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國川:賄選:始于民主,終于民主
發(fā)布時間:2020-06-19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針對目前農(nóng)村基層村委會選舉中的問題,近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了《關于加強和改進村民委員會選舉工作的通知》,要求堅決查處村民委員會選舉中的賄選等行為。
作為“中國式的草根民主”,發(fā)端于20世紀80年代初期的村民自治順應了農(nóng)村改革需要,與改革開放相伴而生共同成長,目前已成為在農(nóng)村基層實行的一項基本治理制度。但是在實踐過程中,也出現(xiàn)了拉票、賄選等的社會現(xiàn)象,引起了爭議。于是有人說,民主必然帶來混亂;
也有人說,這表現(xiàn)了民主與中國的國情不符。我們并不這樣看。
實際上,如果把賄選也看作一種理性行為,那么就需要具備一個前提和兩個假設。前提是:參加競選,就需要“討好選民”——如果沒有選舉而只有任命,或者投票只是一種形式,那么自然沒必要去向選民“行賄”,故而賄選這一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雖則是對民主的扭曲,但在某種意義上也折射出民主的進步。而兩個假設是:首先,對候選人來說值得賄選,即賄選能給當選人帶來好處,也許是更多的財富,也許只是權力欲望的滿足;
其次,對投票人來說值得“被賄選”。
人們反對賄選,大致有兩個理由:第一,認為賄選上臺的村官會想方設法把賄選的投入“撈回來”,從而導致腐;
第二,賄選扭曲了選舉結果,損害了民主。
對腐敗的擔心是很有道理的,但我們以為,從根源上解決這個問題,一是要靠更充分的競爭——候選人“同臺競技”,選民挑的不僅是能力,更包括人品;
另一方面則依賴于有效的監(jiān)督和制約機制——比如“選下臺”的可能。
現(xiàn)在把村官“選下臺”比“選上臺”要困難得多,必須村委會自己主持召開村民大會或者村民代表大會,才能進行有效的罷免,而財務監(jiān)督、民主議事等制度也往往流于形式。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清白”上臺的,又如何保證他一直清白?
而對于第二個理由,我們要相信村民同樣是理性的。對大部分選民而言,如果真正的民主選舉能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利益,他們不會為了蠅頭小利而改變自己的選擇。但如果“誰上臺都一個樣”,或者雖然不一樣卻無法去了解“怎么不一樣”,那么光宣傳“選票是神圣的”并不能讓選票真正“神圣”過鈔票。
因此,要讓選票神圣,先要讓民主神圣,讓民意神圣。譬如,如果擔心村官上任后更多的是為自己撈錢,或者主要服務于“上級”而為選民做的微乎其微,我們就得需要更完善的監(jiān)督、彈劾機制,來確保他會隨時因此下臺,或者確保他的這次當選只會是一錘子買賣。又譬如,賄選、買票盛行,是不是也折射出目前選舉制度設計中的不完善、充分競爭還難以達成、“討好選民”的方式太缺乏?目前的選舉制度給予“競選”的空間很小,而有些人因為反對賄選,就擴大到反對“拉選票”甚至是“私下介紹自己”,那就更是因噎廢食了。
我們不妨回到經(jīng)濟改革的經(jīng)驗來。今天的年輕人恐怕很少有人知道“投機倒把”這個罪名了,這并非今天不再有人“投機倒把”,事實上,市場經(jīng)濟的本質(zhì)就是“投機倒把”——賤買貴賣!巴稒C倒把罪”的取消,除了觀念的改變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沒有了“二元經(jīng)濟”!巴稒C倒把”當初之所以被痛恨,其重要原因,就是“二元經(jīng)濟”或者說“半市場經(jīng)濟”——“有路子”的人可以通過與權力聯(lián)姻,而以計劃經(jīng)濟的方式賤買,以市場經(jīng)濟的方式貴賣。它是市場化程度不足帶來的怪胎,而非市場化本身之罪過。做個并不很恰當?shù)念惐龋鳛閱栴}的“賄選”存在的根本原因,是某種“半民主”:形式民主只在選舉的層面上得到了充分實現(xiàn),而在許多方面還沒有落實。
所以,通過法律打擊賄選是必要的,但這并不能一勞永逸。解決賄選的根本途徑不是減少民主,而是擴大民主,讓“半民主”變成“全民主”。當民主在各個層面上都得到了落實,真正為村民的參與、監(jiān)督和分享提供了廣闊的空間,賄選就不再成為一個問題,甚至被人們所忘記,正如我們今天忘記了投機倒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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