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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靜:盧旺達的“辛德勒”

發(fā)布時間:2020-05-23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奧斯卡·辛德勒的故事已經過去半個多世紀,一部優(yōu)秀的電影使他不朽。半個世紀之后,辛德勒時代的種族屠殺仍在發(fā)生,令人唏噓。

  

  保羅·魯塞薩巴吉納堪稱這樣一位辛德勒式的人物。在1994年盧旺達種族大屠殺發(fā)生時期,他保護了1268人免遭屠殺者毒手。他的經歷同樣感動了好萊塢,以他的故事為藍本拍攝了影片《盧旺達酒店》,影片導演將魯塞薩巴吉納稱為“人性的光輝榜樣”。

  

  英雄從來都平凡

  

  魯塞薩巴吉納無論哪方面在盧旺達都只算得上普通,中等個頭,中等身材,態(tài)度溫和,總是無可挑剔地穿一身黑色西裝,打絲綢領帶。但作為盧旺達首都基加利米勒·科利納五星級酒店的經理,他在1994年的76天里所做的一切遠非普通二字可以形容。

  

  僅憑借一個酒窖、一條電話線和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他保護了1268名藏身于他酒店的人不被胡圖族行刑隊抓走。

  

  “沒有一個人被帶走,沒有一個人被毆打,沒有一個人被殺害……我的酒店里沒有一個人受到傷害——這是我唯一關心的,”魯塞薩巴吉納說。

  

  魯塞薩巴吉納是一個政治觀點溫和的胡圖族人,但不是每個同族人都像他這樣,許多平時受過良好教育的專業(yè)人士——律師、教師、商人、教士——都加入了屠殺者行列,將刀砍向圖西族人的脖子。而許多比酒店似乎更安全的避難點——教堂、學校等地都未能阻止胡圖族行刑隊進入。成千上萬人頃刻間喪命,100天之內,100萬人被殺。大屠殺前,圖西族占盧旺達人口的14%,而大屠殺后,只占9%。

  

  在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一種瘋狂的集體無意識之中時,魯塞薩巴吉納的善舉就顯得尤其難能可貴。

  

  噩夢之始

  

  魯塞薩巴吉納的噩夢開始于1994年4月9日,那是盧旺達胡圖族總統朱韋納爾·哈比亞利馬納遇刺后的第三天?偨y的遇刺好像催化劑,將本已緊張的兩族關系推向崩潰,而一些人正好利用這一時機,展開了早已策劃的大屠殺。

  

  4月9日這天早上,總統衛(wèi)隊的士兵來到了魯塞薩巴吉納家,要求他把他們帶到米勒·科利納的姐妹酒店——國賓酒店,他們要把那里變成他們的總部。魯塞薩巴吉納拒絕拋下圖西族妻子塔提亞娜、4個孩子以及在他家起居室避難的32個鄰居,于是所有人被塞進了一輛面包車,由兩輛軍車一前一后護送而來。

  

  然而,剛走沒多遠,總統衛(wèi)隊的中尉指揮官就停下車來。他將一把半自動步槍交到魯塞薩巴吉納手中!澳氵@個叛徒,”中尉說,“拿起這把槍,殺死這些蟑螂!碑敃r,魯塞薩巴吉納覺得自己死定了,唯一不確定的只是什么時候。他還擔心自己會不會真的按照那個中尉所說,扣動扳機,殺死自己的家人。

  

  “你必須明白,殺人已不再是件復雜的事,”他回憶說,“我們周圍都是尸體。這(殺人)就好像是個玩笑,起碼很正常!

  說這話的時候,魯塞薩巴吉納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死神在頭頂徘徊的時刻。

  

  “我對那個(衛(wèi)隊指揮官)人說:‘聽著,朋友。殺掉面包車里的老頭對你有什么好處?你將得到什么?我知道有人又餓又累,我可以給你錢。干嗎不談談呢?’”

  

  但這些都不起作用?偨y衛(wèi)隊的人說,他們已得到了報酬,每殺一個圖西族人都能得到20萬西非法郎(約合20美元)。于是,魯塞薩巴吉納嘗試另一種策略。

  

  “如果你想殺死他們,那就去吧,”魯塞薩巴吉納對那個指揮官說,“你不會受益,你什么也得不到。你只有25歲,但你下半輩子都要雙手沾滿鮮血地生活!

