自己要了9000元錢,自己都一分不少地給了他們,并且大部分打的都是白條,這還不夠嗎?想到這里,魏月鶯終于橫下一條心,為了自己的愛子,這個官司一定得打,即使最后賣房子要飯也不怕,人活著就不能讓別人隨便欺負。
一審勝訴,小百姓不怕與大律師對簿公堂
隨后,魏月鶯慕名找到單縣某律師事務所的資深律師司圣禮,司律師了解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后,很快就答應接下這樁案子,并根據她家的實際情況,免除了部分代理費。
2004年10月16日,齊河縣人民法院就律師李慶訴魏月鶯支付案件代理費一案,正式開庭審理。
庭審中,司圣禮為魏月鶯辯護說:“一審訴訟一般是指在基層人民法院進行的訴訟。被告同原告簽訂委托代理協(xié)議時,她的本意是通過在法院的訴訟來為兒子討回公道,原告也同意作為其兒子在法院的一審訴訟代理人,這從原、被告雙方所簽的代理協(xié)議以及首先到人民法院申請立案的行為中,完全可以看得出來。后來,法院按程序沒有給他們立案,這超出被告的意料之外。被告支付原告一審訴訟代理費是以原告代理被告的一審訴訟為前提條件的,既然這個前提不存在了,原告也就沒有資格再向被告追索一審訴訟代理費!
原告李慶辯稱:“庭前行政仲裁是一審訴訟的前置程序,廣義的一審訴訟應當包含訴前仲裁活動……”
司圣禮針鋒相對:“我當律師這么多年,怎么沒聽說過行政仲裁也算一審訴訟,你有何憑據?要是這樣成立的話,法院和勞動仲裁委干嘛不合并?”
李慶的額頭冒出了細密汗珠:“這是我個人的理解……總之,我?guī)蛷埨^文討回了18萬余元賠償款,魏月鶯就應按協(xié)議支付我3.6萬多元的律師代理費!
司圣禮馬上反駁道:“你不會不知道,律師收取服務費是有一定限額的。我們已請司法部門的同志計算過,魏月鶯在行政仲裁階段應支付你的合理法律代理服務費不過4500元,現在她支付你的已遠遠超過這個數字。就算你代理的是一審訴訟,按照山東省物價局的有關規(guī)定,你的最高風險代理收費也不能超出2萬元,你抓住魏月鶯不識字和對法律知識一無所知的便利條件,同她簽訂的是一個有失公平的協(xié)議,可以這么說,該協(xié)議是無效協(xié)議!
齊河縣人民法院經合議庭合議后,不久就做出一審判決:“駁回原告李慶要求被告魏月鶯支付其一審訴訟代理費32917.6元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530.6元由原告承擔!
有法作主,不屈農婦終得“說法”
李慶不服齊河縣人民法院一審判決,向德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
2004且12月26日,德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做出終審判決,以“行政仲裁屬于一審訴訟的前置程序,一審訴訟應當包括行政仲裁,并且原、被告事前簽有真實、有效的代理協(xié)議”為由,撤銷了齊河縣人民法院的一審判決,改判上訴人李慶勝訴。
魏月鶯絕對沒有想到,這幾乎是板上釘釘的案子,最后會是這樣一種結局。
“我就是不認這個命,我要上告,非看看這個‘理’字到底還存不存在!”魏月鶯在司圣禮律師的點撥下,知道二審判決雖然是終審判決,不能再上訴了,但可以進行申訴。于是,她變賣了家中幾袋小麥,又踏上了申訴上訪之路。她先去德州,后來又去了省高級人民法院、省人民檢察院和省委政法委等部門,一次不行,就去兩次,兩次不中,還有第三次……
魏月鶯一字不識再加上幾乎一貧如洗,獨自奔波在異地他鄉(xiāng),吃的苦、受的罪、遭遇的屈辱與風險,常人都難以想象。她在城市中從來不敢乘坐公交車,一是為了省錢,二是怕因不識字而上錯車或錯過要找的地方。不論去多遠的地方,她靠的一直是不花錢的交通工具――雙腳。實在沒錢時,魏月鶯就咬咬牙,成為城市中新的“乞討”一族,撿拾些城市垃圾來賣,保證了最基本的生存需要。
2006年1月,魏月鶯去濟南申訴,回來時已身無分文,她就一路乞討著步行趕回家。
魏月鶯為兒討公道的不屈與執(zhí)著,感動了齊魯大地的眾多父老鄉(xiāng)親,也終于引起山東省高層的關注,有關部門領導先后做出批示,要求德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此案啟動審判監(jiān)督程序。
2006年6月24日,德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此案進行了再審,審判委員會討論后一致認為,在法理和司法實務界,“一審訴訟”一般是指一審人民法院在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的參加下,以審理、判決、執(zhí)行等方式解決民事糾紛的活動,其范圍不包括訴前仲裁活動;本案中,熟知法律業(yè)務知識的律師與沒有文化的村婦魏月鶯簽訂委托代理合同,并相互爭執(zhí)對“一審訴訟”概念的理解,主體上就顯失公平,并且在行政仲裁階段,魏月鶯已向李慶足額支付了其應得的律師服務費,他沒有理由再索要實際并未進行的一審訴訟代理費。該院遂作出“撤銷原二審判決,維持原一審判決”的再審判決。
2006年12月24日,魏月鶯見李慶遲遲不履行再審判決,便向德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執(zhí)行局遞交了強制執(zhí)行申請書。2007年1月,魏月鶯老人終于拿到了本屬于自己的32917.6萬元。(文中李慶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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