  

  然后,魯塞薩巴吉納使用了他今后一段時間經常會使用的一句話。他說:“總有一天這一切都會結束,你將怎樣面對歷史?”經過近1個小時的交涉,中尉終于接受了交易,但魯塞薩巴吉納拒絕透露他到底支付了多少錢。對于他來說,這是個決定性時刻,“我覺得我已經死了,”他回憶說,“但那之后,我總想我能夠找到出路!

  

  美酒換命

  

  幸運的是,他的職位幫了他的忙。像許多非洲國家一樣,首都的五星級酒店是這個國家精英人群的社交場所。作為一家五星級酒店的經理,魯塞薩巴吉納不可避免地接觸到盧旺達政界、軍界的大部分重要人物。

  

  此外,作為比利時的前殖民地,盧旺達還有一些比利時公司,其中包括比利時航空公司。魯塞薩巴吉納所在的米勒·科利納酒店以及國賓酒店都為比航所有。

  

  基加利城里熟悉政治圈的人都以為,時常舉辦新聞發(fā)布會的米勒·科利納酒店肯定有聯合國軍隊保護,于是他們蜂擁而至。4月11日,盧旺達的白人幾乎已全部撤離,而美國間諜衛(wèi)星拍攝到的畫面顯示,數千具尸體漂浮在卡蓋拉河上,河水將他們一直送到維多利亞湖。

  

  到4月12日時,113個房間的米勒·科利納酒店已經在滿負荷運轉,這里聚集了400多人。后來幾天,這家五星級酒店越來越像一個難民營,最后人數達到1268人。

  

  魯塞薩巴吉納把保護這些人看成是自己的責任。他以往與軍、政高層建立起的良好關系派上了用場。

  

  “如果你想和什么人談判,你得拉近他們,給他們想要的東西。”魯塞薩巴吉納說。他們想要的是酒,而且他們知道魯塞薩巴吉納這里有全市最好的酒窖!斑@就是盧旺達的辦事方式,你交談,你協商,通?偟眠吅冗呎!濒斎_巴吉納說。

  

  酒店的常客中包括陸軍參謀長奧古斯坦·比祖蒙古將軍。盡管比祖蒙古現在因反人類罪被判終身監(jiān)禁,但魯塞薩巴吉納還是很感激他所做的一切。

  

  一天,胡圖族武裝分子進入酒店,聲稱要把這里的圖西族人都殺死。魯塞薩巴吉納和比祖蒙古正在國賓酒店痛飲啤酒和白蘭地。聽到這消息后,他們急忙趕回米勒·科利納酒店。據魯塞薩巴吉納回憶,比祖蒙古掏出槍來喊道:“如果一個人殺了人,我就殺了他;如果一個人打了人,我也殺了他;如果你們不在5分鐘之內離開,我就把你們全斃了!焙鷪D族武裝分子最終離開了。

  

  在這里,種族不是界限

  

  酒店的261房間是魯塞薩巴吉納全家居住過的地方,但住在那里的不僅是他們幾個,還有兩家總共40人都住在這個房間。這還是因為他們來得早,能夠住在房間里。后來的人只能隨便找地方睡:在走廊上,會議廳,甚至咖啡廳里。

  

  在酒店尋求避難的人是一群不一般的人。其中有被屠殺的圖西族總理的孩子、其后的三任總理、基加利前總檢察官等。他們中還有牧師、主教、知識分子、商人、記者等。甚至有一些殺人者會把自己的圖西族妻子或母親帶到這里躲藏。這也是眾多難民能夠在米勒·科利納酒店幸存的原因之一。

  

  弗朗索瓦·哈比亞卡勒是個立場溫和的胡圖族人,曾擔任過公共服務部部長。他帶著妻子和孩子來到了米勒·科利納酒店!懊總階層都有人在這里,”他回憶說,“胡圖族、圖西族,各個政黨——所有人都和諧地居住在這里。保羅是(保證這種和諧的)原因——他對每個人都很友好,從不因為你的身份而給你特別關照。如果他不那樣,在米勒·科利納酒店內部就可能爆發(fā)內戰(zhàn)!

  加薩斯拉夫婦的逃生經歷是所有米勒·科利納幸存者中的經典,魯塞薩巴吉納可以不夸張地說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讓-巴蒂斯特和奧黛特·加薩斯拉都是醫(yī)生,在圖西族知識分子圈里很知名。屠殺開始后,兩人試圖帶著孩子逃離基加利。他們想去接奧黛特的姐姐、一位知名的女議員,但遭到一群剛剛殺死奧黛特姐姐的武裝人員的襲擊,不得不退回自己家。廣播里說,加薩斯拉夫婦已經被打死。

  

  其后的兩周時間,他們不敢呆在屋里,而是躲藏在房子外面的樹叢里。與此同時,魯塞薩巴吉納一直在尋找他們,不停地往家里打電話。讓-巴蒂斯特以為是武裝分子打來檢查他們是否已死,所以不讓奧黛特接電話。最后,奧黛特實在忍受不住煎熬。她說,再這樣下去他們不被砍死也會餓死,不管怎樣都會死,索性橫下一條心,接聽了電話。

  

  電話救了他們。讓-巴蒂斯特描繪他們抵達米勒·科利納酒店時的心情:“就像是從地獄走進了地上的天堂”。他們看到了許多像他們一樣被宣布死亡的人!跋氲脚c這些人死在一起,我們有了一種奇怪的舒適感……我們非常高興能與朋友們死在一起,”讓-巴蒂斯特說。奧黛特后來還為一個17歲女孩接生了孩子。此后,女孩與她的圖西族歌手男友在酒店舉行了婚禮,婚禮由一位主教主持,孩子也受了洗禮。

  

  安全轉移

  

  住進米勒·科利納酒店并不是進了保險箱,在那些日子里,這里的居民時刻與死神打交道。

  

  哈比亞卡勒說:“好幾周,我們都在等死。武裝分子襲擊了我們好幾次,最后我們還遭到炮擊。還有,我們還可能死于饑餓!

  由于不斷有人躲進米勒·科利納酒店,食品越來越成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魯塞薩巴吉納開始協商將酒店居民轉移到圖西族控制的地區(qū)。酒店的大多數人認為魯塞薩巴吉納會在第一時間離開。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他決定留下,直到最后一個人離開。妻子塔提亞娜和讓-巴蒂斯特都試圖說服他,但魯塞薩巴吉納決心已定!叭绻揖攘俗约,那么想起1000多人因我而死會怎樣?我怎么面對歷史?”

  

  5月3日,第一次轉移行動失敗。包括塔提亞娜和孩子、加薩斯拉夫婦在內的70人試圖轉移,但有人告訴了武裝分子,結果他們在路上被截,遭到了毆打。直到5月27日,酒店里第一批100多難民才得以轉移。在轉移前的那天晚上,261房間的幾個家庭湊在一起。“我們決定,無論誰活著,都要照顧其他家的孩子,視同己出,”讓-巴蒂斯特說,“我們告訴孩子們,從現在起他們就是親兄弟姐妹!

  

  轉移行動取得成功。到6月18日,所有米勒·科利納酒店的難民都安全轉移,沒有一人喪生。

  

  離開酒店后,魯塞薩巴吉納帶著孩子開車前往塔提亞娜的家鄉(xiāng)。在平常,那是一段讓人心曠神怡的旅程,青山翠谷,炊煙犬吠,一派農家風韻。可是,1994年,這里一片死寂!皼]有人,沒有車,沒有動物。唯一的聲音是狗吞食死尸的聲音,”魯塞薩巴吉納說,“整個鄉(xiāng)村彌漫著死亡的味道。”

  

  在塔提亞娜家,他們發(fā)現了起居室的血跡,順著血跡,他們找到了一個墳墓,那里埋葬著塔提亞娜的母親、嫂子、4個孫子、1個孫女的尸體。只有在此時,平靜的魯塞薩巴吉納憤怒了,他第一感覺到如果手里有槍,他可能會殺人。回到基加利,他又繼續(xù)管理了兩年米勒·科利納酒店。1996年,他自我放逐到比利時。也許他的離開源于他內心深處對祖國的失望。

  

  “我不會閉嘴不言?晌覀儽R旺達人到現在依然不能正視邪惡……胡圖族會告訴你他們的歷史,圖西族也一樣。對我來說,我們都有罪。按照這兩種邏輯,我都失去了親人。我們需要坐在一起,胡圖族人、圖西族人,共商未來!

  

  就像魯塞薩巴吉納對那位中尉所說:“總有一天,這一切都將結束。你將如何面對歷史?”

  

 。ū疚恼浴犊词澜纭200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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